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寻风记 09 分兵

图文无关

伊舟出了九里谷,与霍牧五姐弟分别后,就和五捕快谈起别后江湖事。 离开少林寺后一年多来,过三峡入蜀,走茶马道,寻百花谷,对中原之事少有耳闻,听五捕快讲起,不禁感慨。 原来,自从燕门大闹少林寺后,在武林上声威大振,武当掌门抱微道长又让位闭关,武当派也遭重创; 燕门或主动或被邀,为很多江湖纷争,甚至为很多门派内务事情,主持公道, 打着讲武、论义的旗号,做了很多铲奸除恶之事,俨然成了武林新的泰山北斗。

说起燕门,伊舟不禁赞道:“从少林寺以来,见到燕门人个个豪爽不羁,倒衬出名门正派阴险狡诈了。” 雷一云淡然道:“从杜鸣城看,确实是一个守道义,明恩怨之人。” 宋一弓道:“是啊,没想到那杜鸣城倒是痛快承认,我费功夫画的现场图,也就用不上了,那案子已结,这画就可以扔了。” 说着便取出一个卷轴,欲要撕碎,伊舟忙道:“什么现场图?我倒有兴致看看。”

宋一弓道:“就是杜鸣城杀丹云子的现场。” 说着将卷轴递给伊舟, 铺开一看,伊舟不由惊呆了,这画太过逼真,如同那丹云子是躺在卷轴上死去一般,不由赞道:“真乃神笔。” 画面上,丹云子身上伤口尤其精细,伤口的长、宽、深还用浅色笔迹标注了尺寸,刀锋在伤口上留下的痕迹真是一览无余, 虽只用寥寥几笔勾勒出来周围的街道、房屋,但足以让人用这图找到丹云子身亡的具体地点, 还描出了杜鸣城、甚至几个旁观者的样貌,可按图索人,也可寻找旁观者作为目击证人。

伊舟道:“就算那杜鸣城想抵赖,见了这画,也是抵赖不了的,这伤口上所留刀锋明明就是他的左手刀法。” 心思:“这宋四哥勘查现场,检验死伤,真是目光如电,画图功夫也如丹青圣手。这画之所以会让人心服,能作为杀人现场的一项证据, 固然有武林盟主和五捕快威望信誉作保,这细致入微的图画也让人不由得不信吧。” 六人寻了一处大石头,或靠着,或站着,继续谈论。

于一峰道:“这燕门突然崛起,江湖大变,但我观燕门行事,利用别人的恶行来达到自己目的,行事也可以说是光明磊落。 但如何得到各门各派这些龌蹉事呢?可以断定:燕门花了很长时间,也费了一些心机。” 雷一云点头道:“不错,这燕门如此庞大势力,此前从没显露过,突然冒出,来历不明,委实让人好奇。” 宋一弓来回踱步,担心道:“他们说是为江湖主持正义,费心机挖出丑事,计划周详,如今集中发难,不知背后有什么更大阴谋。” 封一赐拍了怕四弟肩膀,笑道:“不错,我也一直很好奇,他们从何而来,到底要干什么,我们何不悄悄的去查访查访?” 聂一恒一直把玩着佩剑,作势要剑劈大石,听了三哥之语,扭头道:“正是,现在我们的生意也被那燕门抢了去,正有大把时间去查访查访。” 伊舟正收起卷轴,就听五捕快议论,奇道:“聂五哥,咱们还有什么生意被抢了?” 宋一弓哈哈一笑,道:“此生意非彼生意,那燕门四处主持正义,江湖中,谁还找我们查案访案了?” 伊舟也是莞尔一笑。

封一赐此刻已靠在大石之上,道:“前几日为武当丹云道长的死,追踪到燕门头上,武当派既然放下那仇怨,也算了结,下步从何查起呢?” 伊舟道:“燕门大闹少林时,我在少林寺也瞧出一些端倪,传位大典上,少林寺内有人与燕门勾结,只是各有图谋,结果出了岔子, 现在想来,燕门一路拦阻广显回寺,并说‘回到少林,将有不利’,并非虚言,哎,我戏耍姜鸣山,反倒害了广显, 只是我至今还没明白,他们是怎么知道广显私情之密的呢?” 五捕快都看向伊舟,身子也慢慢围拢,于一峰道:“原来少林争位之事还有隐情?” 伊舟于是将自己如何遇到丁景父母,燕门如何一路拦阻南下,如何发现丁景养父母给五捕快讲了一遍, 至于燕门大闹少林,明远和尚阴谋败露的事,五捕快也给伊舟讲了。 于一峰道:“如此,我们还是得再去少室山一趟,找丁景养父母问问了。”

于是六人打理好行头,准备经长江到中原去,这日来到奉节,伊舟想起那刘财主敲诈船帮之事,心中依然愤愤不平。 六人雇了船,趁着船老大还在收拾船只的空闲,伊舟让五捕快在客栈稍侯,自己向城东,潜入刘大财主府中,想着怎么扒他一层皮,正寻觅账房所在, 听到堂内话语声,于是藏身檐下偷听。

就闻一人道:“这汤爷再不出面,我们这生意没法做了。” 又一人道:“和掌柜不用心焦,生意是稍有影响,我们还是可以节约节约嘛。” 伊舟听出这正是刘财主的声音, 另一人道:“怎么节约?不就是少雇几个人,少发、晚发工钱,寻机克扣,这些法子都试了好几遍了,如今我和老婆孩子都亲自干活了。” 刘财主道:“周掌柜向来精明,那首饰铺子确实没什么能节约的了,但货栈那边呢?船帮那边能不能再压压价?老张?” 老张应道:“现在都硬气了,刘老板的货,他们都押后处理,现在又多了几个货栈,听说是找了燕门的路子,野着呢,船帮也跟着野了。” 伊舟心想:“就是得治治你们。” 指尖暗中用力,已凿开一个小孔,望了进去。

和掌柜附和道:“是啊,我这丝绸都运不出了,老主顾都不接我们的货了,那肯定是被新开张的那几个货栈给抢了去。” 周掌柜也道:“我那货色质量也大不如前了,我看就刘爷的当铺、钱庄没受什么影响。” 和掌柜道:“刘爷独占一方,当铺、钱庄可没那么容易开起来的,不过按周掌柜说的,这公西家的珠宝本行难道也被人占了吗? 罢了,我们也去找找燕门的路子吧。” 刘财主冷笑一声,道:“你去找吧,看汤爷不打断你的腿。才过一个月,不记得那花掌柜的腿了?”

一个月前,那花掌柜也是生意上被逼无奈,只是对燕门示了个好,似乎有意投诚,还没来得及行动, 就被汤成派人硬生生将他左腿慢慢锯了下来,传示众掌柜,和掌柜见到时,那血还没干透呢,如何能忘? 和掌柜身子一抖,颤声道:“刘爷不要往心里去,我说话不过脑子,这只是个气话啊。” 说完就跪倒下去,仿佛两条腿已被人锯走了。 刘财主道:“气话也不能这么说,要是到了汤爷耳朵里,也不知你会少了哪只胳膊哪只腿呢。这气话也就停在这儿了,你起来吧。” 和掌柜又向其他几位掌柜磕了头,才哆哆嗦嗦地起身。 伊舟心思:“这帮人真够狠的,都是掌柜,这人定是感激其他几个人不漏口风,才要磕头吧。” 刘财主继续道:“大家要沉住气,想当初,五脉那时候闹得凶吧?还不是被四位爷给治下去了,汤爷过几日要过来看看大家, 都知道该如何办吧,今天就这样吧。” 一行人陆续出来。

伊舟心中嘀咕:“邬叔叔提过四盟,这帮人说起五脉,到底是些什么组织呢?” 悄然跟着刘财主进了账房,等了一会儿,待刘财主出去,伊舟四下搜寻一番,包了两千两金子,又把那帐薄点了一把火,溜了出去, 就听后面人大叫:“走水啦!走水啦!” 不一会儿又听刘财主大叫:“哎呀,我的帐薄,哎呀,我刚从金库里取的黄金不见了,快去抓贼!” 伊舟笑笑走远,心道:“算你走运。” 将金子大部分放在船帮,一部分就做了盘缠。

回到客栈,还在屋门外,就听五捕快在大声议论,雷一云道:“没想到这峨眉山还是被人给挑了。” 伊舟大惊,忙进屋道:“那燕门又做了案?当初还以为他们无意找峨眉麻烦呢,看来趁人都走了,杀了个回马枪。” 五人见伊舟回来,各自点头致意,于一峰应道:“这次倒不是燕门,是那明山和尚鸠占鹊巢,几日内居然做了峨眉山道士的头头, 我猜此前传说燕门要挑了峨眉派,号召大家纷纷去助拳,就是这和尚传言出来的。” 伊舟道:“真是万万没想到啊。”

雷一云道:“这明山和尚挑了峨眉山,居然广发请帖,言道:明山禅师从燕门手中救下峨眉一脉,为感存亡继绝之恩, 长山子主动将掌门之位让与明山和尚,峨眉派改换门庭,成为佛家门派,定于一月后举行掌门大典,特邀武林同道观礼。” 聂一恒看完那请帖,又递给伊舟,说道:“真是个又无耻又狠辣的和尚,动手可够快的。”

于一峰看着西方,似乎在想象着峨眉山风貌,言道:“这峨眉山上向来道、佛和睦,此时想来那助拳的一干乌合之众也是早有预谋, 如今道士们引狼入室,被明山和尚领着那些丧家之犬占了峨眉,那些道士只怕要么被迫皈依佛门,要么只得逃下山去了。” 封一赐道:“谁会相信这和尚胡言,他居然腆着脸到处发请帖,还发到我们这儿来了。” 宋一弓苦笑道:“江湖中最不缺的就是趋炎附势之徒,只要这邀客观礼帖子发了,那接任典礼开了,他接掌峨眉门户之事就算做实了。”

六人恨声叹息一会儿,伊舟撕了那请帖,道:“我们如今是继续查访燕门,还是回头会会那明山和尚?” 雷一云道:“木已成舟,事情也是和尚头上的虱子,明摆着。还是继续查访燕门吧。”

一行人雇船沿江而下,这下行水路虽也惊险,比入蜀时要轻快多了,不几日又弃舟北上,来到了少室山,找到何仁夫妇。 伊舟见老夫妇日子过得还算有滋有味,心中高兴,拉了一会儿家常,告知丁景还在百花谷学武,以后定会来看望父母的, 就问起丁景幼时之事,何仁夫妇忆起丁景儿时如何惹人疼爱,脸露幸福之色,又说起儿时如何调皮捣蛋,如何鬼点子多, 比他大好几岁的小孩都听他分派,说起各种恶作剧,惹得大家都笑了。

伊舟又问道:“伯伯、婶婶,你们可记得有其他什么陌生人打听过丁景其他事吗?” 何婶婶想了想道:“还真记得有个人打听过,丁景大概八岁吧,那天他和伙伴在河边玩儿,我去叫他吃午饭, 正准备回家时,一个人就过来搭话,我注意到他是在河边喂马喝水的, 他就说:‘这少年长相俊秀,名字也起得好,你真是好福气,是您孙子吧?’ 我见他话语客气,也就笑了笑。” 伊舟心想:“这乡村里,小孩儿起名都是各种动物名儿或数目字儿,忽听到有小孩儿叫’景‘这个名,确实觉得清雅。” 问道:“那问话的人长什么样子?”

何婶婶道:“嗯,是个四方脸,很瘦,很精神。就因这人模样让我记着,也才记着这事儿的。” 伊舟心中一动:“莫非就是姜鸣山?” 何婶婶又道:“那人又开始逗丁景玩儿,丁景见到生人也不害怕,还对那马很感兴趣,那人就带丁景骑马在河边溜了一圈。 我想既然丁景很高兴,又到吃饭时间,就猜这过路人可能有意蹭饭的,村里人本就热情,就请他到家里吃饭,那人也没推辞。” 何伯伯却问道:“伊哥儿现在来问,是不是出了什么事情啊?不会是我们一时热情请人吃饭,惹出了什么祸吗?” 伊舟道:“伯伯不用担心,没什么事情。”

何伯伯又道:“那人到了家里吃了饭,说了会儿话,说自己叫山明,是过路的客商,倒也爽快,直说自己是来蹭饭的。不知怎么又聊到丁景, 说丁景这孩子骨骼清奇,身轻体捷,是个练武好苗子,看他骑马也能看出来,我当时还奇怪,一个商人还能相骨呢, 就觉得不过是走江湖的场面话,舟哥儿,你说呢?” 伊舟笑道:“这话倒是没错,景弟习武,可真是老天定了的。” 何伯伯脸色终于轻松下来,道:”那我更是心安了,放在那什么谷里学武,不比跟着我强多了,违了老天面子,我可吃罪不起。” 伊舟笑道:“跟着伯伯,又是另一个福分啊,可惜不能两全啊。” 何伯伯捋捋胡子,道:”那可没什么福分。不过那山明还问起丁景父母情况,旁人一看我们就不是丁景的亲生父母,我见那人像个好人, 也就实说他父母是丁晟、景越,遭了山贼,早已亡故了,我们就收养了丁景,这些话当时也是背着丁景说的。 那人走时给了我们好几锭银子,说敬佩我们老夫妇高义,又觉我们生活不易,聊表心意。”

伊舟心道:“原来如此,那人果然是燕门姜鸣山,他套出丁景父母姓名,后再查访父母两人底细,自然就知道了丁大哥私情, 然后又借此设计,和少林寺曹洞宗门人勾结,最后逼死了丁晟夫妇。” 又想起老夫妇曾被接到少林寺,准备对付广显大师,当时丁景情绪激动,就没有细问,当下连忙又问道:“后来将你们劫持到少林寺的人是谁呢?” 何伯伯道:“那天一大早,丁景出去玩,天黑了也没回来,我们就出去找他,就来了一些人,说是山明派人来接我们,山明这名字我一时没想起来, 来人提醒说是为报一饭之恩,我才想起来,还说他们知道是谁抢走了丁景,要到少林寺去找。 后来到了少室山,就昏沉沉睡着了,醒来却见到你和景儿,又在山上安了家。”

伊舟心思:“原来劫持两老之人也是姜鸣山。” 脸上不动声色,又与何仁夫妇聊会儿家常,留下一些银两,出来柴门,惊起屋外松柏林中的一群鸟雀,树影摇曳, 伊舟心想:“这山间的风也真大。” 六人心中思虑着何仁夫妇的话语,边寻路下山去了。

路上聊起,都说这燕门真是能下功夫,乡间老妇、小儿露出来一点儿蛛丝马迹,他们居然也能抓住机会, 历时四、五年设计出一套计策对付少林寺,也真沉得住气,对燕门只有叹服,好奇心更甚。 又想到他们利用一个幼童,让他见到亲生父母,又当面将他们逼死,哪有一直在养父母身边生活得幸福? 燕门为了对付少林,害得三户家破人亡,而用同样手段搅乱武林,不知害了多少人如丁景一家这般, 更得查出更多真相,看看这燕门到底要干什么。

六人一路向南,即日来到豫州地界,这里自古就是天下之最中,刚好距离武林泰山北斗少林、武当差不多远近, 汝水之滨的松鹤楼正是南来北往、东奔西走的武林人士豪饮之所,六人既到此地,也不免俗,来到松鹤楼。 就听闻江湖人士都在讨论着明山禅师拱了峨眉山之事,有人忿忿不平,也有人夸明山和尚好手段。

伊舟调笑道:“这地儿为天下之中,这松鹤楼名字起的也中,松就是指少林,鹤就是武当了,一家店起的名字都两不开罪。” 聂一恒道:“是啊,这少林的松树就是有一绝,说一棵松树上同时长着松枝和柏树叶子,那道士最爱养鹤了, 松鹤楼,真不愧是少林、武当合开的酒楼。” 正讨论着店的招牌,又上来一行六人,都戴着毡帽,中间一个后生打扮的清秀女子,走路都透着干练劲儿, 后面跟着几个满脸胡须的人,店里掌柜、伙计都凑上前去,刚要殷勤一番,还没开口却马上退散了,似乎看到了来人脸色不善。 于一峰轻声道:“我瞧这家店已不是少林、武当两家的了。” 封一赐道:“是哦,之前我们五个来,还不是笑脸相迎,今天好像不认识我们一样,果然是换老板了。” 于一峰道:“刚才陆续来了几个武当道士、少林和尚,掌柜也都不认识。这老板攀上什么高枝儿了,少林、武当也不放在眼里了。”

都说男人在人群中总是能很快找到最美的那位女子,而女子总能被人群中最有英雄气的男子吸引, 此刻,伊舟不理会五捕快再说些什么,正不时瞟向刚上楼的那一桌,而对方也时时看向这边。 突然,那清秀后生站起,径直走向伊舟道:“我在看你,你也在看我,何不直接过来,打个招呼?”

伊舟一时大窘,忙起身道:“在下伊舟。” 那后生道:“小女子燕真。”

然后又与五捕快分别见礼。那边与燕真同行的就叫道:“老大,你爱吃的八宝烩来啦,趁热吃吧。” 燕真只得回桌。 这边聂一恒,哼了一声,抓住一个店小二道:“我们等了许久的八宝烩还没好,那桌人刚到,八宝烩就上了?” 雷一云忙到:“五弟,再等等,又何妨?” 那店小二面露为难之色,道:“那边是贵客,又有急事,我们怎敢怠慢啊?”

聂一恒年轻气盛,本来这店对五捕快前恭后倨,就让他憋着火气,一听这话,显是侮辱似的区别对待,更是来气, 冲地站起,对店小二大声道:“什么贵客,急着去拜见阎王啊?” 却面朝着燕真那一桌人,那随行人员听闻也怒目而视。 燕真忙叫过店小二,问道何事,店小二道:“这五个不识相的,想急着先尝尝你的八宝烩呢。” 燕真斜眼轻瞥店小二,道:“你这小二不地道啊,都是客人,为何这般看人下菜?这八宝烩,我们闻也没闻过, 你就端给他们,并赔礼说上错了。”

店小二赶忙遵命,端了过来,小声道:“那桌客人瞧你嘴馋,就让小的给你端来,先尝尝。” 话音刚落,不仅聂一恒,其他四位捕快再也忍耐不住,腾地都站了起来,只有伊舟没见识过盛名之下的风光,冷眼旁观,觉得这店小二有意挑拨, 忙道:“哥哥们,小心这店小二存意不良啊,我看那燕真姑娘并非此意。” 可是此情此景,眼看燕真神态,又见店小二是听了燕真之语才端了过来,还存了因伊舟贪慕燕真美貌而说她好话之意, 哪里还能听伊舟说话?就算能听进劝解,怕是此刻面子上太不好看,也得想法找回了。

就见聂一恒,接过那盘子,劈头就将那八宝烩向燕真桌上砍了过去, 他出手既快,燕真她们也没防备,虽闪避开了,那盘子还是砸在桌子上,汤汁水水,丸子菜条溅的椅子上,几人身上都是。 五名随行之人腾地跃出,就要大骂,燕真拦住五位,理理衣衫,道:“不得鲁莽!” 一名随行者悄声道:“老大,我们这行要去弹压那些闹事之人,要是我们忍了这气,只怕后面的事不好办了啊。” 燕真一顿,心道:“不错,要是忍了,只怕那边更要翻天,要是治了这五捕快,那边闹事的也许不用亲自出手,就自自行退散了。” 于是右手向前一摆,喝道:“忒也好生无礼!” 五名随行之人,直扑五捕快,燕真拔剑挺上,缠住了伊舟。

燕真一柄剑舞得眼花缭乱,灵动飘逸,就像在伊舟身前挂了一帘幕布,透过剑影,还能模模糊糊看见那五对人的战况, 五捕快功力相差甚远,渐渐大落下风,伊舟想要去援手,却被燕真绊住,不一会儿,于二哥就被制住,再过一会儿,聂一恒也被制住, 燕真撤剑跳开,大声道:“五位捕头,我们六战五胜一平,你们还有什么见教?” 雷一云道:“燕姑娘门下,剑法高明,在下佩服,只是我们莫名其妙打了一架,不知来由啊。” 此时他也回味过来伊舟之劝。 燕真道:“不知那店小二对你们说了什么?就要用盘子来砍我们。” 聂一恒说了店小二之语,燕真杏眼圆睁,怒道:“掌柜的!那嚼舌的店小二呢?”

掌柜的也喝道:“听见这位公子的话了吗?去将那店小二叫来。” 几个伙计领命而去,顷刻过来回覆道:“那小子不见了。” 燕真狠狠瞪了掌柜一眼,转头对五捕快道:“事出误会,实在抱歉。” 五捕快也不占理,也就互致歉意,告辞而去,八宝烩也不吃了。 六人看着燕真一行人向北去了,就信步向南边山中走去。如同远行的猎户和赶花期的蜂农,只寻野外小径赶路, 实在不想去酒肆客栈中看那些前恭后倨的势利样子,也不想听那些夸赞明山和尚手段的陈词滥调,更莫名其妙的打一场败仗,还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

六人来到山间一溪水间,坐下休息,沉默良久,聂一恒道:“那五个家伙,武功真是深不可测,什么来路?” 雷一云道:“看不出来,伊兄弟,你能看出来吗?” 转头看着伊舟,武学之事,五人是越来越佩服他了。 伊舟道:“那姑娘的功夫,对比起她五个手下,简直像是花拳绣腿。既然她姓燕,又在那松鹤楼有那么大面子,我猜是燕门的人。” 于一峰道:“不错,我也有此猜测,只是此前猜她会不是是那松鹤楼老板的千金之类,因为我知道松鹤楼老板也姓燕。 现在想来,松鹤楼老板的面子还不足以请到那五位高手做他千金的手下。” 聂一恒问道:“那我们下步该怎么走?” 雷一云道;“既如此,我么何不跟踪这位燕门小姐,听他们说要弹压什么闹事的,倒把我们做了杀鸡儆猴的那只鸡。”

伊舟突然拿了根树枝在地上画字,写道:“林后有人,似乎两个。” 众人都住了嘴。

封一赐一见,大惊:“我擅长跟踪行迹,向以‘无声无息’和‘勿藏勿匿’的名号为傲,不想居然没有听出来有人藏匿我们周围,此时经伊舟提醒, 再静心倾听,才发现一人,伊舟居然说有两人?” 这“无声无息”当然是夸封一赐的跟踪和屏息之技,”勿藏勿匿”就是夸他听人气息之功,有封一赐在,就别想藏匿四周了。 正佩服伊舟间,突然,林中鸟雀惊起,树影摇曳,从林中飘出一人,是个目细眉淡的蒙面者,伊舟一瞅之下,那人又反身飘远了, 这突然出现一下,又突然跑远,宛如鬼影一般,不知是为了吓唬这六人,还是被人给扔出来的。

于一峰叫道:“哎呀,居然有人跟踪我们。刚才说的,定被人听了去吧。” 伊舟道:“在少林寺看望何仁夫妇的时候,我就怀疑有人在跟着我们。” 封一赐郑重道:“我也有那感觉,总觉得那树林里鸟惊不同寻常。” 雷一云笑道:“呵呵,我们还在商量着要跟踪谁呢,却先被人跟着了,得换条路了。” 于一峰数着指头,道:“眼前当有三件事,一是这跟踪之人是谁,二嘛燕门到底什么底细,三来,这燕门当下在江南好生红火,也得去瞧瞧, 本来要去看看燕门小姐,既然被人撞破,也就算了。” 伊舟道:“此前我去过北边,我看燕门这些人的衣着、话语、行事习惯与燕地风俗很是相符,这燕门的根基应该就在那边。”

雷一云道:“如此,我们也兵分三路,去会会他们。我和老三去看看到底谁在跟着我们;老四和老五去北边燕地,查查燕门的底细; 老二和伊兄弟就一路去江南看看他们还要干什么。定在两个月后,在西湖小瀛洲会合。” 几个兄弟明白,这三路最危险的就是去查清跟踪之人,本来老三最擅跟踪,但刚那蒙面之人露面更显出对手强大得可怕, 更别提伊舟还听出另一个没露面的,想让他们这一路多个人,又想到老大定了的事,也不好更改,找什么说辞理由也逃不脱看低老大的嫌疑, 也就只能多说几句保重,各自分头走了。

伊舟跟着于一峰向东南走去,遇到武林帮派,就或明或暗的去拜访拜访,过衡山、黄山时,见两派还在为修山争斗不休, 继续沿瀫水东行,折向天姥山。

路上客栈里听人说起:“这江南三个天字派本为联盟,如今燕门要来江南置府,逼得三家要并为一派,反惹出事来。 三派之中,本就天姥山势力最盛,天目山反要主导,想抢那并派后的掌门之位。” 于一峰和伊舟说起这些传闻,道:“这定是有人捣鬼呢。” 伊舟道:“这燕门真是风光,就要在江南置产了,就是在苏杭一带吧。这三个天字派刚好围着苏杭地界,有他们在,燕门哪能睡得安稳。”

两人边聊边向天姥山赶去,踏着还是谢灵运开辟的山路,观着山水景色,暗诵前人诗句,豪迈顿生。 观景半日,就想着顺道去天姥派拜山交游,待到山门,伊舟就叫喊着:“武林同好,特来拜山。” 半晌不见动静,心中嘀咕,正待要走,快步走下来一人,见到两个,并不搭话,又急急忙忙奔回去了,又过半晌,才下来一堆人, 脸上似有惶急之色,见到就两人伫立山门外,稍显意外,但也放松许多。

有个年轻书生见礼问道:“不知故友来访,有失远迎,请问阁下如何称呼?” 于一峰心中好笑,这人客套话还不熟练,颠三倒四的, 听那声气,就知内功根基很是浅薄。 于一峰道:“你就回报说于一峰来拜山交游。” 那年轻书生心中又是一安,这名号他还是听过的,喜道:“在下贺清远,特来迎接贵客。” 于一峰道:“这天姥派也真是傲慢。” 脸上不动声色,只和伊舟随其上山,奉茶交谈, 才得知山中只有一些低级别弟子,师祖、师父、师叔伯、师兄弟们赶去天目山集会了,下山迎接的贺清远已是留守弟子中位份最高的了。 两人只得告辞下山,心思:“这什么集会,要精英尽出,也不怕有人端了你们老巢。”

经剡溪向越地赶去,正在山间赶路,近得砩头湾,听得急流击石,瀑布落珠之声,竟夹杂着喝骂声、兵刃相交声。 两人紧赶几步一瞧,原来有百十号人被围在溪边小道上, 道既狭窄,溪流还正遄疾,正是围歼的好地势,山坡上,狭道上,横七竖八的好多尸体。

那围攻之人都蒙着面,从山坡攻下,更占地利,外围还有弓弩手虎视眈眈,于一峰见那被围之人服饰和天姥山上留守弟子的服饰一般, 一边疾步奔近,一边大声问道:“遭难的可是天姥派?” 激斗之中,有人答道:“正是!” 围攻之人见有人来,攻得更加紧了,几名天姥弟子被打入水中,还没被冲走,就被溪对岸的弓弩手射杀,溪水立马染红一片。 伊舟也不言语,劈空一掌,砍断一棵碗口粗的香榧树,横起树干,握着粗处,边摇晃边向围攻之人掠去, 那树叶、树枝、青果就如飞刀、弩箭、蝗石般飞去,围攻之攻势顿减,于一峰也挺剑来援。

外围弓弩手见状,真正的弩箭如飞蝗般射向两人,伊舟就以不是弩箭胜是弩箭的树叶、青果还击,攻来的弩箭尽数插在树枝、树干上, 眼见围攻弩箭手越来越少,溪水另一边的弩箭手开始发射,又有几名天姥弟子中箭落水, 乱箭中,于一峰臀部中招,忍痛拔出,舞剑成墙,稍稍挡住来箭。

伊舟大喝一声,手中半截大树舞成一圆,树叶、树枝尽数发出,已成了秃树,内劲透出,木屑如铁蒺藜般疾射而出。 却有两人飞身而上,从左右两边攻来,伊舟只得一手接住一个,另一只手上的树干就做两用,既作长剑接上来人攻势, 又作强弩,发射碎木,压住外围箭势,三人斗在一起,心思:“暂不把你们一招制住,逗引出些招式,也让我猜猜你们是哪路神仙。” 天姥派弟子此时见着天降神勇来援,人人振奋,个个拼死向坡上攻去,不大一会儿,围攻之人就剩几个,其他的互相搀扶着向山上奔命逃去, 伊舟扔掉只剩一截的树干,夹击他的两人也撤招逃走。

天姥派弟子一场死战,逃得生天,心中惊喜、悲痛之情交错,还在恍惚间,也连忙收拾同门师兄弟尸体。 一中年剑客上前,只见他衣衫碎裂,几乎成了一件红衣,露出身上横七竖八的伤口,前胸上还插着箭头,箭杆已被砍去, 脸上血汗泪水交织,把眉毛、胡子都粘成一绺一绺的, 嘶哑道:“两位恩公救得天姥派大难,周锦年永生感念。可否告知尊名?” 说着居然栽倒,不知是要行礼,还是支撑不住了, 伊舟连忙扶着周锦年坐下,就有两名手下上来处理伤口。 于一峰说了两人名号,道:“原来是周掌门,同道相援,何必挂怀。” 周锦年道:“惭愧,五捕快之名如雷贯耳,我却不识尊面。” 五捕快做的都是暗中跟踪、查案之事,平日不会抛头露面,江湖中大多数人自然不识。

于一峰道:“这都是何方人物?手段如此狠毒,是要灭了天姥派的架势啊。” 周锦年道:“我猜应是那天目山的人。此刻想来那施掌门临别时说‘路上小心’,倒有深意,是真的在提醒我小心呢。” 此时伊舟已去揭开一些倒毙之人的蒙面,叫道:“周掌门,可识得这些人?” 周锦年、于一峰还有天姥派一些高手,都过来一个个看过,又揭开更多蒙面, 良久才检查完毕,道:“居然一个都不识得,并不是天目山的人,但他们可以找旁人来做这围歼之事。” 伊舟思索一会儿,欲言又止。

周锦年又将天姥派的其他人介绍给两人,带领众弟子又向两人答谢。 掌门一位师弟褚锦岁言道:“和这些人对招,也瞧不出路数,但都是狠辣阴险的招数,不似正派武功。” 于一峰问道:“那也只得慢慢探查了。我们还去山中拜会过,不知你们为何会全派高手都要下山呢?” 周锦年道:“说来话长,江左三个天字派,天目、天姥、天台本就是同气连枝的联盟,江湖称天字联盟,最近传闻燕门要在西湖边置产, 实感燕门兵锋将到,天目山施掌门就提议:如今大敌当前,非联成一派,统一号令,共同对敌不可。 我想我们本已是同盟,何必多此一举呢?为这并派之事,三派多有嫌隙。” 于一峰道:“也听江湖人士传言,说那天目山要抢并派后的掌门之位。”

周锦年又道:”江湖上倒是消息灵通,也只是有人提议,哪有掌门之位可抢呢,江湖传言倒是着急的很。 前几日,天目山突然传信说遭燕门攻击,请求同盟援手,我天姥派为显示同盟诚意,倾巢而出去援, 一方面燕门势大,早有耳闻,担心人去的少了,不顶事儿,二是也向那施掌门表达诚意:既然结盟,就是三派如一派,也好让他打消并派念头。 没想到啊......” 突然褚锦岁插口,恨声道:“没想到我们去救援他天目派,弟子死伤惨重,他施昌绩不加抚恤,敌人刚走, 他又提起并派之事,还摆起了盟主架子,好像已经成了新派掌门人了一般,要我说,就算并派,这新派的掌门也轮不到他来。” 周锦年温言道:“我们三派各处一角,就算新来了燕门,也是和平共处,我们又没做什么亏心事,也不怕那燕门来讲武论义。” 转头就对师弟瞪视一眼,褚锦岁不由得一个激灵,似乎从没见过向来温和的师兄如此凌厉的目光。

于一峰心思:“这燕门讲武论义,似乎已在这些门派掌门看来,不是什么无理取闹,倒是天经地义之事了。 此前就算少林寺说要到一个小小的地方门派,如燕门般讲武论义,只怕武林同道也会群起而骂之吧。”

周锦年继续道:“我们天姥派和天台派,接书就火速赶去增援,上下夹攻,赶走来犯之敌。施掌门邀我们上山,话没一两句, 他就又说起并派之事,道:‘这燕门还没在西湖边坐热屁股呢,就来犯我山门了,再让他们在江左坐稳了,哪有我们喝汤的份了? 我们得早做准备啊,这第一件事就是强强联手,共同御敌啊’,经此一战,我也承认燕门实乃大敌,但并非只有并派一途, 我们三派本就呈犄角之势,我倒以为各自灵活行事,更为合适,三方争吵不休,没想到说僵了,动起手来了,最后自然是我投剑认输了, 幸好按他们安排,弟子们在别院安歇,否则某些弟子沉不住气,也动起手来,乱战一起,可让别人看了笑话。 我既然输招,也只得同意并派之议,就先率弟子回天姥山,更没想到,他们还不罢手,要斩尽杀绝, 居然在半路上埋伏下人手,邀请一些旁门左道,想抹去我们天姥派,实在让人心痛、心凉。” 说完连连咳漱,吐出一口乌血,显是受了内伤。 于一峰两人见状,也叹息一番,道:“贵派需得尽快回去疗伤治病要紧。我们就此告辞,倒正要去西湖边看看这燕门。” 周锦年道:“五捕快高义,一直为武林同道奔走,实在让人感念。” 双方又道谢客套一番,就此分别。

路上于一峰说道:“这三个天字号的门派,天姥山势力最盛,天目和天台加起来才和他们相当,只是天目掌门的武功确实要高于周锦年, 但天姥派还有好几个胜过天目派掌门的高手。” 伊舟道:“这周锦年不是靠武功上位,那定是计谋百出、精明能干之人了,还是得多方探查才好。” 于一峰道:“不错,我也正有此意。” 两人又去天目山探查一番,打斗、血流痕迹依然清晰可辨,叫门拜山,始终无人应答, 又潜身入内,那天目山似没经过任何事情一样,白天练武,晚上早早歇息, 一副怪异的平静,就感觉他们的掌门明天就准备去武林盟主那里销了这天目派的号一般。

折向天台山,也是这般,两人只得去了西湖边游荡,同时留意各路消息,就听了很多燕府新购园子和被人“逼”着做寿的事。 伊舟闲聊时问道:“这做不做寿的,还有人逼着呢?” 于一峰道:“如今燕门如烈火烹油,江湖中最不缺趋炎附势之徒,一群人联络一起去祝寿,你总不能赶人家出去,不做寿也得做了。” 伊舟道:“如此,我们就等着燕门做寿时,再进府探查了。” 于一峰道:“不错,既是老巢,肯定防备谨密了,偷偷进去也查不出来什么,到了做寿时,人多嘴杂,再给他造点事端,反能看出一些端倪。”

两人寻了客栈住下,每日继续在西湖边游荡、探听,又见到很多天南地北人物,风度气派与平常游客大是不同。 就有些作威作福惯了的豪奴,只把“异乡作故乡”,依然狗仗人势,横行无忌,西湖边上的店铺里却没见过这号人, 两不相让就闹出很多事端。伊舟和于一峰一身外地打扮,对人彬彬有礼,说话却不是吴侬软语,无端受了很多白眼、冷语。 慢慢的,于一峰就不爱出门了,日日在房里打坐运气练武,专等会合之期。

伊舟时而一人上街游逛,一日上街又遇争端,只见门前躺着好几个,一群人正持刀挺剑向店内攻进, 那边厢,伙计们舞着砍刀、尖刀招架,还有人摆了一排滚水桶,一瓢瓢将滚水向外泼去, 一时,刀剑声,哀嚎声,声声入耳,伊舟见双方刀剑都有根基,心道:“这帮泼皮遇到硬茬了。”

就向旁边围观者相询来由,那人道:“这伙儿盝儿,说是吃汤包烫着嘴了,要砸店呢。” 伊舟又扭头观望,刀光剑影,滚水四溅下,居然见有个女子正在救治伤者,一袭蓝白相间衣衫,束一个清爽辫子, 偶尔抬头,就见一张恬静脸庞,偶尔抬眼,才见秀目琼鼻,神采奕奕,伊舟一时呆了,如同见着一个姑娘在自己家里医治家养的猫一样。 不由自主的上去帮手,那姑娘见来了一个身穿灰衫,神俊气朗的少年,道:“把这些伤者移开一些,免得伤了自己。” 就像和一个熟识之人说话一般,伊舟依言办理。那姑娘又自言道:“得想个法子,让他们停手啊。” 说话者似乎把伊舟当作了一个配合很久的助手,而伊舟听着柔柔的语声却觉得是不可抗拒的命令。 伊舟抓起地上散落的一件衣衫,大叫:“罢手!” 舞衣成剑,冲入战阵,转瞬就将各自刀剑捆在一起,滚水也没溅着一滴。 那姑娘也停手观望,见着伊舟无事,又低头忙碌起来。

三方正在混战,五匹大马冲进战阵,各自罢手,后退一步,店里伙计见了,忙叫道:“燕门伍爷,这帮人在这闹事,可不给你们面子了。” 那闹事的也陪笑道:“原来是燕门,我们山东烟绸庄也不是无故来此地,特来为天爷拜寿,你们这街坊不地道, 见客人烫着了嘴,还哂笑取乐,可不是待客之道。” 伙计道:“那洗菜小丫头就是平常一笑,不早告你要小心慢点儿了,你们却急脾气还小心眼子。可是你们先舞刀弄棒的要砸了我们店。” 那伍爷知道山东烟绸庄乃一大户,来拜寿可不能怠慢了,对伙计道:“还要多嘴,还好没死伤人命,再如此待客,赶你出了这街面。” 见伙计退入店里,又陪笑对烟绸庄客道:“多有得罪,多多担待,回头邀大伙儿去个好去处,再行赔罪。只是此刻要事在身,不得不走了。” 说完连连道歉,告辞而去。众人见打不起来了,也怏怏散了。

那姑娘已处理好了那些受伤伙计,又朝对面要砸店的那帮人走去,开始医治烫伤,刀伤, 伙计中一个领班模样的人过来,作一揖,道:“叶姑娘别要辛苦,这些庄客脑西搭牢,活该。何必费心,让他们疼死得了。” 伊舟也道:“这帮人真够横的,那燕门人还如此偏袒,让他们受点痛,算便宜他们了。” 地上人还在哀嚎,叶姑娘手上并不停顿,不久,伤者都已处理完毕,背着医篓,就走了。

伊舟正要跟去,又心想:“这会儿去跟着,没个由头,不免唐突。” 忙捏住那闹事头的手腕,手上用力,口中言道:“我可不饶你们,赔了这店家!” 那人吃疼,只得依言。 伊舟又讨救治两家伤者的费用,道:“这药费嘛,交给我,我来送给那姑娘。” 那帮闹事的刚见了伊舟手段,哪敢不从,只多不少的赔钱,给药费。

伊舟便向伙计打听起那姑娘的事,伙计领班笑笑道:“这叶姑娘最是心地良善,就在街角那边有个医馆,刚才该是听人惨叫,过来救人的。” 伊舟谢过,包好了钱,就瞅这个由头,去寻了医馆,进去果然见到那位姑娘正在碾药, 笑道:“叶姑娘安好,那伙人托我来送药费。” 叶姑娘轻轻一笑,道:“那就放这里吧。” 伊舟见到笑容,如见刹那花开,心神摇曳,又呆一阵,才去那铺里看那药材,瞧瞧这个,嗅嗅那个,如逛庙会,叶姑娘也不理会。 伊舟逗留半天,才告辞回去。每日得空就想着来医馆,叶姑娘也不客套,就如对待医馆里的一个同伴一样,需要帮手时就自然叫一声。 如此连着去了好几日,好不容易才得互通名姓,才知姑娘闺名叶瓷,师父出远门采药了,暂就一个人照料医馆。

于一峰见伊舟行动有异,道:“伊兄弟这每日准时出去点卯,是找了个什么好差事呢?” 伊舟将见到叶瓷的事说了,于一峰调笑一会儿,从此每日都要问问,还装模作样出出主意,也权当一件乐事了。 待到约定日子,于一峰扭着伊舟早早就先去小瀛洲的某个亭子里候着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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