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自我放大的城市

对于没有到过北京城的人来说，“北京”两个字更像是一个图腾，上面交织着玄幻的梦，它与皇帝有关，与毛泽东有关，也与国家有关。

而对于到过或居住北京城的人来说，“北京”两个字显得更有质感，这里是全国物资的集散地，情感的发酵场，最重要的是，它也有如磁石一般，有着理想实现的向心力，从而让一批又一批的人前仆后继地云集于斯，开始攻城掠地。

在毕业生纷纷找寻东家时，北京高校的大多数学生都是不愿离开京城的。对于大多数人来说，对一个不是家乡的地方产生无比的眷恋，实在是一种很可以研究的现象。

以我个人的观察与体会，北京实际是这样一座城市：它呈现一些机会，提供一些舞台，各色人等都能找到位置发光发热。而正在这一前提下，北京给普通人呈现的是放大镜的一面。当我们凑近它时，蓦然发现，你我早已不是异时异地的那一个，而是被放大的“假我”。

一些在地方小有名气的人一到北京开始红遍华夏，一些在地方不知名的人到北京后混得人模狗样，更有无数人散布在偌大北京城的各个角落，生活平庸面带微笑假装幸福。这些点加上一部分面激发着我们对北京的认识与想像，正如我近来论断中国高校学生大多处于“喝醉酒”的状态一样，很多到北京闯荡的人也都有了或深或浅的醉意，没有这种感觉的人已然捏住了北京名酒“小二”（二锅头）。

在朦胧中，我们恍然看到了北京之大，大楼、大道、大车、大风、大雪……我们看见人们走入水泥的丛林，走向地下铁，走过阳光照耀的天桥，我们看见炫目的轿车驶入星级酒店，我们看见男人怀拥美女在时尚商店徜徉……在北京，有车有房似乎早已不是什么新鲜事，更不像是阶层划分的显赫标准。而这两大件若要都具备，在地方省市大约算是人上人的生活了吧。在北京，显然不只有物质的诱惑，还有精神享受之魅。整个京城就是文艺大舞台，京剧、话剧、地方戏、舞蹈、体育竞技、演唱会，都会到城里来争奇斗艳，争夺人们的眼球。

物质欲望与精神享受交集的城市足以给居住中人和他地居民形成巨大的向心力，而这似乎是专家和凡人划分人等的共识范本。人们开始有“见贤思齐”之心，同时也有了当“贤达人士”的冲动。这正应了“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以我小农似的心态，“全国人民的钱都到北京建设来了，不享受是不是一种罪过？”如你所知，有这种想法的人显然不会太少，所以现在早已不是解决“这是谁的北京”这种初级问题了。对于在北京的，想到北京的，它是“你”的，“我”的，“他”的。为了个梦，有多少人可以不要人为设计的一纸户口，因为，在他们心中，能活下去就已足够……

我们又不得不承认，正如物品在酱缸里会变色一样，在这个自我放大的城市里，激发了更多的人上进的热情。莫言先生虽客居北京，但对京城地理是两眼一抹黑，在他眼中，北京就像一个大菜市场，由于规模大，所以他白菜般的作品就不愁销路，而且也不愁价钱。贺卫方在评析其母校西南政法大学人才流失时说道，在北京做学问影响力正如掷炮弹之于在地方打步枪。大市场、大机构显然也要求上进的人有大气魄，这样才会有大机会的莅临。

正是在这种心理背景下，一些从政的人开始从文，一些从医的人开始经商，一些教书的人开始求学……李昌钰和妻子到纽约时，身上只有50美元。在谈及为什么放弃了在台湾的富足生活而决然地赴美时，他说了一句经典的话：是做小池塘里的大鱼？还是大池塘里的小虾米？我选择了后者。事实上，以小虾米的目标前行，李昌鈺却成就了一个现代福尔摩斯的神话。李昌鈺显然足以可以成为成千上万的寻梦者一个可资践行的榜样。在北京这个大池塘里，总需要有越来越多的虾米来搅局，从而进化出一些大鱼来。

不过对于大多数人来说，能在大池塘里生活已是三生有幸，他们清醒地知道自己喝了多少“墨水”，能够掀起多大的风浪。想起我母亲多年时常念叨的话：有些人读了一些马克思主义的书，就自认为了不起……——这是毛泽东的红宝书里的话，她老人家常告诫姐姐和我，要谦虚待人。多年后，时势大变了，在北京，早已进入“让不成熟的，都快成长吧；让成熟了的，都快开放吧”（朴树歌词）的时代，所以在这样一座城市，该放大的，不该放大的，都在以吓人的速度往前奔跑，希冀夺取理想的胜利。

北京，这个北方的城市，是自我之城，也是放大之城。

2005-1-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