處理校園性侵可能存在的爭議

上周末，卫斯理安大学（Wesleyan University)亚洲语言文学教授王敖在豆瓣发表文章《关于学校里的性侵犯，我看到了什么，想了什么，能做什么》，接着他实名详细揭露了伊利诺伊大学香槟分校（UIUC）东亚研究系副教授徐钢的种种性侵行为：

一个身处高位的教授20多年长期的行为不端可能造成的伤害和影响是什么概念……王敖摆出身边朋友遭遇徐钢性侵的案例，并呼吁徐钢能被教育界永远除名，并藉此文予以警示。随后王敖在知乎发帖，知情者和受害者给徐钢的劣行增添了更多人证，其中有徐钢曾经的学生情人，在期间被徐钢家暴；作为国际策展人的徐钢在大陆策展时，被其莫名殴打的艺术生。人品行为之低劣令人惊叹。徐钢不是现在才被举报，2015年就有受害者在微博匿名爆料。2017年UIUC已经不给其排课，希望他能自动走人，也是历史上唯三位被剥去tenure的教授之一。北美法律博士志愿者团队同时开启信息搜集，呼吁更多知情人提供证据。

本月4号，哈佛大学宣布该校政府专业教授Jorge I. Dominguez 停职接受调查，因其被18位受害人指控，从1979年到2015年间，利用职权之便实施性骚扰，受害人有女性教授、学生及职员。上个月27日，《The Chronicle of Higher Education》发表现任斯坦福教授Terry Karl的专访文章，她道出1980到1983年自己在哈佛政府学院担任助理教授期间，被Dominguez以审阅其著作及升职胁迫，多次性侵的往事。她向校方投诉Dominguez对其行为不轨，但Dominguez是研究拉丁美洲的知名教授，当时正要升任学院主席，校方裁定其行为不端，禁止他从事行政工作3年，不能处理Karl的著作等事宜，但毋需离开学院，后来Dominguez仍担任过多项高级行政职位，包括1995年至2015年间接连担任国际事务中心负责人，及哈佛首位国际事务副教务长。1983年，Karl无法忍受与之共事从哈佛辞职。

随后，多名受害人得悉Karl教授的遭遇后电邮联络她，透露相同遭遇，部分揭发人担心Dominguez地位超然，要求身份保密。因Dominguez拥有永久教席，只有哈佛董事会有权以「失职或行为不当」解僱。一名2018级政府专业学生在社交媒体上发起"#DominguezMustGo"活动，呼吁哈佛正视性骚扰问题，采取行动改变校园文化，让女性不再为站出来指控性骚扰感到害怕。针对Dominguez的调查仍在继续。

被揭露的高校性侵案相信只是冰山一角。网站the professor in开启一个通道，校园性侵的受害者或知情者可在网站在线举报。从2017年12月到今天，已经有2400多起爆料。前些年入围奥斯卡的纪录片《狩猎场》（(The Hunting Ground)把镜头对准这个主题，片名出自一位性侵受害者的控诉：大学已经成了某些施暴者的狩猎场。

美国高校在处理师生禁忌关系的界限上已经讨论过很多年，2011 年，联邦政府给予全美所有大学进行性侵犯案件审理的权力，只要有 51%可能性侵发生了more likely than not，就可以判定性侵发生。这个标准要远低于正常刑事案件中排除合理怀疑（Beyond reasonable doubt）的标准。2014年7月，哈佛Title IX Office发布针对性行为不端的新政策，首次对性骚扰进行了界定，设立了新的投诉处理程序。

同年十月，28位现职与退休哈佛法学院教员联署要求大学收回新政，称这些政策对公正的基本原则构成侵害，弊大于利。他们在一篇观点文章中写道，“哈佛在性行为不端指控的裁断上引入的程序，缺乏公正和正当程序的最基本元素，将被告置于极为不利的境地。”

“哈佛将‘第九条’办公室变成了控告方、公诉方、调查者、仲裁者和上诉委员会，它的唯一任务就是平息‘第九条’公愤。因此，在程序的每一个环节，这个办公室都具有强大动力，去维持自己在上一环节中的所作所为的正义性，”其中一位署名教授认为这项新政策是对被控者不利的，不能保证充分代表，或者获得与证人对质的机会，或通过一场对抗式听证会进行辩护。差不多同时，哥大 20 多个学生对哥大提起诉讼，认为学校对她们提出的性侵诉讼不理不睬，而杜克大学、密西根大学和许多其他大学被判定有罪男生也对学校提起诉讼，认为学校违反了正当程序（due process），他们应当被判无罪。

耶鲁大学法学院教授 Jed Rubenfeld在2014年发表在《纽约时报》上的文章Mishandling Rape也提到这些争议。他指出最根本的解决方法应当是重视从源头防止性侵的发生，而非事后进行判决，并对判决所采用的标准争论不休。

另外，在师生之间发生的性侵案件因为地位差异可能涉及利益，很多高校对此做出严格规定，禁止教职员工与学生发生性关系，恋爱也不被允许。以此避免因亲密关系而造成的利益输送等不公，减少潜在的性侵犯问题。

然而仍会有疑问，一刀切在实际场景应用里是不是合适？校园里师生恋是一个老话题，在性权利意识复苏的年代，如何处理师生恋，如何界定权限，似乎非常困难，如何去求证和定义性侵，也是高校在处理此类事件中如此缓慢的原因。一刀切也有可能导致一个后果，某些男老师不招收或少招收女学生。但除此严厉规定之外，应该没有特别好的其他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