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於傷痕｜父親過世，我沒有哭，可是心底的傷痕痛到撕裂記憶

受傷的緣由

父親過世了，我沒有哭，面無表情。

回想，我在2018年從嘉義回到台北生活，重新面對折磨我四十多年沒有間斷的「家」。回到家之後，我發覺這個家沒有多少變化，除了父親髮色全白面容蒼老，母親也多了幾束白髮，兩位兄長看起來沒有不同。外表的改變，我自己也經歷過，現在下巴也大剌剌地長出一叢白鬍子。重點是，外在改變了，說話的方式或態度呢？結果是沒有任何進展。家人說話依舊缺德，尤其是父母親，完全沒有悔意，並且還變本加厲，一張嘴毫不留情的諷刺與責備。家人始終善於「用聖人的要求對待我，用壞人的品格寬容自己」，不斷在我的身心上開創難以癒合的傷口，我試著對話，卻被當作「瘋了」或「不孝」對待。家人當自己是皇上與皇太后，只是出門之後，自卑的像個奴隸無人理會，所以家人內心的缺都由我這個出氣包來償還。為的只是成就他們高高在上的自尊。

傷痕或印記

我的內心，始終是傷痕累累，被言語霸凌的傷口遲遲無法癒合，並且還不時添加新的傷口。從傷口流出的腥紅故事，有如長滿刺的荊棘纏繞在心臟，當情節突然流竄到記憶時，便會惹出劇痛。一幕幕言語諷刺的文字變成銳利的武器，往我身上重擊，即使我深知自己沒有犯錯甚至沒有任何說話或行動，也要被如此攻擊，還要被逼迫跪下反省，而攻擊卻沒有因此而停下，反倒更加強化力道，成為一種攻擊習慣。

我活在即使讀到博士班也難以理解的世界中，失望與心累時時刻刻侵蝕著我的靈魂。我不想倒下去，讓那些惡意獲得成功，我不能倒下去，讓善意變成笑話，我不能輕易倒下去，我還有想要完成的夢想。所以，我忍著痛與悲傷活了下來。即使身心處處是傷痕，仍要繼續往前走，因為，一旦停下，我知道自己會哭喊，我知道自己會做出無法理智的決定和行為，所以，我必須看著遠方的目標，拖著步伐前進。

父親過世了，他在我的身心製造無數的傷痕開始竄出劇痛，像是撕裂記憶般的，想要將他從生命中摘除，卻不可得。我必須要一輩子承受這份劇痛，至死方休。為什麼一個家，要做到如此悲傷的地步，我不明白。傷害人比較快樂嗎？比較幸福嗎？我突然想到以前我自己在日記中寫下的一段話：「好人痛苦一輩子，就為了最後三秒的快樂。壞人享樂一輩子，就只是承受最後三秒的苦痛。做人，你要選擇哪一個？」也許，當個壞人才是正常的。而我，比較異類，想要在苦痛中找幸福。

影響或改變

傷痕，讓我珍惜快樂的存在，讓我在難以說出口的情狀下透過寫作抒發與治療自我意識的恨與悲。有時候做夢都會夢到被霸凌的畫面，一次再一次，無限輪迴的痛醒。可是，我反省這樣的行為，學會不以相同手段對人，對任何人都不能用這樣的方式去攻擊或回擊，因為受害者最容易成為模仿者去攻擊下一個類似的自己。所以，我選擇透過寫作，在字裡行間提醒與思考行為背後暗藏的真相與脈絡，不以忍耐的方式，而是以疏導疏通的手法，導正我所體悟到的世界和自己生命的意義與價值。「報復」是肯定會有的心態，因為面對不公平、不公正的對待，正常人都會想要反擊。可惜，我很不正常，可能是懦弱，也可能是喪失反射神經，才會選擇將恨意和痛感過濾成文學的意象敘事，在書寫中自娛娛人。我不想自己困在仇恨中一輩子，只想在每一個小小的日子生活中找到讓自己快樂的方式，讓自己開開心心，走完一生。至於，能不能抵達夢想之地，或許已不再重要，我只想快樂，為世界盡一份微不足道的心力，為自己的人生重新製造開心的DNA，傳承下去。

2021.11.19／初稿，讀雨居
2021.11.19／首發，馬特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