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onia
Sonia

不知有多少個名字,夢裏花落倒是知一點多少。

一件小事

冬日的旺角,我還沒有收到從網上訂的圍巾,只是穿著高領絨衣,又一次酒足飯飽地離開女人街。

行經旺角東站,在那個一出站就可以見到停車場的地方,有個長髮女孩站在新世紀廣場門外擺攤義賣。

伊是黑色的衣服和裙裝,一般女生的妝容,一般可愛的樣子(大抵是這樣我才會記住她罷)。

伊穿的好像是裙子,大抵是罷。

因為我亦已記不起了。

我沒有仔細看伊在賣什麽,大抵是,和抗爭相關的一些工藝品,以及口罩什麽的。

那時,千里之外,疫情的消息剛剛傳來,人心震動,卻也并未惶然,口罩還並非家家戶戶的必需品,現今想來,竟卻也驚嘆著伊的先見之明。

沒有MOKO的圖,僅示意


寒風有點凜冽,伊似乎有些冷,孤單的身影漂浮在空氣中,偶爾在原地就會跺跺脚,盡力地縮著衣袖,似乎是想簡易地取下暖。

我常聽宋冬野的歌,但在北京居住的時候,卻因懶惰而未去十里外的安河橋看看。

偏偏是這時候,樂曲開頭的鼓聲,三拍,又復兩拍,輕易地侵入了我腦海中。

旺角東站外的天橋,自不是皇家園林邊緣的故橋,可是,抱著盒子的姑娘,卻真切地站在我一點方向,眨著大大的眼睛,有那麽一點點期待地,望著絡繹不絕脚步不停的路人。

我那時為何沒有上去看看呢?哪怕是看看都沒有呢?

我在那之後,卻開始問自己了。

對此,卻也是只有丁零模糊的印象了,似乎是急著和朋友一起回去,之後又有一些什麽別的瑣事要處理。

伊後來怎樣了呢?有沒有籌到錢呢?

還是,在夜晚更加凜冽的寒風中捧著空蕩蕩的小箱子失望而歸呢?

這一切,美好還是荒涼,我卻竟都不會知道了。

因為那之後,我亦再也未見過伊。

當時除了些許驚艷,最終也不過是擦肩而過。不久之後,疫情急轉直下,漸漸也不怎麽出門。

從電視畫面上看到,旺東也冷清下來了,走過的人,更匆匆了。

不知伊如今好不好,還能不能,看到今晚的燈光。

恢復上班之後,有時下班回來,會再特意路過旺東,那身影卻已不在。

幾個月過去了,我也是在和朋友的傾談中,才想起了黑夜裏炫彩霓虹燈下那個模糊的嬌小身影。

城市已近換季,總是要靠特異人士。深棕色的會議廳,透過冷氣隔絕著水馬外的浪潮,隨著熱浪來襲,先前停滯的各種顔色的風也跟著躁動且悶熱起來。

此刻坐在電視前的我,突然很後悔,後悔沒有把口袋裏僅有的二十塊都投進伊面前那個自製的、粗糙得很的小箱子裏面。

就算,我會因此買不起唐記的兩個包當晚餐充飢。

我知道,這樣似乎並不是為了支持伊的執著與信念,只是單純地想要通過伊的唇齒中透露一句可能偏甜的感激,抽取一份面部肌肉微微變形的淺淺一笑,以滿足自己精神的愉悅感。

是的,我在努力回想幾個月前的旺角東站外,伊的樣子。

長髮的伊,孤零零地站在那裏,穿的好像是裙子,大抵是罷。

我終於亦已記不起了。

想繼續回憶一些細節,可再怎麽想,卻總是也想不起。

大抵伊還好罷。

我不信教,想小小地祈禱一下,也不知怎樣禮拜,只好在心中因信稱義地這樣安慰著自己。

我不知道為什麽要為一個萍水相逢的陌生人有這麽多感觸。

大抵是,想起了某個故人,不免掉幾滴眼淚罷。

電視機中,彌敦道的馬路訊號燈聲,匯集著洶湧的呼叫聲、色彩的汗水,時而爽利,時而緩慢,滴答,滴答,走過人間的午夜。

這個世界,每天都有太多的遺憾。


27/5/2020 20:05

香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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