【小小說】當《圍城》遇上《經濟學》

男人對我說，“婚姻是被圍困的城堡，城外的人想衝進去，城裡的人想逃出來。”

我知道那出於法國諺語，也知道他是讀罷《圍城》之後有感而發。

我想對他說，不止婚姻如是，但最後我冷淡的問他，“那你是想衝進去囉。”

他盯著我看，“還得看有沒有人願意陪我衝進去。”

我失笑，“那得認真研究一下，陪你衝進去的機會成本是甚麼。”

“果然三句不離本行。”他悻悻然地說。

“對呀，我是經濟學高材生。＂

“算了，我聽夠你的經濟學理論，甚麼將有限資源合理配置，我跟你說，愛情根本沒有合理性可言。”

我坐直身子，好整以暇，“好，我不跟你談經濟學，就跟你談圍城吧。要是我答應陪你衝進去，而最後你想逃出來，我豈不成為城中棄婦？”

“要是我逃出來，自然會帶著你在一起。”

“帶著我還用得著逃出來嗎？”

“也許我只是想逃離婚姻的荒謬，但我愛你的本質不會變啊。”

我心裏衍生出甜蜜的感覺，但堅持繼續找碴。“既然婚姻是荒謬的，你還想衝進去？＂

“這正是婚姻的荒謬之處。”

我一時語塞，他繼續說：“那以你最擅長的經濟學來說吧，經濟學是研究人類在稀少問題下作出選擇的科學，而稀少是屬於相對性的概念，當需求大於供應量便出現稀少問題，於是得作出取捨，我有說錯嗎？”

我笑著搖頭，“基本上正確。”

他清了清喉嚨說：“如果需求是1，而供應量同樣是1，那就不存在取捨問題囉。因為已經perfect match。”

我失笑，“哪有你想得麼簡單。”

“愛情也沒有你想得那麼複雜呀。”

“對，愛情很簡單，只是牽涉婚姻才變得複雜。”

“你到底在害怕甚麼？”

我瞪著他，口硬地說：“我甚麼也不怕。”

 “你害怕我的承諾變成空話，你害怕有了家之後又失去，你害怕選擇錯誤，你害怕機會成本太大。”他頓了頓，“你根本在害怕圍城。”

我托著腮，靜靜地看著他，思考著他所說的種種害怕。我承認我不是甚麼也不怕，父母婚姻破裂令我質疑婚姻制度的意義。我跟男人相處十年，生活愉快，從來不覺得需要讓法律凌駕於愛情。但男人顯然不認同我的想法，這些年來不知道向我提出過多少次結婚請求，只是遭我一一拒絕。

“其實，你是在求婚嗎？”

“當然。”

“這樣求婚不會覺得有欠誠意嗎？”

 “被你多次拒絕後，我的誠意不再流於表面，而是發自內心。”

我呼一口氣，“求婚總得有戒指吧。”

他雙眼發光，匆匆從公事包搜出戒指。

我自行將戒指套進中指，“看，我給你圍住了。”

他興奮地擁吻我。

所謂圍城，是你和我被圍困在一起，再也分不清你我。

這大概是最不浪漫的求婚，但我早已過了追求浪漫的年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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