inking
inking

Hello World

寻风记 10 贺寿

伊舟和于一峰在小瀛洲候不多久,其他四捕快也都到了,叙了兄弟重逢之情,于一峰就急着把他一路所见说了。 雷一云道:“可怜这中原武林,一大半倒是被自己内斗折腾垮的,反都安在燕门头上,不过我们这次所查,确实和燕门脱不了干系。” 于一峰又道:“西湖这几日,伊兄弟更有所得。” 于是将伊舟遇叶瓷的事也笑着说了,五人都笑着“道贺”。

笑了一阵,雷一云也说起了他们所见所查:”那个跟踪我们的,细目淡眉之人叫黄吟石, 又和燕真碰了面,亲眼所见、亲耳听闻应该不会错了。 那日我们出了林子,不久居然发现了那黄吟石留下记号,就跟着他七弯八拐,却一直在临汝城里转悠, 我想一般人要干什么秘密事,不管有没有发觉被跟踪,都会如此来甩掉跟稍的吧。” 封一赐道:“不错,不过他想甩掉大哥和我两个,可没那么容易。”

雷一云继续道:”果然不出老二所料,不久他又折回到汝水边的松鹤楼,老二就装成店小二,我在外面照看被替换休息的真店小二, 呆了差不多能请两席客人的光景,黄吟石才出来,又沿着燕真的行迹向北走了。” 封一赐道:“他在店里似乎也没干什么,就是很慢很慢地吃饭,喝酒,眼睛不停地打量桌椅、门窗落地处, 我猜他是在寻找什么记号,但我顺着他的眼光观察,加上自己四处寻找,一直没看到什么类似切口记号的标记, 后来我才领悟,他是在等一个时辰,那太阳透进店内时,会在地上映出了一个图案,那才是他们的暗号,实在是高妙啊。”

雷一云道:”真乃学海无涯啊,他出店后,我们一路跟踪,发现一路有人留下记号,不用猜定是燕真留下的了, 和先前黄吟石所留记号很是相似,稍有差别,但几乎一样,黄吟石就是按照燕真所留记号赶路的, 但他一路上也是故意走了很多岔路,擦除记号也干净利落,但我们既认出记号,跟得也足够紧,甩掉我们就更不可能了, 有个别记号还是我们先推断出来,提前就发现了,还要等着他过来呢,不久果然跟踪到他和燕真在汝水岸边一个小石山上碰头,叫什么嵖岈山。 那黄吟石就告知她如何跟踪我们,我们在少室山和何仁夫妇见面以及在溪边林前谈话,都被他听了一些去,幸好我们已经变换了路线。”

伊舟听得津津有味,忍不住插话道:“哎呀,早知跟踪人如此有意思,我就缠着和大哥、三哥一路了,二哥不会生气吧。” 于一峰笑笑,拧了一下伊舟脸蛋。伊舟又道:“尤其这标记真是有趣,得空让三哥好好教教我。” 雷一云就对于一峰道:“给伊兄弟说说倒也无妨,我也得闲歇会儿口。”

封一赐道:“这标记就和切口黑话一样,也用来传讯、联络同门,简单标记就是一个符号,表示方位啦、地点啦、人名啦等, 只有同门知道意思,复杂一点的,就是多个标记组在一起才能表示完整意思,不仅要知道符号意思, 还得知道这个门派一般是怎么组合符号的,才能识破他们的标记,更复杂一点的,符号之间还有组合顺序, 单个符号不仅表示自己的意思,还带有上一个符号或下一个符号的方位或位置信息,这样就复杂了,就算识破了所有符号, 但是顺序稍微错了,那真实意思就会谬以千里了。” 伊舟道:“那燕门肯定就是最最复杂的标记了,这学问可真深奥。” 于一峰道:“是啊,要做到一眼识破切口标记,得掌握各个门派的符号意思,还要积累推断经验,你就慢慢学吧。”

雷一云对伊舟笑道:“反正时日还长,你就跟着三哥好好学吧。我们继续说正题。在嵖岈山,还偷听到燕真此行是为了联络少林、武当, 因为燕门要对付一个人,还是个什么盟主,还要在江南解决什么事,请少林、武当两大派至少保持中立。” 于一峰道:“那燕真已经联系好这两大派了?本来这两大派,尤其是少林寺,已经是燕门附庸,结果也是可知了。”

雷一云道:“不错,我看燕真说起来很是愉快,想是说通了两大门派掌门,那黄吟石就说:‘他们不偏向即是支持,在江南解决那什么盟主就不在话下了’, 需要燕门联系少林、武当来对付的盟主,我就想除了我们的武林盟主,还有什么盟主?黄吟石还编排了很多盟主的不是,什么纵容手下,滥杀无辜等等。 还有更气人的是,她真把我们当儆猴的鸡来用了,说什么经松鹤楼一战,那帮闹事的一听就消停了,简直当笑话和黄吟石说起那一战。 哎,也不知道她口中那闹事的是些什么人物,抓住了倒要问问他们都听了什么添油加醋的松鹤楼一战。”

于一峰道:“不错,确实没有第二个要如此对付的盟主,她还说要在江南解决?这倒和天字联盟要并派的事联在一起了, 我想,那三派并派,必定要邀请武林盟主到江南观礼,少林、武当自然也会去,那燕门既然说动两大派中立, 那燕门定是安排了什么毒辣手段要在江南干掉武林盟主,然后推出燕门的人。 燕门兵分好几路,幸好我们也是分头调查,才能摸清他们计谋底细。”

伊舟想了想,道:“其实我一直有个疑问,但事关重大,在天姥派面前就没说,如今看两位哥哥的探查,觉得有必要说出来了。” 聂一恒问道:“是什么疑问? 伊兄弟就是谨慎。” 伊舟道:“那日在救天姥派众人时,我和围攻之人中的两个交过手,有一人的武功路数和燕门有些相似, 因为我在见过很多燕门人出手,对他们的武功路数还是了然于胸的。 我还在他身上留下了记号,如果再遇见,我定能找出他来,也不怕看走了眼。”

于一峰大叫一声,道:“好得很啊,伊兄弟这一敲钉转脚,事情就全通了嘛。这燕门一边在江南制造事端,肯定是暗中支持天目山来主导并派, 这天目山在三派中势力最小,却位置最好,刚好在燕门床榻之侧,燕门肯定是要把他们把控住才能放心的, 支持天目山取得并派掌门之位,既卖了好,又握着把柄,事成之后,简直可以任意把玩天目掌门了。 另一边以并派大会为名诱武林盟主观礼赴会,同时说服少林、武当两大门派保持中立,燕门就可从中取事。”

宋一弓想了想,道:“二哥分析得鞭辟入里,不过有个问题啊,他们既然要对武林盟主动手,为何要去告知少林、武当呢?不怕他们暗中通信?” 伊舟也点点头,望向老二。

于一峰道:“你们想这少林寺现任方丈,是怎么坐上去的?不能说对燕门没有感激之情吧?再说这里面也有说客之术可用, 比如燕门大可说,我们燕门要在江南做一件什么事,并不说破具体事,相请两派帮忙,若推辞,就相请保持中立, 这就是取其上,得其中。按现在燕门的势力,让他们中立,两派会不答应吗?一旦松口应允, 再透露出事情与武林盟主相关,不管两派的事,他们只得借坡下驴,应承燕门所请。 提前告知,既算是燕门对两大门派表示尊敬,也是让这两派也好提前有个准备, 毕竟是对武林盟主下手,免得事到临头,两大派碍于面子,迫于武林同道的压力,本不想插手却也不得不插手,燕门还多些麻烦。 第三层嘛,更是让两大门派不敢通风报信,不仅自己不会报讯,他们还担心其他什么地方走漏风声了呢。”

宋一弓、伊舟及其他人都点点头。封一赐说道:“就如刚才分析的,我和大哥这一路反过来跟踪那黄吟石的时候,确实没发现他什么行动, 之前还疑惑他跟踪我们干什么,现在想来,要对付武林盟主,当然得盯着点儿盟主几个手下,也就是我们了。”

雷一云道:“此前还以为燕门之人光明磊落,现在看来,也算是看走了眼。” 宋一弓道:“要是早知道他们的底细,倒也不奇怪了。” 于是接着就把他们北上探查的情况说了:“我和五弟一路北上,不久遇到一队参商,五弟故意惹出事来,果然那商队中有人就嚣张跋扈起来, 叫嚣什么燕门怎么怎么了,此后我们也化作参商,接近燕门的人,有时也潜身入府偷听,终于查出燕门一些来历。 那燕云天不知从哪里学了一身本领,后结识一位参商,武力加上经营头脑,几年下来,东北地界上,每笔人参、皮毛、药材生意, 他们几乎都能抽到一点油水,暗地里招徕人马,手下有鹰、豹、虎三卫各十三名。”

伊舟道:“我在赵楼见过赶山的,路上挤满了马车,山货堆得如小山一般,如果每架车,燕门都抽一点儿,只怕......我算不过来了。 我只呆了大半天,而东北有多少个如赵楼那样的歇脚地儿啊,燕门这么多年下来,那油水可不少。”

聂一恒接口道:“那是自然。三大卫嘛,鹰卫负责在江湖上攻城略地,我们见过的几个都是鹰卫,名字中都有个‘鸣’字。 那豹卫是‘吟’字号,专门负责在暗地在江湖打探、收集各门派秘事,甚至还做那嫁祸栽赃、挑拨离间的下作之事, 我想二哥和伊兄弟所遇围攻天姥派的事就是豹卫做的,那黄吟石就是豹卫之一。 虎卫是‘啸’字号,就负责保护燕门家小,一般不在江湖上现身,我们在松鹤楼所遇燕真五个手下,估计就是虎卫,功夫确实了得。”

雷一云说道:“如此,我们三路分头调查,也算能互相印证,终是揭露出燕门的一个大阴谋,我们也不能留在这苏杭,赏这西湖美景了。 眼下之计,得告知盟主,小心点儿别朝龙潭虎穴里跳。” 于一峰道:“这燕门行事确实诡秘,但那些被揭出的丑事也确实是事实,而设陷阱挑唆,有人自愿往里跳,我们也抓不到燕门把柄。 但这暗中残害武林同道,还要谋害武林盟主,就算他势大,也要和他周旋到底。” 五捕快除了聂一恒年轻气盛外,其余都是沉静之人,如今查出燕门狠辣,与此前认识大相径庭,也都气得钢牙紧咬。

伊舟和五捕快出来小瀛洲,就准备向泰山赶路。突然听到一阵马蹄声,就见单人单骑奔着湖边而来,到了跟前, 那人滚身下马,对雷一云道:“雷头领,盟主在前面云间客栈等你们。” 说着便递上一个便笺,雷一云看了看,确认是盟主笔迹,奇道:“盟主也来江南了,他如何知道我们在这里呢?” 那人道:“小人只是送信,盟主说有事相商,余事不知。” 雷一云道声多谢,心想:”见面再问,也可刚好说道说道这燕门之事。” 一行人就往云间客栈赶去。

那客栈不大却很豪华,只住了盟主一个人,如果认为盟主是皇帝的话,这里也可认为是一处行宫。 伊舟见到盟主钟颐先生时,他正自酌自饮,五捕快上前见礼,雷一云便要将伊舟介绍给盟主, 道:“这小兄弟伊舟一路上和我们肝胆相照,帮了我们很多事呢。” 伊舟上前见礼,那盟主钟颐见这少年不甚谦恭,便心中不乐意,道:“本应一起共饮,只是我们有事相商。” 雷一云道:“盟主,这小兄弟如同我们第六个捕快一样,不必避嫌吧?” 钟颐并不理会,只淡淡道:“你们可做了好大事呢。” 已有伙计为几人摆好茶具。

伊舟心中奇怪,也只得开口道:“小子鲁莽,我刚好有点小事,这就先告辞了。” 说完就飞身出屋,只听雷一云叫了一声:“额,兄弟。” 已飘出很远了。 脑中还有一副盟主的清晰画像:头发、胡子和眉毛几乎一样长,乱糟糟但又按部就班的连在一起, 眼睛、鼻子、嘴巴和耳朵散落其中,就如大雨后,从草丛里冒出的蘑菇。 他说话的声气呼应着每一根毛发透出的威严,几乎掩盖住了话语中无意漏出的狭窄心胸,和穿着上有意装饰的一丝儒雅气息。 伊舟理解盟主需要一种威严的架势,就如毒蛇需要斑斓的皮肤。 这威严一直被手下五个忠心的捕快呵护着,但伊舟平淡的神情似乎让他感受到一丝危机,下意识地就要将这人从五捕快中抽离出去。

雷一云当然看出盟主不悦,虽不明就里,但也是按往常的恭敬态度一样, 对钟颐道:“正是,属下正查到燕门一些事情,正待要对盟主说起。” 钟颐一声冷笑,道:“好本事,这燕门可犯了什么武林规矩?可在你们三不管之外伤了人命?” 雷一云一惊,道:“暂时倒没有。” 接着还是将三不管:即按武林规矩决斗伤人命者不管,意外丧命者不管,被反杀丧命者不管,和燕门作为对照了一遍。

钟颐道:“暂时没有,那就是可能有了?这就是你们要跟踪燕门小姐的理由?” 五捕快均想:“盟主如何知道我们要跟踪燕真呢?莫非盟主就是伊舟兄弟在溪边林前所说的另一个跟踪之人?” 雷一云定了定神,道:“我们见这武林纷乱,燕门来历不明,因此好奇......” 钟颐道:“好奇?这武林中,每日都有开山立派的,你们都要去查访查访?” 雷一云道:“不过我们确实查到燕门一个大阴谋,要对......” 于一峰见盟主今日有异,于是抢着道:“既然盟主让我们停手,我们便不查便了。” 说完向雷一云望了一眼, 钟颐道:“并非我让你们停手,只是提醒你们是不是有必要去查,如果你们觉得需要,尽快放手去干好了。” 雷一云道:“遵盟主吩咐,属下告退。” 一行人出了客栈,见伊舟在一树下端坐,会合一起,上马而去。

行了一程,于一峰道:“盟主似乎也被燕门迷惑。所以暂时不告诉他那些事为好,待我们与燕门对质后,由不得盟主不信。” 雷一云叹息一声,默然无语。 一行人又找了家酒馆,静静喝酒,就听众人大声讨论着燕府乔迁之事, 有人道:“燕府这园子真可在江南园林中独占魁首,后天燕门乔迁,去游园凑个热闹,见识见识这天下第一园林的风采。” 众人附和道:“同去,同去,错了这天,这燕园可就不容易进了哦。” 伊舟心想:“师父经常说起江南园林之妙,既然这天下第一园林邀人游园,何不去看看?” 于是和五捕快商议,均欣然同意。

到了那日,伊舟相邀叶瓷,叶姑娘却忙得无法脱身,只得和五捕快一起,上了贺礼,就随着众人流连在这燕园之中, 只见亭台楼阁淡雅朴素,水石花木自然布列,漫无章法,真如徜徉在画中,而画又是一位名家依着山水诗意而作, 伊舟心旷神怡,只赞这燕门家主不仅武功高强,诗画文章也当是极好。 游园一圈,就到了一处大堂,却是金碧辉煌的,进去一看,感觉能容上千人不显促狭,只觉和前面那园林很不相和, 就如吟着一曲柔情流转的婉约词却夹着唱出一句滑腻的艳曲来,大感突兀。

大堂里摆放一些寿石、假山、盆栽、瓷器,就如胡乱放置了一堆锅碗瓢盆一般,墙上挂满字画,似是名家手笔,在这里却如糊窗裱墙纸一般。 就听旁边有几人正谈论着:“这园子可是唐大善人留下来的,你说凑不凑巧,唐大善人刚要搬家,正好燕门来置产。” “赫赫有名的唐大善人要搬家到哪里?” “说是去了金陵。” “那可是杭州人的损失,金陵人的福气啊。”

有人接口道:“这话我就不爱听,杭州有了燕门天爷,也是福气,何必羡慕金陵人?” 见众人不住点头,这人继续道:“我看将几处楼阁改成了这个大堂,这才符合天爷的地位嘛, 前面那什么曲径通幽,什么月至风来,就如小媳妇儿做迷藏,没什么意思。” 然后是一阵爽朗大笑。 伊舟听罢才知来由,叹息一声,准备出大堂,继续独自游荡。

另一人道:“天爷就是会安排,这下月二十就是天爷四十五大寿,寿宴肯定就在这大堂举行了, 提前让我们游园一趟,免得来祝寿时迷了路。” 众人又是一阵大笑。 伊舟心想:“这寿宴,我也要来凑个热闹,说不定能瞧出一些事来。不知易风师兄会不会来?” 疾步出了大堂,继续徜徉园林画中。 走着走着,就远离了人群,却在后院发现一处小祠堂,匾额上写着“恩公祠”三个字,建造得最是精致,古朴肃穆,周围还移栽了一些名贵花木, 显然比那大堂花了更多心思,只是有人看守着,并不让人前去,伊舟虽然好奇,也只得作罢。

游园后,伊舟忙不迭去医馆找叶瓷,将那园中风物讲于叶姑娘听了,他讲得有趣,又惹得叶姑娘笑了好几次。 五捕快笑看伊舟急匆匆的背影,回到客栈,聂一恒问道:“这燕门两个月内连着办两场大事,这江南富商要肉疼了。” 于一峰道:“他们啊,估计求之不得呢,哪有这么好的机会攀上燕门呢?还连来两次。听说燕门这做寿还是被江湖人士给逼着来的。” 封一赐道:“也是,四十五做寿,反正我们老家没这风俗。” 其他四位也附和道:“我们老家也没有这风俗啊。” 雷一云道:“他们求之不得,我们也是求之不得,寿宴之上,给他好看。” 五捕快待伊舟回来后,就定下计议。

寿辰那日,伊舟收拾整齐,又要去医馆,雷一云道:“今日是那燕云天寿辰,我们得去了。” 伊舟恍然道:“对,对,对,差点忘了。” 一行人收拾一番,就朝燕府而去。 燕云天领着三个子女燕洛、燕锋、燕真在厅内与宾客见礼,六人也随着家丁寻了一处坐下,童子即来献茶。 厅内已来了很多宾客,相熟的各自围在一处,品茶闲谈,说的都是奉承燕门的谀词,从人品武功,到行侠仗义都夸赞一通, 燕云天听着,虽不搭话,也脸露喜色,很是受用,尤其听到有人夸赞这园子,才算真正挠到他心头痒处。

拜帖陆续送入,燕云天不时出门迎客,来客派头越来越大,还有川蜀、关中、塞外远来的客人, 来一批,大堂上随之就要互相见礼、让座,也忙碌、吵嚷一通。 如此多时,武有少林、武当以下各大门派,连远在西域的昆仑、天山派也来了,商有各州的豪族富绅,济济一堂, 众人听一次家丁来报拜帖,就啧啧称奇一次,语气愈发惊佩。

伊舟见那些富商豪绅脚步轻浮但穿着华丽,每个人脸上都堆着笑容,就如在船帮中见过的那个刘财主。 心道:“这似乎全天下武林人士都早早知道燕云天寿辰,毕竟近年来,他闹出这么大动静,倒不奇怪。 为何这么多富商也来祝寿,看他们的寿礼尤其得燕云天欢心。这富商既有钱财,总会交游一些文采之士, 准备的礼品确实别出心裁,不仅珠光宝气,还透出诗情画意来,比那武林人士的礼品要雅致得多了。”

正思忖间,家丁来报,奉节汤成拜寿,打开礼盒,真是流光溢彩,那是一个玉雕的三峡,江山风貌栩栩如生,雕工精细, 恨不能可见峭壁上的石刻文字,中间江水,看着波光粼粼的,似乎正在流动,山间还有群燕飞过,似在检阅群山长水,别有深意, 如果此时有个评比寿礼的比赛,到这玉雕,比赛就可结束了。 众人心思:“这汤成可是巴蜀第一富绅,不常涉足江湖,只因他手下产业众多,独成一个江湖,连武林盟主大会之类的盛举, 也不见过他现身,今日不仅远来拜寿,还送上如此贵重寿礼,这燕云天面子真是够大了。”

燕云天忙出去大厅,一会儿迎入一位白面黑须,瘦高清癯的书生,还跟着五人,伊舟一眼就认出就是在刘财主府中暗中见过的几个财主, 心道:“这汤成应该就是刘财主口中说过的汤爷了,听刘财主说汤爷因一位财主想投靠燕门,就锯断了他一条腿, 这才数月,他自己怎么也来了?还带着这么贵重的礼品?算是被燕门扒了一层皮啊。” 进来一众人,刘财主也在其中,他扫视着宾客,眼光停在伊舟脸上少刻,心思:“这人面善,似乎在哪里见过?” 伊舟模样有所变化,让他很是迷惑。

燕云天陪着汤成一行人清谈,又有拜帖来报,武林盟主钟颐来拜寿,燕门众人又是一番大礼,迎了进来,众武林人士又是一番客套, 良久才得坐定,五捕快也上前去见礼,钟颐见五人面色有异, 心思:“这五人似乎憋着一股气一般,他们向来沉稳,缜密,今日如何这般憋不住了?” 又想到云间客栈的谈话,寻思:“那日说到燕门,见我阻拦,就草草结束离开,不至于是因我支开伊舟就惹恼他们,定是有什么事要对付燕门。” 于是对五捕快悄声道:“你们今日可不得造次。” 五人均是心中一震,心思:“这盟主定是在跟踪我们,为何对我们行事如此明了?” 口中道:“哪敢,哪敢。”

各路贺客拜寿完毕,燕云天大宴宾朋,他刚到四十五虚岁,却如做六十大寿一般,各处来的贺客竟有两千多人, 全是有位望、辈分之贵客,燕云天向各路英豪不停口地招呼道谢。大厅中开了上百席,位望相对稍低的宾客则在后厅入席。 盟主钟颐坐在前厅,却见着很多不相熟面孔,竟然觉得有些局促不安了。

前后大厅都是喜气洋洋,十三虎卫负责燕府护卫,却是另一番心绪,来来往往都是客,他们暗中盯着众人的眼睛却如同盯着一个个贼一般。 瞅空拉住燕锋到了偏厅,席啸天道:“三公子,我们瞅这来宾的神情,也掂量了各位武功深浅,都算正常,就算有些人要闹事,也能制得住。” 燕锋抱拳一揖,道:“各位叔叔们,最是辛苦了。” 席啸天又道:“只是有一点,似乎五捕快脸色一直不善,也不见他们四周招呼交游,怕是存着什么心思。” 燕锋道:“这几个不一直都是那副清高孤傲的样子,就像收不上租子的地主老财般。” 席啸天道:“今日似乎有别,那武林盟主似乎和他们暗中嘀咕了些什么,似乎就打了个哑谜,不像是正常寒暄闲谈, 倒像是在对什么暗号。”

燕锋道:“那盟主最是滑头,断不会在这里谋划。倒是五捕快身边的那个少年,我们一直没看透。父亲说那少年模样,似乎在少室山上见过。” 席啸天道:“既然见到五捕快,还得万事小心,他们可是‘无事不登三宝殿’的,在江湖上也有盛名, 但各门派有什么接印、做寿等事,殷勤邀请他们往往不到,不请自来往往就带着祸事,可谓江湖上最不祥...,嗯,最不受欢迎的宾客了。 既然已有疑虑,当然要防备着了,我已安排五个兄弟紧盯五捕快,我和高啸云兄弟专盯那少年。稍有反常,先下手擒住五捕快。” 燕锋:“如此甚好。” 说完就回来大厅,又重新扫视了一遍来宾,帮忙招呼起来。

伊舟和五捕快坐在后厅,耳旁谀词汹涌,心中怒气翻腾,酒过半酣,不待燕云天过来敬客,雷一云携着五个兄弟来到前厅, 又听闻一片阿谀之词,燕云天正在微笑着谦虚客套。 雷一云直接道:“今日怎不见天目、天姥、天台三派掌门来贺寿呢?以后都是邻居,为何这般无礼?” 盟主钟颐听到雷一云说话,又恢复了威严的架势,比平时还稍带几分怒气,众人笑声渐息。

燕云天回过头来,心中不知为何这人突然问上这么一句,道:“是在下德薄,无缘得见三位掌门风采。” 又见到伊舟,忙笑道:“今日又见少年英雄,幸甚。” 语气真诚,又将伊舟在少林寺观战一吼破阵和义救杜鸣城的事迹向来宾夸赞一番, 如介绍自己得意门生一般骄傲,还少了那些故作谦逊的自贬之词,众人对少年的武艺和义气都是心惊。

雷一云心中冷笑:“这会儿还要奉承,套交情。” 不让燕云天岔开话题, 继续道:“确实德薄,这三位掌门,一个过了砩头湾后就不知是死是活,两个闭门不出。无缘见得天爷。” 他说确实德薄,本意指三位掌门人,却顺着燕云天的话头,旁人听着就似说燕云天确实德薄,有手下就有点按耐不住了, 要不是寿宴场合,早已拔刀相向了。 盟主钟颐冷冷道:“雷一云,天爷大寿,你要干什么?” 语声自有威仪。众宾客纷纷鼓噪,有人已经帮天爷骂了起来。

于一峰道:“有人表面温厚磊落,附庸风雅,背地却挑拨离间,暗箭伤人,作为武林盟主手下五捕快,管还是不管?” 钟颐转威为怒:“你们今天是来祝寿,还是来查案来了?” 燕云天也面露愤怒之意,只是连忙遮掩过去,他寿宴之上被人吹捧得有些飘然若仙了,来宾个个口灿莲花,没有他们戴不上去的高帽, 神仙都抵之不住,此时被人搅和,大失面子,心中气急,虽努力维持平静,但依然有些掩饰不住。

燕锋却忍耐不住,戟指大喝:“我燕府岂是你们撒泼之处!身为五捕快,就可无端捏造,凭空诬陷吗?” 燕云天有三子一女,老大还在燕地看护着老家产业,老二懦弱,燕真谨慎, 这燕真从小在父亲督促哥哥们练功时,缠着父亲讲那古时行军打仗之事,大哥就曾笑言:“我这个小妹不如改名燕木兰。” 燕门豹卫从不抛头露面,而此时虎卫正在暗中布置防卫, 鹰卫大多在外地经营,如封疆大吏一般,身边倒还有三个,只是没有燕云天示意,也不好自作主张, 只有老三燕锋性子急躁,虽平时多受父亲责骂,但此时见五捕快如此无礼,不等父亲示下,就忍不住叫嚷起来了。

雷一云冷冷道:“燕府的确威风,要不然怎么会引来这么多高士,只是我们向来信奉‘不入虎穴,焉得虎子’,被我们咬上的, 就喜欢在那威风之时,当众再咬上一口,我们也好沾点威风之气。” 钟颐心思:“此话确实不假,这五人处事冷静,胆子却大得能包天,追查起来如虎咬住了猎物脖子,蟒蛇缠住了梅花鹿, 八年前少林寺无意救助收容一名伤者,却被五捕快追查出是一名案犯,当众揭穿,弄得方丈下不了台, 差点提前退位了。哎,这事多了去。虽说是我手下,我也无法让他们松口。”

正苦思如何拦住他们,就算拦不住也怎么要把自己摘出来。就闻雷一云继续道:“既然被我们咬上,就不会是捏造, 我也不想再多啰嗦,你燕门挑拨离间天字联盟,暗中支持天目山闹起并派事端,其他两派不从。 就派人攻击天目山,引天台山、天姥山来援,又在回程中设伏准备围歼天姥派,是也不是?” 他连珠炮似的说出,众人皆惊。 盟主钟颐大喝一声:“雷一云还不叫你们兄弟退下,你有何证据?就在这寿宴之上大放阙词,想出什么风头? 让武林人都夸你们铁面硬气,不讲情理吗?”

雷一云一套指摘,都是根据三路探查后的推理,确实没有实打实的证据, 但他微微一怔后继续道:“我们亲眼所见,亲耳所闻,还亲手过招,你们还要什么证据?” 钟颐道:“要是你眼见、耳闻都是虚呢?” 今日寿宴,大跌脸面的,可不仅仅是燕门一家,五捕快不听号令,也让武林盟主大失颜面。 雷一云置若罔闻,继续追问:“那我就直接问问燕门,你们是否承认干过我所说之事?”

燕云天虽然威名广播,却更执着地维持温厚形象,如果当众疾言厉色,既失了形象,还给人气急败坏的印象,反证了五捕快所说属实, 依然和颜悦色道:“干没干过早晚会给你们一个交代,暂时还请先给我一份薄面。” 众来宾就算不是附炎趋势之徒,也多迫于燕门威势,此前燕门讲武论义,闯下名号,此时人见燕云天也被同一手法迫得“服软告饶”,不觉竟有快意。

伊舟悄声对雷一云道:“雷大哥,要不寿宴完了再说这事儿吧。” 雷一云摇摇头,继续朗声道:“这就一句话的事,干过你就大方承认,由江湖豪杰做个见证,为天字联盟讨个公道,我五捕快也没坠了名声; 没干过,你就开金口,我五兄弟就当众谢罪,要杀要剐,由你处置,也护了你燕门面子。” 燕锋自然要为父亲解忧,喝道:“什么人来这里叫嚷几句,我燕门就要当众自证清白不成?我今天就破个例,告诉你没干过! 倒也无权杀你剐你,让你们滚出我燕府,还是可以的吧?” 一行人已经要围上来赶人了,五名虎卫正要出手。

五捕快见燕门矢口不认,与此前杜鸣城磊落承认杀了武当丹云子的情状大不相同, 雷一云心道:“我们五兄弟向来有谨细的名声,查访清楚,一旦开口,从无妄语,各门各派也都要点儿脸皮,个别死赖着不认, 一旦我们拿出证据,脸上更不好看,因此一直都是五捕快说了什么,对方哪怕把事情推诿于他人,却也不会不认, 如今上司武林盟主率先置喙,燕门死赖不认,委实不好料理了。” 又见对手有围攻之意,只得做好迎击准备。

于一峰心思:“这燕门又不是什么真能杀人剐人的皇帝,所谓威风不过是江湖人趋附,我们也不真是什么能缉人拿人的官差, 所谓声名也不过是江湖人抬举,给我五兄弟安了个五捕快的名号,时间长了,我们自己都当真了。今日这事,既然已被大哥说破了, 接下来,不是灭燕门威风,就是我们掉面儿,可不得不较出个真来。” 于是对雷一云悄声道:“倒也不必动武,还是得让来宾说个公道。” 雷一云心中恍然,转向众人道:“我们不过是受江湖朋友抬爱,也有几分薄面,如果我们如燕门三公子所说的无端捏造, 早就被乱刃分尸,不知死在了何处,如何还敢来燕门聒噪?话已出了我口,入了各位的耳,就让大伙儿论个公道。”

五捕快偏爱寻人多之时来行公论之事,自有其道理:如同大多风俗习惯,规矩立于众人心中,众人之口就是判官, 各人行与不行只看怕不怕口诛笔伐。武林规矩本就靠江湖人心中道义来维持着,江湖人越多,武林道义就立得越正, 五捕快说话就越可信;五捕快从来也是单刀直入,铁面冷言,才得江湖人士信服,不来那些虚头巴脑的客套,免得消弱了那股威势。 此刻却遇上了危机,未料到盟主先来质疑五捕快信誉,只得看看这五捕快信誉在江湖人士心中还剩几分了。

燕锋听了,冷笑一声,道:“你五捕快不是无端,我说话也不是放屁!” 众人如何不明白:“这事态变成比拼谁在江湖上更有信誉了。” 有人觉得燕门向来磊落,有的觉得燕门威势逼人, 有人觉得五捕快想来公正,有的觉得连盟主也怀疑五捕快,九里谷里不都传言燕门杀人,最后不也被燕门揭穿了, 这次错怪了好人也并非不可能。一时间大厅里谁也不说话了。还有一些迫于形势俯就燕门,但心中还残留一些骨气的人士, 暗暗敬佩五捕快,心中称赞,慢慢觉得骨头也重新硬气了,头也不由自主地重新抬起来了。

正在此时,三个家丁匆匆进来大厅,各捧着一个拜盒,道:“天目山施掌门、天姥山周掌门、天台山傅掌门同来拜寿。” 就如和五捕快配合好了似的,燕门人及众宾客,连雷一云和五捕快都是一惊,只是一惊之意,各自不同。 燕云天忙携儿女们出去迎客,到了门口,三位掌门道:“本为近邻,理当早到,只是门户出了事情,由此耽搁了。得罪,得罪。” 燕云天道:“哪里话,三位贵宾到了,就是我脸上有光啊。” 陪了三人入了大厅。

周掌门见了于一峰和伊舟,忙上前向五捕快一行施礼,又是喜悦又是感激, 顿了一下道:“要不是这六位高义,我怕是吃不上天爷的寿面了。” 扭头望了望另两位掌门,两人点点头。 周掌门又道:“也借此宝地,澄清个流言,我们天字联盟依然是天字联盟,此前没有,此后也不会行并派之举。” 燕云天见周掌门拜谢五捕快,莫名其妙特地澄清并派之事,似乎接下来要提起什么事端,直觉五捕快所说的事又要真了几分。 他本就有意要收服天字联盟,没想到手下不知学什么稗官野史上所载兵法,设下驱狼吞虎之计,做得这般大了。

燕云天心下计较,请了三位掌门在前厅上坐。 雷一云又道:“三位掌门人刚好来了,你们不是需要什么证据吗?我就问问周掌门,可知在砩头湾围攻贵派的人是何来历?” 周锦年稍微沉吟,道:“是燕门之人领着一帮不是燕门人的旁门左道。” 伊舟心里奇怪:“我并未和他说起过交手的事,当时他们明明不知道围攻之人的来路,这几日,他如何又得知那围攻之人有燕门的人?”

雷一云又问:“施掌门,可知攻天目山的人手是谁?要惹得求救于天姥山、天台山。” 施昌绩道:“正是燕门的人!” 燕锋怒道:“你们一唱一和,胆敢泼脏水泼到燕门头上了。今日你们可一个别想出这燕府之门!” 盟主钟颐也知五捕快来了对证之人,再开口,只怕要把自己陷进去了,从此就缄默不语了。 周锦年道:“我不仅知道是燕门之人,还知道他叫石当。只要让他出来对质即可。”

燕锋道:“这儿岂是你来对质的地儿。” 周锦年冷笑道:“有何不可?那石当也可别做缩头乌龟,愧为燕门之人。” 一个人只得慨然出列,道:“我就是石当,可不知周掌门说的是什么事情。” 燕锋道:“燕门之人既然说过没做过,你们还有不相信的吗?” 伊舟却依稀从那双眼睛认出此人,上前道:“这人倒也好确认,天爷只需先和我对上一掌。”

众人大惊,此语显是要和燕门摊牌,要用武力解决了。燕锋怒道:“一个黄毛小儿,何必我父出手!” 燕门虎卫早就要动手,此刻不等话音落,两人已攻向伊舟,正是席啸天和高啸云,还有五人已围住五捕快,交上了手。 伊舟只得出掌招架,一股涓流般的真气注入两人体内,马上收掌后跃,道:“我可不是要打架,现在就请你们再探那石当的内息,便知分晓。” 他收了掌,可席、高两人却还没收掌,待他开口说话间,胸上已挨了两掌, 席、高两人也是大出意外,却见伊舟实挨两掌,身子晃了一晃,依然继续说出那一长段话, 一字一句都清晰吐出,并无任何停滞,心中更是大骇。只得收掌,道:“没道理啊。” 竟忘了去想伊舟话中之意。

燕云天已知两人落败,还留了面子,也觉得伊舟之语莫名其妙, 就平推一掌,被伊舟接着,就觉一股微小的内息进来,留在体内四处游走,心中大惊。 就见伊舟撤掌道:“就请天爷再去探探石当的内息。” 燕云天似乎恍然,对还在乱战的十个人喝道:“住手!”扯过石当,一探内息, 心中便已明了:“这位少年定是和石当交过手,将一股真气种在石当体内,以作为记号。通过对掌探息,已暗中将真相告知燕门了, 再要抵赖,一旦明言真相,更是不好收拾了。现在坦然承认,还能留点儿面子。” 心中感佩,脸色却是呆呆的。

伊舟心想:“这燕云天上少林寺时何等疏狂,今日这般失魂落魄,燕门也算栽了大跟头。” 燕云天今日寿宴被人折腾,已是在天下英雄面前抬不起头了,如今发现祸根确实为门人所为,外如万人唾面,内有急怒攻心, 如何不让他一时恍惚?燕真忙上前扶着,手又紧握几下父亲的手,眼望父亲,点了点头,父女两人心意相通, 燕真心知:“自从父亲来到江南后就不太管事,二哥性子懦弱,只让他料理家事,外面诸事由我和三哥张罗,没想到我去了中原一趟, 回来后事情竟成这般一摊糟,连父亲也被瞒着,三哥脾气暴躁,听不得劝,这寿宴上也是,好几次我要说话,都被三哥抢了先, 弄得无法挽回。”

燕锋见了父亲脸色,心知不妙,急道:“妖言惑众,虎卫听命,拿下这九个!” 众人大哗,燕云天大喝一声:“够了,还不住手!” 神情萧索,对众人抱拳道:“石当所做之事,在下确实不知,但在下驭下无方,大错铸成,就由我一并承担,有请三位掌门。” 众人闻燕云天居然认了,已是议论纷纷。周锦年心道:“这人既然承认了,我目的已达到,就不必纠缠了。” 但还是要在言语上戳他两下:“燕门爱讲武论义,今天我们只论义,不讲武,燕门既然承认,也不失磊落,公义只有人评说。我们走。” 三分讥,七分贬地奚落一顿,三个掌门人出了大厅。接着那寿宴也就散了。

燕云天颓然坐下,看着三三两两的宾客边谈笑着边走出厅去,刚才还对自己恭维的各位,这会儿也只是敷衍一下,有些压根不和自己辞别了, 自语道:“这道义才是武林中最厉害的功夫,人人假之,无人行之,我兴于此,也败于此,很好,很好。” 燕真在旁,只默默听着。待宾客散尽,燕云天道:“让那些鹰卫都快回自己地盘去吧,有需要帮手的,就带着豹卫回去, 以后他们就自行便宜行事吧,也包括丐帮、燕棣。我以后就呆在这江南享受享受了。” 燕真心知:此前十三鹰卫各在云南,蜀中、川东、荆襄、江右、关中、岭南、关外甚至西域等地住扎,有如“封疆大吏”, 如今父亲进一步放权,就算“分封诸侯”了。

五捕快与伊舟出门向西郊走去,寻得一个亭子,坐下说话, 雷一云道:“这燕门最爱拿人丑行来做文章,今日不想也在这上面栽了跟斗。他们以后是论不得义了。” 于一峰道:“真是善水者溺,善骑者坠,又谓君以此始,亦必以终。真乃其兴也勃焉,其亡也忽焉,不走正道到底不长远。” 雷一云又道:“只是奇怪,昨夜有人给我送来一绢书,告知我如燕门抵赖,需要证据可以直接问天字联盟三位掌门。今早那绢书却不见了, 有人夜里在我房里来去自如,我竟毫无察觉,更奇的是,这人对我们行事似乎了如指掌,此前只觉蹊跷,今早又急着去燕府,就没告知兄弟们, 今日之事成,也亏得三位掌门及时赶到,真是好像算好了一样。这送书之人会是谁呢?各位兄弟参详参详?”

五人大为惊奇,也知大哥是等着眉目清晰了才明言,也是免得生出其他事端, 伊舟道:“莫非是燕门出了内奸?” 于一峰也道:“又或是燕门仇敌要利用我们对付燕门?” 正胡乱猜测着,又是一人传信过来,道:“盟主要你们去小南山见他。” 雷一云验过手书,六人起身就走,那人又道:“盟主交代,只是要五捕快去问问话,并未相请伊公子。”

伊舟悄声道:“盟主有异,五位哥哥可得小心,一直在盯着我们的可不止一路人马。” 雷一云道:“伊兄弟勿要挂怀,我们去去就回,那盟主倒不至于要对我们动手。” 伊舟笑笑,道:“小弟就在此等着哥哥们。” 见五人走远,打坐练一会儿功,又想到了叶姑娘、霍姑娘,心潮起伏,掏出一卷书看了起来, 可书中的每一个字词,每一副插图总能让他找到与两位姑娘的联系,勾起一段思绪,两位姑娘的音容笑貌都跳在了自己眼前, 正自神游物外,突听几阵急促的马蹄声,抬头就见远处,几十人打马从四面八方朝着亭子掩了过来。

本章完

CC BY-NC-ND 2.0 版权声明

喜欢我的文章吗?
别忘了给点支持与赞赏,让我知道创作的路上有你陪伴。

加载中…
加载中…

发布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