詩路

當我醒來時
正拖著疲憊的影子
走在荊棘滿布的路上
針刺般的日子
不斷朝我冷嘲熱諷
時間變得尖銳
輕易刺穿我的臉皮
乾脆，
我脫去衣褲
以赤裸的姿態
接受傷害，傷口
不停孵出苦與痛，人生
難免需要幾處破綻
才能證明自省的決心
當傷口流出的不再是腥紅的鮮血
而是美麗的意志
即使走到碎石地也無妨
我要前行的意識是流不盡的！
儘管流成河吧！
盡情流成海吧！
我即使成為死亡
也不會停止前行再前行
若有，熾熱陽光的
考驗
只要光明正大就不怕
自己踏出的步伐
都有良知的回音
我不是孤獨的行者
風兒催促我前行
雨水替我洗去一身汙泥
蜜蜂、蝴蝶、蜻蜓都是我的陪伴
我不害怕寂寞
因為我朗誦詩歌
文字就是勇氣
旋律就是翅膀
若是，夜晚來臨
遮蔽世界所有的現實
以虛假的慾望
想要恐懼我的內心
試圖迷惑我的心靈
不斷拉長我那一身越來越消瘦的影子
添加濃稠且深邃的黑暗
用赤裸的謊言緊緊纏繞虛弱呼吸
驅趕在我身旁的一切幫助
即使，用盡令人心寒的
冷冽風聲
我仍是沒有停下腳步
在一聲吶喊之後
緊握拳頭
用磨出硬繭的心志
繼續前行
續
前
行
直到黑夜的盡頭
迎來一絲曙光
我知道自己再度戰勝了
軟弱的謊言
這條詩路還在證明我的
存在，只要我還活著
就要走下去
最後能不能抵達終點
那不是最重要的事情
至於終點之後的故事
也不是現在的我可以想像
與其說終點是目標
不如說這條詩路上的每個拓下的腳印
才是意義
無論是過去被黃沙掩埋的記憶
　　還是現在正在製造的浪漫
　　或是未來可能出現的巨響
都是我之存在的價值
在這條詩路上
我反覆審視自我意識
與世界對話
觀照生命的一切回饋
如同，謹慎地書寫自己的名字
一筆一畫都必須端正有禮
這就是我的詩路
這就是我
即使我曾經質疑世界
為何城市面無表情地出賣自己
為何一扇透明的窗比不上一幅畫真實
為何政府成了神壇製造一堆裝神弄鬼的信仰泥偶
即使我曾經質疑自己
砸碎了一面全身鏡
將一疊未完的詩稿焚燒
躲在房間牆縫中不肯出來
或是藏匿在某本小說的折角
最終，我仍是需要明白
我是誰
誰是我
因為，活著
不能不明不白的活著
所以，這條詩路才有出現的理由
走著走著
忍不住哭起來
不是為了悲傷而泣
也並非承受艱苦而難過
而是　我　終於明白了自己
晶瑩剔透的淚珠
一顆顆種在過往的足印裡
悄悄
盛開
一朵朵清香的白蓮花
彼此銜接成詩句與意象
成為下一位修行者的
詩路

2021.08.23　初稿，讀雨居書房
2021.08.23　首發，方格子
2021.12.12　分享，馬特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