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网络上辱骂别人，是言论自由吗？【揪出躲在屏幕后的施暴者02】

只要我愿意，我现在就能走上街头，走到一个陌生人跟前威胁要杀了他。

只要我愿意，我想怎么说都行，不管这人会不会感到安全受威胁，或者骂回来。

最近一次让我记忆犹新的网络暴力，是东莞一男子用砖头追打运钞车，押运员开枪射击致其倒地身亡——这一事件尚在调查之中、责任划分还没有定论，却已有不少网友对这名已过世的男子进行网络宣判，说他该死、有病，还说为这名男子辩护的网友是乱发善心的“圣母病”。

在腾讯微信文章的留言、新浪微博评论、新闻报道的评论区，随处可见对别人的侮辱、谩骂、冷嘲热讽、死亡威胁、强奸威胁、憎恨言论、人身攻击……人们轻视网络骚扰，理由是“网上说说而已，又不是真的”。但上网的人是真实的，在网上被攻击的人也是真实的，网络暴力造成的伤害也是真实的。

我们应该在网络上肆意妄言吗？网络暴力的后果是什么？以下将与您分享和讨论尼日利亚裔美国作家乌洁仁用三个理由说明的——“网络暴力不是言论自由”。

第一个理由：网络暴力让弱势群体更加不敢发声

我们以为自己在网上攻击、骚扰、威胁他人是声张正义的行为，但其实这么做往往只在维护现实世界中的不平等，因为网络世界和线下世界一样都主要是对弱势群体不友好，造成他/她们的缄默。

《当你被公开羞辱》一书的作家在一次TED演讲里说，“女性永远比男性要惨，人们羞辱男性时说，‘我要搞到你失业’；人们在羞辱女性时则说，‘我要搞到你失业，被人强奸，再被切掉子宫’。”

前不久，北京八达岭野生动物园两名女游客在猛兽区下车，被老虎袭击导致一死一伤，不少网民责骂下车的女游客“没有素质”、“女人就是任性”、“自己找死不要连累老虎和动物园”，一些网站也使用“擅自下车”、“不听劝告”、“疑因吵架下车”等跟伤者及家人的陈述不符的标题。尽管伤者陈述是以为走出了猛兽区才下的车、入园前没有要求阅读安全提示，并诉诸法律要求动物园承担次要责任，但实施网络暴力的网民似乎没有兴趣关心这些事实。

所幸北京动物园老虎伤人事件里的伤者渐渐康复，在铺天盖地的网络声讨之后还能亲自接受采访——但不是每个遭遇网络暴力的人都这么幸运。今年台湾一位年轻宠物女医生服食安乐死药物自杀身亡，生前她因给动物实施安乐死而被动物保护人士骂作“女屠夫”。演员袁姗姗也在一次关于网络暴力的演讲里提及某位艺人遭受网络暴力后自杀的事件，遗憾自己没能支持到她。

人们或许会说，遭遇网络暴力，是你公开发言而活该付出的代价，但是这种说法跟女人上街活该受到性别歧视的评论没有丝毫分别。

没有人想要在微博上倾诉自己在工作中经历的户籍歧视，却被艾特了一大堆嘲弄的、想要他闭嘴的回复。没有人想要开启一个关于自己被家庭暴力的对话，却接受到了一大堆她不想要的性关注和强奸威胁。

普通人永远不知道自己何时因何事被推到众人讨伐的位置，而一旦发生，ta们对这些网络流言蜚语的自我保护能力，并不比他们在线下世界的自我保护能力更强。

第二个理由：骚扰带来恐惧

网络暴力常常不只是说说而已，真的有些人尝试把暴力在线下的世界实施。在王宝强和马蓉的离婚事件发生后，公众对马蓉方面十分气愤，“全民抓宋喆”一度上了微博热搜，在百度里搜这句话能找到8700个相关结果，有网民还直播了抓宋喆的过程。

人们无法知道网络暴力的实施者只是个缺乏同理心的孩子，还是真会去实施威胁行为的人。但就算在网上抹黑别人的人是完全无害，或者不对当事人构成身体伤害，被骚扰的那些人是有血有肉有情感的人。

不是每个人都能毫发无伤地面对网络暴力，演员袁姗姗在2013年曾因演技而成了演艺圈的“黑姑娘”，被网民吆喝“滚出娱乐圈”，她通过公益和健身走出了网络暴力的阴影并成为反对网络暴力的力量，一些顽强的个体或许能够在受伤后还能坚定地相信人性，但个体的适应并不能改变网络暴力的事实。一系列研究数据均说明，网络暴力正在普及化、低龄化，还正在对人造成严重身心伤害。

第三个理由：你不该只对你身边人付出同理心

我们在网络上发言大胆、对网络暴力视而不见，却在生活中慎之又慎。我们在线下很难说出伤害别人的话，因为面对面的时候人们可以对我们的话做出反应。在线下说出暴力的语言是有后果的，骂人者可能会被骂甚至被打，我们将不得不为自己说的话承担责任。

而在网上，我们安全地隐藏在手机面前，对那些完全暴露网络中的人指手画脚，跟其他网友一起对我们没有打过交道的人指指点点，匿名发泄我们在现实世界被压抑住的情感。

唯有当你把网上言辞当成面对面说话一样真实鲜活的时候，你才会更难以随意说出骚扰的话。跟面对面与眼前的人讲话一样，我们更需要额外花费一些时间去琢磨我们的遣词造句将会带来怎样的后果。

而当你匿名地、感觉自己是在对着一堆文本和图片讲话时，你很容易不带情感地扔出一大堆无意义的话。这些话虽然坚硬冷酷，表达的却是你的真实想法，正如你在线下世界表达真实想法一样。

所以，当人们在网络上发表攻击别人，特别是女权主义者、残障人士、老年人、性少数群体等群体时，你需要重视和拒绝，正如你在面对面说话时会重视别人的伤害性言论，网络暴力也并不是一个游戏、一次玩笑、一个有空玩手机的人干的傻事。有你坚定地反对网络暴力，才能让网络暴力受害者得到一点宽慰和支持。

同时，一旦你将要在网上对他人说出毁灭性、伤害性的言论时，你要知道，正如在现实生活中这么做一样，你会被大声斥责、会被断然拒绝，你要承担骚扰他人的后果，这就是公平。

我们在法律上享有“言论自由”的权利，但这并不等于我们可以“自由地对别人实施暴力”。请记住演员袁姗姗说的，“请善用语言，让人言可敬”。

本文部分内容来自Jarune Uwujaren于2014年8月14日在everydayfeminism网站上发表的题为“3 Reasons Why Internet Harassment Is Not ‘Freedom of Speech’”的文章，有内容删减和增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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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箫安。一个一直想写作小说，阴错阳差走上了学术之路的社工女。对所有的女权理论和运动都很有学习兴趣，相信女权拯救世界，希望每个人都能做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