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食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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观鸟家

恐怖推理

你有没有想过上帝让你心想事成,其实别有所图呢?



朋友打开罐子,倒出了一些咖啡豆,有些已经发毛了。

他用锤子拍碎并倒进水杯中,搅拌,走向一棵半人高的植物前倒掉。

此时是午时三刻,我们的外卖还滞留在车水马龙里。


朋友和我打赌,今天来送外卖的是个小妞。

昨天路过披萨店,看到一位生面孔女服务员,扎马尾然后整理外卖箱,这是他的根据。

“她很漂亮,牙齿很白,皮肤也是。一定会是她来送外卖的。”

我提出歧义,我认为是那个反扣鸭舌帽吃泡泡糖的男孩。

“一直都是男的送外卖,不可能是别人。”

我边说边倒了两杯热白开水放到桌面。


疫情期间,足不出户,人与人的对话就会变多,甚至变得奇怪。

我们猜测两个服务员之间的关系。

因为没有根据,我们任意放大幻想,先是猜他们是兄妹,紧跟着猜他们是一对情侣,不久,我们又假设他们即是兄妹又是情侣。


“这个女生可能是因为男生才突然来到披萨店做事,连你都形容得如此完美,这种能够靠脸蛋赚钱的人,我能想到只有因为爱情屈身披萨店的情节。但其实我并不知道她有多漂亮,我猜,你肯定想过问她要电话号码,对吧?”

朋友肯定了我的想法,他还指出,男服务员即将成为他情敌的情况。

如果是兄妹恋,那就是牢不可破的关系了。即是兄妹又是情侣的话,更无法想象了。

为此,朋友假装感到苦恼,他掏出烟盒,分了一根给我。


桌面的两杯热白开变凉了,我不经意翻开桌面的报纸。

非常时期,一则公园老人当众露械的新闻吸引了我们。文章描述的是一位老人在公园对着维纳斯喷泉雕像当众手淫的怪事。我们感到震惊,看来这场瘟疫逼疯了不少人。

这时,门铃突然响了。

朋友开了门,送披萨的人,是一位老人。


这种时期,为什么会是老人来送外卖呢?这简直是在欺负老人家!

朋友向老人发出了心中的疑问,老人解释说,员工今天集体闹罢工,只有自己能送外卖了。


我们从未见过这么老的人送外卖,目测有八九十岁,脱下口罩一定能看到金牙银牙。

顺手接过外卖,老人就转身离去了。空气里弥留披萨和一股说不清楚的淤泥味。

我们不急于进食,坐到沙发上,我们又开始猜测其中种种。

首先,披萨店罢工事件,其次,老人的真实身份。我大胆地鬼扯起来,我猜,这不可能是工资纠纷,毕竟披萨店是连锁经营,会不会是祸起红颜,几个男员工为了争到她而产生肢体摩擦,所以一些人今天没上班,而老人的身份,应该是行政财务人员,迫不得已才做了外卖人员。

朋友打开披萨盒,撕开一片,然后说“不可能。”

“男员工因为一个女人而打架这种想法就过于天真,又不是脑残偶像剧,况且,她也没有好看到能引起战争的程度,她刚上班而已,和大家也都不熟啊。我有个特别的想法,不知道该不该说。”

我也开始吃披萨,咬了两口,我示意朋友继续。

“既然工资纠纷的可能性很小,也不大可能是员工内部矛盾引起的罢工,那会不会是老人在骗我们呢?根本就不是什么罢工,你看过麦当劳或肯德基的员工集体罢工吗?”

我吮着拇指,不理解老人为什么说谎,他没有理由骗我们吧。

话题到这里突然就断档了。而后,朋友又开始和我描述那个女生的漂亮模样如何如何。



我继续吃,并开始胡思乱想。突然,我发现了一个不对劲的地方。

“等等,我们点的披萨是这个吗?我们点的是牛肉披萨不是杂烩披萨啊!”

披萨垫在报纸上,油脂渗透到那则老人露械的新闻版面,我开始感到一种说不出的不安。

一阵敲门声。

我们面面相觑,我起身去开了门。

一个女孩站在门口,向我们递来一份披萨。

“你好,先生,这是你点的牛肉披萨。”

“你们……刚刚有人送过了。”

“怎么可能呢?”

“今天你们店员工不是集体闹罢工吗?”

“先生,我不懂你在说什么...”

“你们店里...有个老人给我们送了外卖。”

“不可能,今天只有我在送外卖,我们店里也没有老人。”

我接过披萨,朋友目瞪口呆地看着那个姑娘。姑娘挠了挠头,苦笑然后转身走了。

姑娘的样貌的确长得很让人印象深刻,像林青霞。


两份披萨放在一起,牛肉披萨,杂烩披萨,冒着热气。

我们傻傻地看着披萨,它们来自同一家品牌的披萨店。所以,到底是怎么回事呢?

我们来理一下午时三刻起到现在发生的事:

一开始,我们推测男女员工的关系,读了下报纸,一位老人送来了外卖,就老人的话怀疑一番,念叨几句,这时,那个女孩送来了第二份外卖。这其中有什么地方搞错了吗?

如果我们都相信老人和女孩的话,这一切完全说不通。情况一,倘若老人说的是真话,女孩是不会来送外卖的,那女孩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情况二,倘若女孩说的才是正确的,那老人就非常值得怀疑一番。

朋友说,我想不通,完全没了食欲,总感觉特别恐怖。


我从沙发上站起身来回踱步,朋友躺下身子闭上了双眼。

我们各自深思,企图得出一个合适的结论。

一个恐怖的想法从脑海冒了出来。

是报纸。


我抽起报纸,左右翻了翻。

天啊,我知道是怎么回事了!我们看着新闻的时候,老人就出现了;我们吃着披萨,另一份披萨就出现了。

朋友问,什么意思。

我们所思所感,被一一实现了!


“当我们讨论送外卖的是谁的时候,我们没有达到共识,因此一份错误的披萨在我们阅读新闻后出现了。我们发现披萨不是牛肉披萨时,正确的披萨出现了,正确的外卖员也出现了。你想想,我们之前都想了些什么,说了些什么?”

“我不太明白。那罢工呢?”

我将报纸翻开另一面给朋友看,那是一则中美外交格局恶化下,富士康员工再次集体罢工的新闻。

“我好像…懂你的意思了,而这个新闻我们并没有及时发现。但是,这是为什么?”

“我想是我们思考得出的一些结果在现实里以不同方式呈现出来了,我们刻意想到的或无意间在脑海一闪而过的,都有可能成为现实的一部分。”


待会可能还会发生什么,很快我们就可以确定了。


我知道这是一番何其荒谬的说辞,说出来连自己都胆寒,但仿佛唯有这种推理,是勉强吻合刚刚发生的系列事件。

假如我的推理是正确的,我们当下脑子里想的事情将十分重要。我迅速把这个概念告诉朋友,朋友冒起一额冷汗。


“我隐约觉得你说得是正确的,当那个老人出现时,我就感觉到一种诡异的巧合。你说这个概念前,我脑子里也想了很多种情况,其中,一个可怕的假设我一直不敢说出来。假如你的想法合理并以此作为基础,那个可怕的假设就可能发生,真是太可怕了,你知道刚刚我躺在沙发上想到什么吗?不,不,不,你不能去推测我想到的是什么,当我们达成某种“共识”时,这种情况就很有可能发生在我们身上,事实不是这样吗?天啊,我竟不知道我在说些什么了,我需要冷静冷静,你现在什么也不要想,放空大脑!”

心跳飞快,我意识到朋友这番话的严重性后,双睛死死盯住了那两块披萨。

我不能去继续推测了,假如我想到什么吻合朋友的想法,那新事件就会发生。

放弃思考,我告诉自己。


十分钟过去了,什么事也没发生,我松了一口气。我说:“你看,我什么也没想,现在应该不会发生新状况了。”

但朋友眉头一直紧皱着,牙齿狠狠咬住下唇。


这么耗下去也不是办法,于是,我不得不把一个新的假设摆出来:

我刚才的想法是出于巧合和侥幸得出的,我不可能知道你脑子里想到的是什么。这件事理应存在更具说服力的情况。事实上,我想到,外卖信息在主服务器集结,有互通的可能,老人是B分店的,而女孩是C分店的,他们不在一家店工作,也许服务器出错把我们的地址分配到两家店了,所以老人才会“送错”,老人和女孩的话都没有问题,你也知道,这家披萨店是连锁的呀。如此,这个假设是不是更有说服力呢?

朋友愕然,然后苦笑,用不可思议的眼神看着我。

他在不停冒冷汗。


我拿起已经变凉的披萨吃了两口。

真实的情况是,我不知道这两个假设哪个是正确的,幸好,我们是网络订餐,不然,第二个假设完全站不住脚。


朋友待不下去了,临走前,把那罐咖啡豆塞给我,他让我毁掉它。他走后不久,我下楼倒垃圾,咖啡豆被扔到了注有有害垃圾标识的垃圾桶。

阳光普照大地,我走在回家的路上,低头摆弄着火机,打火、熄火、打火、熄火、打火。


朋友当时躺在沙发上想到的是什么呢?这让我很纠结,但我告诉自己,最好不要细想。

沿路我看见了那家披萨店,于是我走了进去。在员工列表里,那个女孩的证件照格外显眼,她牙齿很白,笑起来像个天使。至于那个老人,我始终没有发现他。这是否意味着我那个猜测是对的呢?

看了眼披萨店的连锁分布图,我慌了。

等等,这个市区不是只有这一家连锁的披萨店吗?


回到家,刚坐下,我就听到清脆的敲门声。

开门。

妈呀,竟然是那个老人!

“这是您的快递,请签收。”

接过快递,我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未等我签下包裹,老人就眯眼一笑,快速折身走了,根本不由得我说上一句。我本想喊住他问个究竟,但我做不到。没错,我彻底懵逼了。看着包裹,不敢拆开,但最终好奇心战胜了恐惧,我用刀子划开包裹,打开箱子,我看到了一本书——《武汉肺炎与牛肉

披萨的相关性》。


这是本什么书?

什么意思?

那个老人到底是谁?

这书想暗示什么,我可没在网上买这本书啊!

噢不,我好像反应过来了!

我快速拿起手机拨打朋友的电话,但无法接通。

第二次,无法接通。

第三次拨打,变成了关机状态。

关机,一直关机。

我想,我知道朋友当时到底在沙发上躺着想到的是什么了。

身体发热,口干舌燥,眼冒金星。我开始回忆事情的来龙去脉,不断假设,不断从假设之上建立假设,越想越深,无法自拔,一个又一个大胆可怕的想法雨后春笋般冒了出来。


终于,消化着披萨的腹部开始传来钻心的刺痛感………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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