阜升土
阜升土

遊蕩人生,漂浮不定。

水逆衝擊

最近這幾天是多事之秋,但我想講的不是「國際新聞」,反而是身邊的事情。

國際新聞我還是想講的,只是理不出一個頭緒,也不想放在這個平台。但這身邊的事情,倒是可以好好講一講,也可以順帶提一些其他的。

今年對世界而言可能不盡如人意,但於我卻是個轉折。進了雜誌社,開始爬格子的生活,終於覺得有自己上手的工作。雖然工作本身該厭惡的地方不會比較少,但至少每個月看到薪資入帳會比較開心。

不過進來後發現,當中有同事對另一同事有激烈的反應,姑且用A跟B代替。A進來公司的時間較久,而B較晚,本來大家行禮如儀,亦是沒感到什麼異狀。但一日跟A中午吃飯,A忽地強烈抱怨B的種種不是,包括他做事隨便、屢教不會、品味奇差,還用一堆截圖與對話紀錄指證歷歷。站在後進者的立場,我也只能諾諾而已。但這事後來愈鬧愈兇,連總編都必須出面處理,搞得上班氣氛一度頗為尷尬。

B平素非常安靜,感覺人畜無害,驟看也是認真仔細做事的人,縱然一兩次粗疏,大抵都覺得反正經驗尚淺,還在容忍範圍。但後來出現幾件事情,發現似乎並非如此。A反應激烈,揚言不要與他分擔工作,總編就以調工作的理由隔開他們,就稍微好點。但也因為如此,B的工作變成資深編輯要介入處理,幾次下來,他們也發現B不是一時粗疏,而是經常性的做不好,很多紕漏都得讓其他人收拾,每每如此,再怎麼容忍,也顯得不耐。

想來這個月確實是水逆當頭,很多情況總要用激烈的碰撞來達到結果。平常看起來安靜無害的B,月初忽然私訊主編,希望可以從執編轉採編,並迤邐長篇,越俎代庖的幫自己安排前程,還順便幫其他人指派工作。主編一臉愕然,自然嚴拒,不想B竟因此請辭了。這一請辭,才發現大家毫無慰留之心,反而陳年舊帳全部翻了出來,才知道他工作輕慢,得罪的人不只一二位,連平素最好脾氣的同事,都發慨言「從沒有過這麼想要一個同事走人的。」幾乎是海內奇觀了。

若只說到這裡,也不過就八卦蜚語而已,並不足觀。但今天我不意看到他在上班時瀏覽的內容記錄,幾乎千篇一律是「心情低落」、「心情鬱悶」、「憂鬱症狀」,顯然他仍無自覺自己做錯了什麼,陷在「大家都與我作對」的情緒當中。我不禁納罕起來,如果他執念這麼強,顯然有個關鍵因素他轉不過去。思想來去,我不禁覺得,可能是我的原因。倒不是說我有多招仇恨,而是近來因為人員吃緊,唯獨我們組員額最多,縱然組內的工作已經多到有些吃不消,總編還是多派了B所在的組的工作給我們,這個月我不得不承擔對方的專題內容,還得生出幾篇文章,分薄他們平素的吃重工作。如此想來,我們對額外負擔工作怨聲載道,但對B而言可能是求之不得。自己已經在公司一段時間了,分派這些工作卻仍沒有算上他,興許這才是他突然對著主編在私訊上長篇大論的原因。

當然,這都沒有經過證實,不過是我自己的猜測,也無助B在公司的觀感。我唯一感受,有時要承認自己就是個「壞人」,殊為不易。很多人會揚言「我就是個壞人」,多半只是嚷嚷而已,真正要使什麼壞,是做不到的。壞人之名,從來都不是自我揚言,而是別人認證,而說實在的,真的別人指證歷歷說自己是「壞人」時,反而承受不了。我就看過有人心直口快,言語便給近乎無禮,他也自我標榜「我就是說話直,不在乎得罪人」云云,彷彿寵辱不驚。可一旦別人說他家是壓迫台灣人的權貴後代,是黨國豺狼的幫兇,他又氣不迭大聲辯駁。要接納自己是個「壞人」,何其困難。

近日我也在思索此點。過去知道是自己有限,工作能力不好,落人話柄,也只能摸摸鼻子,學著自我接受。現在則是學著意識到自己是個「不好的人」,待人接物不好,應對進退不好,縱然自己可能覺得極盡委屈,奈何這也不是別人能看見的。都說要自我悅納,其實是學著接納「自己其實很糟」,這個糟,不見得是能力糟,很可能是形象糟。這過去素來是公眾人物的課題,面對輿論或褒或貶,要能淡然處之。但現在是網路社群的時代,大家都有可能一夕成名,安迪沃荷「每個人都能成名15分鐘」已經成為理所當然,相對而言,每個人都得學著承認自己其實沒有很好,甚至是很不好。出了家庭,面對這個充滿成見、評判、單一價值觀的社會,與其自我安慰,不如坦然接受。

看著別人,其實是警惕自己。這說起來矯情,但對我來說確實是這樣。我看著他們,多少有同理的感受,一方面也是覺得自己同樣經歷過類似的境遇,再怎麼樣,也不至於是那麼決絕的厭惡。當然,其他同事的工作直接受到影響,立場當然如此,也在所難免。人人都有自己要過的坎,我想要是有所謂的高下,最終也不過是替人設想的程度而已。活得太自我,看不清別人的指責,即便真的是有可悲之處,也不能避開自己是可恨之人。所以我後來轉念,自己就是個「可恨之人」吧,只能這樣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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