树精

一千岁的老树会孵出精灵，
那是一只黑色的羊，有双淡绿色的眼睛。
羊嗅觉灵敏，四处寻找美味的青草，
饱餐一顿之后便回到家中休息。
凑近一些，你会听到树干里的饱嗝声。

不多不少老树两千岁的时候，
羊会变成一只黑色的蟾蜍，
长长的舌头上镀了一层金。
蟾蜍藏在沼泽地里，吞下飞舞的蚊子，
然后专心地为背上的小山丘命名。
今天喜欢的名字，明天就变得讨厌了，
这可如何是好呢？

老树三千岁时，蟾蜍会变成黑色的蜜蜂，
喜欢在空中乱吐白色的唾沫，缺乏公德心。
蜜蜂穿梭在花丛间，嗡嗡嗡嗡，
不对，哈哈哈哈，它会发出这样的声音。
花骨朵受到感染也忍俊不禁，撑开花瓣，
可是蜜蜂不准备采集花粉。
它没有收藏的癖好，不采集任何东西。

老树四千岁时，蜜蜂会变成黑色的马。
鬃毛是柔软的尖刺，缀满了野果。
马儿最喜欢在密林中奔跑，
蹄印里会涌出清泉，清泉里长出小虫，
朝生暮死的小虫唱着欢快的歌。

老树五千岁时，马会变成黑色的鲤鱼，
独独有一片不听话的红色的鳞。
“扑通”一声鲤鱼跳进河里，
想要游去大海看更多的鱼，增长见识，
但那叛逆的鳞片说不对，不对，
我们应该去寻找一道门。

老树六千岁时，鲤鱼会变成黑色的蜻蜓，
翅膀上的纹路是没有出口的迷宫。
蜻蜓最爱橙红色的晚霞，
相信天边会有温暖的仙境，
于是不停地朝着太阳所在的方向飞行。
数千个太阳倒映在它的眼睛里。

老树七千岁时，蜻蜓会变成黑色的鹿，
张扬的角上挂一层薄薄的霜。
鹿用角捕获了四面八方的风，
和月光一起搅拌变成下酒菜。
可是酒在哪里呢？真是不凑巧呀，
幸好鹿也不爱喝酒。

老树八千岁时，鹿会变成黑色的龟，
喉咙里有一团永不熄灭的火焰。
龟爱在背风的地方喷火，
观察火焰的形状以占卜吉凶，
顺便看看别的树精在哪里，
却不愿意出远门去探访他们。
——多麻烦呀，还不如睡觉呢。

老树九千岁时，龟会变成黑色的鸟，
初级飞羽上拴了几串小小的风铃。
杜鹃，喜鹊，海鸥，猫头鹰，
所有鸟都喜欢它，盼望与它一起飞翔。
它一一拒绝了，看不起大家太过年轻，
更愿意高傲地独自遨游天际。

老树一万岁时，鸟会变成黑色的牛，
最爱在河里滚澡，拿尾巴拍打苍蝇。
有一天傍晚牛慢悠悠回家的时候，
差点踩到了路边新长出的一株小树苗。
“请您歇歇脚吧，让我和您说说话。”
小树哀求道，可惜牛听不懂它的语言。
失落在小树的心里化成了一粒种子，
于是它开始孕育一个精灵。

2021.2.1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