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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2 我們都曾丟過半個家


那一年年初,全球增速下滑,系列救市措施均告失败后经济大萧条的爆发前夕。几周之内,世界前五的经济体对邻国发起战争,新的毒株飘扬过海到另一块儿人口更密集的大陆再次挑战人类免疫及文明系统,华约体系另一大政权面临换届,几艘庞然的军舰于几夜之间在最重要的国际贸易港口悄无声息地拉开阵势,蠢蠢欲动。

身处一级市场和传统金融产业链条上一个接近上游某环节的两个人,在一个淅淅沥沥下着小雨的冬日一起吃了午饭,是她喜欢了很多年但没有很多机会去的餐厅。两个人本都没有聊聊工作和无关痛痒的话题以外的心情。只是他似乎过于心不在焉了。除了忽然评价说自己点的北非蛋味道不错,剩下的时间几乎都是她抛出一个话题,在滔滔不绝和几句带过中切换以防场子太冷,他兴致阑珊,频频出神。

他主动说开车送她去下午办事的地方,她有点意外,以为一顿午饭已经很难为对方了。


日子在一条两条十条八条事关生活琐碎的消息中过啊过。有时候她刚想到,或许两个人就会在一个表情包一句适时的肯定之后戛然而止,一低头便看到一条消息通知带着他独特的柔和感跃然屏幕。

她没有期待,没有高高低低的情绪起伏,没有对情节的任何预感。但是她也清楚知道,那天看到他走近自己、坐定、点了一杯冰美式然后慢条斯理地和店员要吸管时,她有一点没来由地心跳加速。


农历新年,她知道要错过一个很重要的一起出游、还是做全世界她最热爱的运动项目的无比宝贵的机会。她在和友人约饭的那个雨夜、心有戚戚地一次次点亮手机想回复消息,最后mbti测试无数次告诉她她用来做选择多数会依赖的T, thinking, 究其占了主导。她果断地定了早早回母亲那里陪家人,一直到假期结束的行程。 


除夕到初一的大年夜,她努力对抗那股自小伴随的不顾后果的冲动劲,最终溃败于几张他独自前往那趟行程的图片。至少做一次尝试呢?

她提前回到了他们当下共同生活的城市。惯常没有约任何一个好友、没有告知一直想要约她的几位熟人。她在漫长的进城车队里问他是否有空。得到肯定的回答,和对见面的否决。

That’s it. 她反复对自己说。

可惜她,记吃不记打的课代表。隔天就乐呵呵地回复起消息。她想不到,自己是哪里突如其来这么多想对别人好的原发力。


见面。电影晚饭。又是她惦记了好一阵的食物。和她放弃反复斟酌的cube test。略带讽刺的是那部电影改编自一个很有名的情杀悬疑小说。电影里男女主角殉情之际,她忍住了没有问他,“你相信还有这样的爱情存在吗?”

她自己和自己拉扯。在每一个收不到消息的漫长午后在心底一层层筑防。然后在睡前的疲惫瞬间看到他的一个蠢萌的sticker,又忽地柔软下来,丢盔卸甲。仿佛没有水喝的沙漠旅人。


情势不好,坏消息铺天盖地地涌进看似毫无波澜的生活。她开始找回一些预感,比如她如果不尽快走就需要接受自身利益和一个庞大的霸权机器的运转绑定,比如他们的状态开始失衡并且会日剧加重,她开始想要跟多。开始有期待。

Expectation management. All about it. 在泥泞里挣扎了太多年,她太明白期待意味着注定落空后的怅然。


她自己做了决定。she made the offer to alter, or steer clear of the intangible course of their connection. 

她平静地在他面前打趣这个offer的时候,清晰地觉得自己就像一个歇斯底里的疯子。因为心底太过荒芜所以无所畏惧。

终于从上一段关系里了解到爱是什么。于是当没有感情做筹码。You got nothing to be afraid of, when you got nothing to lose. 


时间、地点、温度、setting。她后来才意识到原来自己的支配欲体现在所有这些细枝末节。devil's in the details. 

她睡不着,看着他熟睡的背影胸口沉闷。唯一半睡半醒的一个瞬间她伸手缠上他的腰,旋即缩回刻意保持的距离。她问他到底在乎什么,得到了当下让自己无比吃惊的答案。她忍不住气,气他不懂自己的百转千回,气自己再一次没出息地抱有幻想。

因为白纸黑字。他在乎的事物,和自己八竿子打不着。天还没亮他便匆匆跳上车离开的事实充分完成论证。

即使。即使她记得,他给她看一些自己非常钟情的有些歌特的建筑风格,用囔绸的语调说像外星人建的;他用鼻头蹭蹭她的脸,像小孩儿一样指着躺在两人之间的手机说,我们有一样的手机壳;他像老朋友一样和她提到自己一个最近有了宝宝的朋友;他睡眼惺忪地说,我预感到你会把床边的酒瓶踢倒。

她也纳闷,明明提前灌了能撂倒两个自己的酒精,怎么什么都记得。


天空冒鱼肚白的时候,她认为应该是自己消失的时候了。然后一个持续了一周的消失,总算把这个故事的棱角勾勒分明。其实差不多在那里,情节已经画了句点。只是她端起咖啡到嘴边的时刻,时不时按亮手机屏幕忽然期待一个特定消息通知的时刻,午夜惊醒忍不住怀念缠绵的时刻…


短短五个半月。这座城市经历了两个月有余的全面封锁,中间蔓延的辛酸无助即便被记录,也无法真正被疆界外未曾亲历的人诉说。绝大多数没有吃过人间疾苦的居民悄悄进行着或大或小的轨迹变化。他们自然无一幸免。

更何况,向来靠理智压倒一切的她,不是不懂得,感情来去机缘巧合。找不到在乱世将至再次飘零的眼下、可以扶持相伴的坚实理由。他和她,都不会轻举妄动。他们对生活的期望,没有被赐予一个寻觅出口的期限。判定死刑的从来都不是当事人。她想。

她消失一周、两周、两个月。中间她断断续续和两只手数不过来的新人旧人交手过招。多数时候忙自己应对当下形势的计划调整。除了教会她爱的那个人,让她再次、第数不清次数地经历了一个21天的痛苦周期。风平浪静。她在一身轻地踏上去京的路上,也以为自己总算,总算清空了期待。对所有人,对他。


后来,故事的最终章。她把他添加回自己下意识翻看的好友列表了。因为在他时常惦念的城市散步,有一个瞬间让她以为两人很近。

她长篇大论地发出了自己看似真诚坦白的自我表述。但其实她再清楚不过,断了的线在空中很快飘远。连她自己都无意、更没有力气,去抓住,再找到黏合的方法。

于是这段独角戏,自粉墨登场的冬季,到匆匆落幕的春夏之交,坐席空荡。像窗外青葱梧桐下的光影,混调进本就不平凡的那个年份的记忆。

斑驳陆离。

CC BY-NC-ND 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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