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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MeToo:20180727-谢伦灿-中国传媒大学教授、经管学院副院长

【2018年7月26日,一名女生在朋友圈举报中国传媒大学教授谢伦灿性侵;举报信截图被匿名传播到微博。】

我一度以为这件事我会烂在肚子里,自己扛过来也就完了,可是近来性侵事件的频频曝光、一个个鲜活生命的凋零和消逝、女性平权运动的再度兴起,让我意识到,面对性侵,我不能再沉默了。接下来我将细细讲述我能回忆起的我经历的那件事情的所有细节。

我,中国传媒大学新闻学院大三学生,在2016年11月的某一天遭遇中国传媒大学教授谢伦灿性侵。 (事情过去了太久,我实在记不清是哪一天发生的了,或许是11月,也或许是12月,且事发突然,对我影响巨大, 我内心太痛苦了,一直回避去回忆这件事)

事情始于2016年10月,当时我正读大二上,因为想多学一些知识,所以报了经管学部的文化产业管理双学位。

这是我在双学位开学典礼时发的朋友圈,当时心中有一腔热血,想着也许能找到自己喜欢的方向,能在学业和事业上都不辜负父母的期望,现在想想可真是讽刺,如果没有报双学位,我就不会遇到谢伦灿老师,也就不会发生之后的事,可世上的一切都没有如果。

文管双学位第一学期的课安排了谢伦灿老师的《文化项目策划》课程,不得不承认,谢伦灿老师的理论知识储备、项目实践经验、口才都是数一数二的,两天的课程结束后,包括我在内的大部分同学都觉得他的课十分有趣,且收获颇多。在课堂上,谢伦灿老师给我们留了他的联系方式,且给我们提供了三个他正在做的项目供我们实习实践.我只记得有深圳卫视的项目,同学们根据自己的兴趣进了不同项目的微信群。

11月12月时,已经快要放寒假了,传媒大学的寒假时间蛮长的,我就想着可以利用这个时间去找个实习,但是因为才大二,身边的实习招聘信息不多,我就想到了我当时十分尊敬的谢伦灿老师,他说过可以给我们提供实习机会。我通过微信联系了他,说明了我对他课程的喜爱,以及我想去他的项目实习的心意,并发送了我的简历给他。谢伦灿老师很快就回复了我的微信,说想见面聊聊。我当时特别兴奋,觉得这是老师对我的肯定,也高兴于人生的第一份实习有了着落,甚至我还想以后考取谢伦灿老师所做的研究方向的研究生(当时是真的觉得他所研究的方向很有趣)。我还高兴地跟妈妈说,我有了自己喜欢的方向,我想要朝它努力。

在和谢伦灿老师见面之后的一个周内,他都没有做出逾矩的行为。他带着我了解一两个文化产业园区,也参加了几个会议,让我做会议记录。我们聊天也仅限于在去会议的路途中,后来想想那些聊天的内容,我才意识到,他是在向我展示他的权力和社会地位,以此来威慑我。他说他家在政界警界都有辛戚和孰实了他在学校的行政职务,他的公司,他的资产等等,他还问了我的家庭人均收入、生源地、父母职业等情况,后来我仔细思索,他这是在掂量是否能实施他的恶行,而恰恰因为我的家庭很普通,对他形成不了威胁,才有了后来一系列的事情。除了威慑,他也用金钱和权势诱惑我,他说希望我做他即将上市的公司“前面的那个人”,他在幕后运营,因为他在学校还有很多行政事务,他还说可以让我至少少奋斗五年。对于这些话,我都没有做正面回应,只表示目前只想好好做实习,一步一步踏实地走。

跟着他做了大概一个周的项目 (其实也没有做什么实际的工作,都是他在给我展示他的成就),那天下午,他说让我去他公司一趟,公司离我们学校不远,是一个文化产业园区,我记得叫“红莊”,他说待会儿去和深圳卫视的导演开会,讨论《卧趣》的事宜。结果我到了那里,拿着我的笔记本电脑,和他一起上了车,做好去开会的准备,他突然说他很累,不想去开会了,想去吃饭, 接着就在大众点评,上搜附近的饭店,一点都没有询问我意见的意思。因为对师长天然的尊敬,我也不好太违逆他的意思,心想吃顿饭就吃顿饭吧,大不了明天再说工作的事情。他提议了去吃西餐, 我觉得一男一女去吃西餐,氛围有点尴尬,就说我不太想吃西餐, 他说那要不去吃日料,我看他实在想吃饭, 日料环境也很随和开放,就同意了。在吃饭期间, 他点了清酒喝,我推辞不过,也喝了一两杯。借着酒劲儿,他讲了他的家庭情况,说跟他妻子分居了,并且一直暗示我如果我和他在一起我会有很多好处,我觉得太尴尬了,所以一直都用笑敷衍过去了。吃完了饭,他开车送我回学校, 那时已经是大约晚上八点多了,没想到的是,他把车开到了学校附近内蒙古饭店的停车场里,并且把停车场的门关上了(我依稀记得他有停车场的钥匙,停车场无人看守,是地上的,很小很封闭),停了车之后,他把车门锁上了,他突然扑到我所坐的副驾驶位置,想亲我,我拼命用手挡开了。我当时慌极了,想到如果我死在这儿了都没人知道,我就想不管怎样得先逃出这个车和停车场,这里的空间太小太封闭了。我就说我想上厕所,非常急,想回宿舍,他似乎是因为喝了很多酒, 也想要去方便,于是他开车出了停车场,没想到他又开到了他的一个工作室,这个工作室是他在外面租的一个蛮旧的套房,当时天太黑了,外面很冷,好像在下雪,没有多少人,我不知道他开到了哪里。他说先去他工作室上个厕所,然后送我回宿舍,我说不用了,他一直坚持,我怕如果我一直违逆他的意思,他会做出什么极端的事情,我就说那去了就赶紧让我回宿舍,他也同意了。结果进了工作室之后,他把门反锁了,又拿出一瓶红酒要喝,还坐在了门边的椅子上。我只能抱着我的包坐在了另一边的椅子上,他不停地让我喝酒,我起身去开门要走他就把我往里拉扯,还挡着门。中途我喝吐了一次,我去卫生间吐的时候,他趁机想把我关在卫生间里猥亵,我的外套被他拉扯开了,但由于我俩身高差不多,我挣脱了出去,当时我已经很醉了,身上没有一点儿力气,走路都是飘的,我勉勉强强走回了桌边,硬撑着坐下,紧紧抱着我的包和手机,穿好外套。他也醉了,我想正是因为他醉了,才没有想到要拿走我的手机吧。我吓坏了,悄悄用微信给我一个男性朋友发定位和消息,让他快点来接我,但是那时候已经很晚了,他没有看见消息。我昏睡了过去,等我醒来的时候,发现谢伦灿老师在亲我的脸,并且拉开了我的外套,一只手伸进我的毛衣里捏我的胸,嘴里还说:“宝贝儿,你好有料呀”。并且手正往下摸,我一把拍开他的手和脸,哭着问他为什么要这样对我,他还不停地冲上来抱我,伸着脖子想亲我,嘴里念着:“宝贝儿你为什么要哭呀?” 我往门边跑去,他就去堵门。他还说:“你信不信我在传媒大学一天找一个女生都可以!”他还给我举例子说年龄大的男老师找女学生一样过得很幸福。凌晨五点多,我俩抗争了一晚上,可能他也累了吧,看我一副誓死不从的样子。他给我开了门,但也还是犹豫着,我执意冲出门要回去,他要送我回宿舍,说我也不知道这是哪里,并且一再保证他不会再做什么事情了。我说不用送到宿舍,送我到西街我就知道路了。和他分开之后,我的那位男性朋友也看到了微信并接到了我。

这件事到这里还没有结束,谢伦灿老师在后面的几天里一直给我打电话发微信,我被他的强词夺理气到不行,也厌烦于他一再联系我,一气之下拉黑了他的手机号码、微信,删掉了通话记录和聊天记录,想着眼不见为净。这也是我现在十分后悔的地方,我没有留下证据,没有报警留下案底,当时被痛苦淹没了所有的情绪,也怕我报警只是以卵击石,毕竟我涉世未深,也不知道他家里是不是真的那么有权势。我只觉得,心里对老师这个群体的崇敬被冲毁了,因为我的父母都是老师,我就是在校园和老师的包围和保护下长大的,我的幼儿园老师,小学老师,初中老师, 高中老师都对我像亲生孩子一样,我一时无法接受教师群体里出现这样的人渣。另一方面,我没想到我人生的第一次尝试走入社会的经历这样惨淡收场,我也不敢再想着考取这个方向的研究生,似乎我刚刚找到的奋斗方向都没有了,一瞬间我觉得人生真的很崩溃。我没有和太多的人倾诉,甚至一年之后才跟爸爸妈妈细细讲述。这一年半的时间,我整晚失眠,无缘无故就会痛哭、情绪崩溃,我开始暴饮暴食,不断生病,精神恍惚以致崴了两次脚,我退掉了所有的社团组织,不愿参加任何社交活动,上课也很难集中精力,厌学情绪十分强烈,我整整一年都没有回家,不知道在面对爸爸妈妈的时候如何控制好自己的情绪,不管做什么事情,我都觉得提不起精神,觉得很疲惫。个中伤害和苦楚,只有自己扛过来。

今天说出来,我不是想讨个说法或是希望得到补偿,我只是希望女孩子们,尤其是涉世未深的大学生,一定要提高警惕,千万不要和除了家人以外的男性喝洒,老师也不可以,千万不要相信一个已经有劣行的人的保证。高校性侵的套路往往是这样:用学业和事业威胁你,用金钱和前途诱惑你,继而实施恶行。我也希望每个受到伤害的女孩子不要自责,不要抑郁,不要太过痛苦,不要放弃自己的生命,当我看到甘肃那个女孩跳楼自杀的新闻时,我哭了一整天,我在想,如果我能在她生前见她一面,陪她说说话,也许她就不会死,也许她就知道,我们要好好活着,这个世界的美好多于这个世界的黑暗。

我要感谢在那天接到我、陪伴我、安慰我的朋友,给了我一线希望,也要特别特别感谢后来遇到的男朋友, 他陪着我去医院,陪伴我每一个情绪崩溃的时刻,毫无怨言。还有爸爸妈妈,对不起,让你们担心了。

我不知道我把这件事情说出来之后会有什么后果,有人劝我“你还没毕业,就算毕业了,也是一个圈子里的”,“你没有证据,曝光对你不利”,“ 你在准备考研,要以这个为重”我不知道,我只知道,我太痛苦了,我不愿沉默,我不应该为他人的恶行买单。我丝毫不认为这件事情很羞耻,我现在才说出来,并不是因为难以启齿,是因为我怕影响到我身边的人,我怕他报复,我怕我的学业受到影响,也怕那些不相信我的话的人口出不逊。时至今日,我依然爱我的学校, 我爱教师这个群体,但我绝不容忍这样一个品德败坏的人为这个群体抹黑。

2018年7月26日于北京

链接

【7月26日下午,中国传媒大学官方微博发出声明】

【官方声明】学校已经注意到有社交媒体对校教师谢伦灿师德师风问题的举报信息,学校对此高度重视,第一时间成立了工作组,并启动调查程序,一经核实将坚决处理,绝不姑息!

CC BY-NC-ND 2.0 版权声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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