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菊生
吴菊生

疫情期间巴黎归来……

九日从巴黎回到上海,到今天为期两周的隔离期结束了,重获自由行动的许可。现在谈谈自己在这一特殊人生阶段的感触。

我是在十月初订的东航机票从巴黎直飞上海,此前在巴黎居住一年有余。今年上半年早些时候,一些原来订有中国航空公司来回双程票的朋友纷纷被告知必须取消回程机票,因为航班绝大部分被取消了。这话听上去是很有道理的,很多人因此照办。谁知等到复航你真想回去的时候,机票早已不是原来的价格。为此吐槽的朋友不计其数。我因为原来就是单程票,无话可说,乖乖滴从东航官网上购买了五倍于往日价格的回程票。相比而言,原来跟东航一样每日都有的法航直飞上海的航班,法航并没有让持有人办理退票手续。到了法航重新开通飞上海航班后,按照顺序让那些持有回程票的人陆续返回,不加一分钱费用。我一下子就明白了:什么叫“信用”!怪不得中国的航空公司在国际排名上总是上不去,道理也是杠杠滴。

我在订票的时候,中国方面制定的值机条件是登机前72小时的核酸检测报告阴性。法国是一个特殊情况下很难预测的国家,天塌下来,那些国民也是一板一眼、慢条斯理地按照既定步骤工作。所以当疫情突然来袭时,他们并不具备中国人民那种随机应变的强大能力。为了卡进中国民航的72小时限期,很多人回程几乎都做了三次甚至更多的检测,隔两天就做一个检测,就跟撞大运似的,总会有一份检测报告进入那个时间段。我比他们聪明的是预订了巴黎美国医院的检测,那家医院承诺24-48小时内出报告。这样我就不用做三次不同日期的检测,不用撞大运了。然而计划赶不上变化,随着深秋季节的降临,欧洲的疫情变得越来越厉害,中国方面在我登机前十日左右突然改变政策,需要两项检测报告,而且时间由原来的72小时内出报告变成48小时内的检测。我的机票是周日的,也就意味着我仅有周五这一天去检测才算数。而法国人周日是不工作的,周六检测机构也就上午半日对外开放。原来预订的美国医院是周四检测,明显不符合要求了。跟它们修订预约日期,说周五已经满了,不接受预约。原来的“老神在在”一下子失去了方向……最后只能接受“撞大运”的悲催结局!周五那天一清早,女儿就陪着我顶着凌厉的寒风到处找检测地方,看看能不能卡进时间段。可以说我心里一点底都没有。一个上午找下来,跨进了不少于五家的检测机构,最后总算在两家不同的机构完成了两项不同的检测。虽然它们承诺24-48小时内出报告,我还是心里没底,谁知道法国佬最后是不是靠谱。谢天谢地,最后证明法国佬还是有靠谱的时候,值机前一天拿到了检测报告。

巴黎戴高乐机场一如往日的平静,除了值机人员稀少之外,看不出有任何的紧张气氛,唯一排队值机的可能就是我搭乘的东航MU570航班了。飞机上乘客并不多,我坐的靠窗一排三个座位仅我一人而已,舒服啊!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乘务员的一身“防化服”装备花了不少钱的缘故,给乘客的食物可怜的要命,几个小面包加三瓶水,一顿饭的卡路里都不够。反正也是早有心理准备,我见怪不怪了。那些搭乘法航回去的朋友告诉我,法航两餐饭食跟往日一样,包括香槟。法国人真是不一样,大难临头,该吃什么吃什么。怪不得经历了大革命、两次惨绝人寰的世界大战,居然还活下来了……没有这点乐观精神真的不行!

戴高乐机场退税处

十一个小时后到达上海浦东机场。不到上海不知道什么叫“战场”。一片“白色恐怖”、如临大敌的氛围,活这么大年龄没见过这样的阵势,彷佛真正的疫区在中国不在欧洲。走入机场大楼的那一刻起就不断被提醒被催促,快点走快点走,不准拍照!我也是累了,更怕惹事,其实真的偷拍几张照片也是有机可乘的,后悔中……这些虽然让我感到不舒服,但是我都能理解。一个好不容易自以为“抗疫成功”的国家,有一些貌似过分的行为也在情理之中,否则怎么体现“优越性”呢?比较起机场的“宏观氛围”,它的“微观存在”让人觉得更加糟心!全程都是铁板着脸孔的“白衣人”,从来不会好声好气地跟你说话。记得小时候学雷锋就告诉我们,对待同志和朋友要像春天一样温暖……可能是我错估了自己的位置。其后我也数次遇到把自己当“敌人”的国内“朋友”。在国外生活久了,难免受到一些“毒害”。比如法国人见面都习惯说“你好”,不管是不是认识。我到了祖国的土地上,也自以为很亲切地主动说一声“你好”会带来同样的好意表示。结果发现“你好”的声音没有任何“白衣人”听进去,是不是防护服阻隔了他们的听觉,我也不得而知,反正这个国家你不能长时间离开,否则回来就成了傻子。我是一个喜欢想入非非的人,心想这个国家动不动为开一个会投资数千亿元,结果呢,改变自己国家在世界上的形象作用并不大。其实教育自己的国民认认真真地学会说“你好”,比那些投资作用不知大多少倍呢!都说中国人会做生意,这种无本万利的生意却没有人去做,真是笨蛋!机场存在的最后一程是到自己户口所在地的区报到。这时我才开始享受到一点“自己人”的待遇,跟你说话的人也比前面的亲切多了,乡里乡亲的到底不一样。前面遇到的都是说普通话的,老实说那些人原来是干什么的我也不知道,或许就是来自外省的对融入上海没有任何期待的保安人员而已。以前老北京人总说“保定府的狗腿子……”看来中国社会的管理潜规则千年不易!

窗外上海外景

离开机场就去了各区所在的用于隔离的酒店,上车之前在区接待处喝了一盒牛奶补充了一点营养。一路也算顺利,约一小时后来到酒店——建国宾馆。这家宾馆隶属于锦江集团,原来也是上海的一家不错的涉外酒店,地处徐家汇,景观不错。我被批准在此隔离七天,然后回家继续隔离七天,俗称“七➕七”。食宿加起来五百元人民币一天自费。饭食对我这样不挑剔的人来说还可以,明令不可以点外卖。我心想,如果挑一家经济型酒店隔离,会不会价格下降一半呢?或许这样做对当地政府来说不够体面。在国内生活有时候你真的该多往好的方面去想。中国人的传统思维中一直都有阿Q的地位,鲁迅先生绝不是信口开河的。酒店七日,一日三餐,两次测体温。像我这样的跨国旅行者,回到国内倒时差一直都是一个问题,夜里睡不着觉,只能白天昏昏沉沉打瞌睡。酒店三餐吃饭虽说是把餐食放在门外自己取,但是服务人员每次都要电话通知你,再加上两次测体温,一天五次不断“打扰”,白天哪里还有安稳睡觉的时刻?

酒店门外取食物的凳子
酒店提供的饭菜

我气得不行,每次门外喊“报体温”时,我都是回答“36.8”。其实在酒店我一次也没有测过,这个体温是在机场他们测的。很简单的道理,一个正常的人怎么会体温忽上忽下呢?祖国什么都好,就是它总是把自己的成年国民当幼儿园孩子一样看待非常不合适。试想,一个人真的生病有症状了,最着急第一时间关心的是谁啊?还不是你自己。政府从事管理社会这个道理都不懂?酒店的管理我也不清楚是不是还是原来酒店的人在做。好端端的一个房间,地上铺了一层硬塑料布,皱巴巴的,高低不平,走路不小心很容易摔倒。病毒难道惧怕塑料布?不明所以。

酒店内的塑料布

不管怎么样,七天后算回家了。闭环管理,酒店由警察“押送”上车,挨个送回家。小区门口早已“严阵以待”……居委会年轻的大学生们恭候多时了。因为等待社区警察的到来,不得不在小区门口滞留,不免遇到来来往往的人。照理,疫情在国内早已不是什么新鲜事,海外回来的本国国民几乎每天都有。不解的是,还是有不少同一小区的居民表现的非常不友好,偷偷拍照的有,走过时故意口出不敬之词也有,其中以中老年人居多,年轻人几乎没有。以前总是听说“坏人变老”这句话,如今是一种真实的感受了。有一对老夫妻旁边走过时,老妇人故意大声粗鲁地问“美国回来干什么?”她以为海外回来的都是从美国这个“病毒策源地”不怀好意地回国投毒。我年轻时脾气火爆,路见不平, 拔刀相助的就是我这样的分子。我哪里能够容忍如此的羞辱,以大声呵斥回敬。那个老头也开始加入战阵。那一刻我真有动手揍他们的冲动,如果不是居委会人员就在身边的话。尽管如此,我还是相信这个国家的大多数中老年人还是好的,问题在于坏人常常喜欢“勇敢地”表现自己,好人则常常默不作声……

在家的七天时间终于太平很多了。每天照例两次社区医院的人员上门测体温,陪同一起来的还有居委会人员一位、打扫消毒门口的阿姨一位。每次来之前都在一个临时建立小微信群里提前告知,我这里向同群的居委会主任申请开门,他批准后,医务人员在场的情况下开门同时测试体温,每一次都是真实测试,没有“投机取巧”的空间和时间。从巴黎到上海一直到隔离结束,一共做了四次核酸检测,后面三次都是在国内做的。其中数进国门的那一次最难受,那个女人不知是不是吃错了药,长时间拼命的“挖”,好像掘地三尺就能找到“敌人”一样,我的泪水是哗哗地往下淌……事毕问她为什么法国核酸检测一点不难受?她汹汹地回答“国内就是这样的标准”。但是后来的两次检测,一次在酒店,一次在家中,感觉跟巴黎检测差不多。以后朋友们入关时多留意一下,可惜无法“贿赂”她。

前几天在跟美国朋友聊天时,大家探讨了中国国内和西方欧美社会面对疫情不同的管制方式以及背后的原因。据说最初华盛顿邮报这样的著名大报一开始都认为中国社会经得起大流行疫情的冲击,因为这个国家不怕死人。现在的事实表明,这个观点是不准确的。从数字的角度看,中国管理得很不错,貌似井井有条,一切皆在掌握之中。然而从中欧两个地区对比我的真实感受来看,反而是中国的社会更经不住大流行疫情的冲击。我离开巴黎时,法国每天的病例数达到五万,换做中国的人口比例就是每天一百万。试想,如果中国出现这样的场景,这个国家还能表现出像法国一样的“安之若素”吗?这里面的道理说来也很简单:权利与责任对等。西方社会崇尚个人权利,所以各种反抗政府抗疫做法层出不穷;相应的,西方民众也乐意接受个人责任,自己出了什么事不会往政府身上甩,更不可能像某些中国国民那样“一哭二闹三上吊”。不同的国情导致不同的管理方式,真的很难说孰优孰劣。成龙十多年前就说过“中国人就需要管”,当时讨来一片咒骂之声。今天这个国家的绝大部分国民恐怕都会认可他的这句话。成龙同志不是什么思想家,也进不了“公知”行列,但是他的直觉很准!不是吗?

国内的朋友就这个样子了,不说也罢,活着本身并不容易。但是我在一些海外微信群里同样看到一些混迹海外多年的群友,有时也糊涂得“可爱”与不幸。困居于沙特一年的朋友问我是不是回国的感觉很好?我当时正在机场,于是没有好气地回了一句:说老实话,没有人喜欢这样的国家,一个个人尊严普遍得不到应有尊重的地方。我把这句话放在了一个美国群里,居然有一位自称一年之中无数次出入中国国境的海外华人说“那你为什么不离开这个国家呢”?反驳我的批评。我即刻给予了铿锵有力的回应:“这是我的祖国,我有完全的资格批评它!”由此可见,很多的海外华人脑子其实还在中国,没有人管他们浑身上下不自在。别忘了,成龙先生也是海外华人。众多的美国华人川普支持者更是一道亮丽的风景线!

写于2020年11月22日下午,隔离将于当日夜间12时结束!

(吴菊生2020年11月22日于上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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