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寻风记 08 助拳

图文无关

伊舟一行六人继续东行,一次歇足时,郭姑娘道:“既然我们知道本姓了,我们姐弟以后就姓霍了,我给自己起名霍牧。” 五弟妹也起了名字,分别叫霍晓,霍喻,霍然,霍凌,伊舟也帮着出了一些主意,解释一些字的意思,并教会了弟妹写自己的新名字。 一路上,两幼弟继续缠着伊舟比拳论武,伊舟见他们兴致很浓,就如教丁景一样, 把基本拳脚刀剑,运气心法和武学道理都教给了两个兄弟,霍牧也领着两位妹妹用心学习,终是大姐领悟最多。

一晃月余,这日一大早就到了峨眉山下,弟妹们就吵着要去峨眉山游玩,一行人进入峨山镇,乃是上山的必经之路。 就见街上熙熙攘攘,有道有僧有俗,大多带着兵刃,一瞧就知是江湖人士,伊舟心道:“莫非峨眉山上有什么武林大会?或是峨眉传位大典?” 正思虑着,一群年青道士从对面过来,口中谈道:“那华山派昨夜又被追来的人杀掉了十有一二,哎,可怜啊。” 另一人道:“如此赶尽杀绝,这江湖道义也算是不存在了。” 随着话音,急匆匆向城外走去。 伊舟一惊,没走几步,又一群劲装汉子匆匆而来,有人叫道:“这次会聚一堂,合力对付燕门,可不能让他们再把峨眉给挑了。” 另一人道:“可不是,若一直这样如无头苍蝇般,个个都是待宰羔羊。” 伊舟忙上去问询。

那群人见伊舟这一行人闲散平静,与街上其他人大不一样,心中一奇,问道:“你们几个娃娃是什么人?” 伊舟回道:“我们从大理来,刚到蜀地,不知这中原武林怎么了?很是担心我师门安危,故而相问,有劳几位大哥相告。” 有人就道:“燕门为祸武林,如今又要找峨眉麻烦,要是想助峨眉抵住这燕门恶霸,就去镇西九里谷聚会。” 伊舟心想:“我们从城西过来,不见有人集会啊。” 但也随后跟着,来到西郊,转向北再走一段,就到九里谷了。

在谷口远远就听到人声嘈杂,走近看去,已有几百人聚在那里, 或三五一群,或十几、二十人一班,散落着,按门派或坐,或站,把九里谷塞得满满当当,中间却有一块大空地, 有喝骂的,有叫嚷的,说得都是最近几日如何脱身到了这儿,为峨眉派助拳的事儿。

人群越聚越多,就听有人叫道:“我们辛辛苦苦跑来助拳,峨眉山上的道士们,架子大的很,也不下来一个迎接咱们。” 众人七嘴八舌地叫道:“就是就是,再不来接咱们,可就要和燕门的人一起攻上去了。” 有人似乎很害怕地道:“哪位烂嘴巴的胡说八道?” 那“胡说八道者”立马就住了嘴, 伊舟心想:“就你们这样子,一看就知是逃难的,自己大言不惭,倒说来助拳的,不知是那个无知妄人,选个聚会点,还是个围地, 真是燕门的人来了,几个人就把你们这几百人给围了。” 他儿时由师父教导读书,孙子兵法还是有所涉猎的。

忽听得一声佛号,只见一个和尚在山坡上大声说道:“各位施主不要在吵了!” 他内力浑厚,如虎啸山间,在谷里回响, 震得人脑袋发麻,于是都收声听他要说什么。 那和尚见一开声就镇住众人,稍微放低了声量道:“我们来此为何?” 有人就道:“那燕门欺人太甚,我们到峨眉山助拳来着。” 也有人小声嘀咕:“被人逼得走投无路,只得混到这人堆里了。” 那和尚又道:“对,除了助拳,我们还要反击燕门,想那燕门阴谋诡计,勾结门派叛徒,用下三滥手段将我们逐出山门,此仇岂能不报?”

人群已有人认出这个和尚乃少林寺明山禅师,就叫道:“明山大师说得好,少林本就是武林泰山北斗,没想到也被那燕门一通闹腾, 我们依然听少林大师号令。” 伊舟心想:“少林名头果然响亮,连逃难的也听少林的,这明山和尚,看字辈应该是少林明远方丈的师弟,如何也被逐出师门了?” 他那日在少林寺见天爷一吼破阵,就带丁景离开了少林,随后又远赴西南,后面少林寺内又生变故,他就不知道了。

明山禅师又道:“中原武林承平已久,没有居安思危,居然被这个不知何处冒出来的燕门打了个措手不及,这一年多来, 少林、青城、黄山、五岳、五镇等各派相继陷于他们之手,只余下这蜀地的峨眉和江南天字联盟三派, 但是,想齐之田单凭孤城即墨而复国,我们也定能赶跑那些叛徒,回归本派。” 众人听闻这些,都有些垂头丧气,倒有几人悄声问道:“这田单是哪位武林前辈?” 伊舟听闻哑然失笑,武林人士大多不爱文墨, 明山和尚想用田单复齐壮举来激励人心,可是听者不知这田单是谁,这激励之语也算是对牛弹琴了。

明山禅师见众人这般模样,自己一番话也没激起他们的豪情斗志,心知大家对燕门忌惮太深,自己回想起那燕门大闹少林的情状, 后又听闻燕门有人单臂刀劈华山、一剑定黄山的种种故事,现在也是心惊,并不为意, 只是续道:“大家无须自灭威风,我已命人手将平羌江和金川上一些索桥、渡船毁了,交代一些高手潜在船夫中间观察动静,便宜行事, 燕门之人若来,就算不落水去喂鱼鳖,我们也能早知消息的。” 众人叫道:“大师好计策。” 伊舟心思这和尚想说些涨志气的话,做的却是灭威风的事。 明山和尚又说了一些鼓劲儿的话,最后道:“想想天字联盟为何能存续至今?难道他们真比五岳中任何一派实力强出很多吗?” 众人应道:“不是,因为他们联盟,互相配合援手!” 明山道:“不错,所以我们也要?” 众人和道:“联盟!” 一时喝彩声雷动。

伊舟心想:“这峨眉山北有平羌江,南有金川,背后更是巍巍群山,一时倒是个逃难之处,但是为了阻拦敌人, 就把平常乡民们赖以生存的索桥,渡船毁了,断了多少船夫、乡民的生计,算什么江湖正派人士!” 忍不住就要讥讽几句,冷言道:“你们想着让别人喂鱼鳖,不曾想自己已经主动进了瓮中吗?” 群豪中稍识文墨的就听出伊舟在骂自己是鱼鳖,大声叫道:“小子是谁?这般无礼!” 伊舟走了几步,踏上一个大石头,继续说道:“你们瞧瞧这地形,兵法云:‘彼寡可以击吾之众者,为围地’, 我们身处谷中,要是燕门之人来了,只需几个人就可以捉我们几百人了,此正是围地啊。”

大伙儿见他只是个少年,轰然大笑,道:“这娃娃刚从学堂逃出来的吗?还兵法云,回去背给你的夫子听去吧。” 伊舟心想:“下士闻道,大笑之,这些粗鄙之人,由他笑去吧。” 明山禅师却听出此少年大有见识,道:“小施主有礼了。” 伊舟转过身去,也和明山禅师见了礼,明山见他面容,突然道:“你......你就是在少林寺中为广显和尚辩解的那个少年, 后听闻武当掌门抱微道长在熊背山被一俊美少年夹住剑锋,从此退位闭关,是不是也是你?” 明山禅师认出伊舟,就对他有了敌意,倒也不真信伊舟有夹住抱微道长剑锋的功夫,只是这般说来, 这谷中群豪就会认定他就是燕门一伙了:伊舟承认,那自是燕门一伙,不承认就赖伊舟不敢承认。 可是一个能夹住抱微剑锋的人,既有如此功夫,就没什么不敢承认的了,这番道理明山禅师倒不去细想了。

伊舟道:“那日我只是急于救人,没想要冒犯抱微道长。” 众人听了,有人惊奇这燕门少年竟有如此身手,惊道:“燕门人居然已经来了。” 也有人不屑道:“明山大师只是调侃你一下,你还真敢自领功劳了。” 伊舟不以为意,因为已经有八个道士从四个方位、分上下两路攻来,口中叫道:“黄口小儿,再来夹住本道的剑锋试试。” 每个剑尖微颤,留有后着,锋带青芒,已蓄有极强劲道,比那日抱微道长的劲道要大得多了。 单个论,抱微道长内力比这八人都要高出许多,只是当时抱微道长要杀一个重伤之人,使力最多一成, 这八人激于怨愤,又惮于伊舟武功,每人都施加了十成内力于武当剑法中最致命的一招之上,功力自然比当日抱微一刺要高出几倍不止。

众人见伊舟已被剑网围住,均想:“伊舟向上跃起避开,下半身必会被上路的四个剑锋所伤,平躺倒地上,下路的四把剑正等着他, 谁让他大言不惭,年纪轻轻就要丧命在武当剑下。” 霍牧也吓得花容失色,弟妹都紧紧围着她,只得担心地看着。 好个伊舟,只见他身体一横,既不上跃,也不下躺,平平地浮在了上下两路剑网之间唯一的空隙里,然后横飞了出去, 功力稍差的人还没看清身影,伊舟已经避开了雷霆八剑,只见他已平躺在武当八名好手的外围,左臂上汩汩流着鲜血, 饶是伊舟身法神妙,还是被武当剑刺伤了左臂,伊舟缓缓坐起,迅速点了几处穴位,止住了流血。 霍牧五姐弟“呀”的几声,飞扑了过去,忙为他包扎伤口。

八名武当弟子见已刺伤伊舟,又见识了他的身法,此刻四周又是孩童围着,再去攻击,既担心讨不到好,又怕误伤到孩童, 心想:“掌门之气今日算是出不成了。” 说道:“如今大敌当前,就不和你再做缠斗,掌门之恨,以后再作了结。” 伊舟心思:“不知你们掌门所恨何事?因为没有残杀一人而恨吗?这岂是修道之人之为?你们是要杀了我,才算出了那口气吗?” 但不想再招惹他们,只向八位道士微微点了点头。

伊舟在中原武林侵染不久,哪知这武林人士最重名位,何况一派掌门之尊,那抱微道长一世英名败在这少年一夹之上,如何能不恨? 既恨声名已坠,连掌门也做不得了,更恨不能亲手出气,只得推脱闭关,不再见人,可以说,伊舟这为了救人的一夹, 反倒如同杀了抱微道长一般,从此武林中,除了口舌之上,就没这号人物了,而人人口中提到时,也以讥讽似的调侃,羞辱似的惋惜为多, 整个武当派如何不气恼于伊舟?

他心中不解武当所恨之来由,只柔声安慰着霍牧姐弟。众人见伊舟逃脱生天,心中已不怀疑此少年就是夹住抱微道长一剑之人, 忧心更甚:“这少年无疑就是燕门一伙儿了,肯定还有大批燕门之人已到。”

众人吵吵嚷嚷,直到日升三杆,谷里面突然一阵骚动,外围的人正心惊:“是不是燕门真到了?这少年已然如此厉害,不知道还有什么高手?” 闻得有人叫道:“峨眉山长乔道长到。” 众人大松一口气,知道这长乔子道长在峨眉派中辈分极高,是掌门长山子的师兄, 他亲自下山迎客,足见峨眉派诚意,此前满腹怨气也就此烟消云散了。

众人喜上眉梢,忙将长乔子道长一行拥到中间,就见一个道士,笑眯眯的很是亲切,身后跟着几名弟子,与群豪四方见礼, 礼毕,说道:“贫道长乔子,多谢各位英雄高义,贫道谢过。” 说完,又是一个长揖,又一番客套,便邀群豪上山。 有人就叫道:“想峨眉山上房舍有限,这群豪中不知道混了多少燕门中人,就如某位少年一般,我看还是各门派主事人上山便可, 其他人就在黄瓦坪住下就挺好。” 众人都叫好,还夸他虑事周详,伊舟心中笑道:“这般处事不密,这会儿倒怀疑起我来了。”

各门派人正欲上山,一阵急促马蹄声传来,随即谷口有人叫道:“不好了,谷口被人堵了。” 顷刻,谷上方也有人叫道:“你们是些什么人?” 众人大惊,看来谷两端均被人堵了,正慌乱间,坡上有人朗声道:“趁大伙儿都在,有几句话要说。” 众人定睛看去,两边坡上,各站七八个汉子,有的着袍,有的劲装打扮,也不知什么时候站上去的。

伊舟看去,认得一人四方脸,正是姜鸣山,一人从他身后踱步出来,笑道:“我一直在这谷中,刚才有位少年俊杰提醒你们身处险地, 你们却气急败坏,伤了那位小兄弟,不听贤者之言,祸在眼前,我们就是来这瓮中捉鳖的。” 众人都暗暗叫苦:“燕门人果然混了进来,今日难逃厄运了。” 姜鸣山道:“不要听此人说笑,对不住了。在下燕门姜鸣山,打扰各位聚会,深感歉意。” 说完,作了一揖, 众人一听,大惊失色,又见他很是客气,更是奇怪。 姜鸣山续道:“有人浑水摸鱼,反栽赃到燕门头上,此来就是要澄清一二,昨夜华山派有人被杀,说是燕门人下的手, 我们倒是捉了一个凶手,就让他来给大伙儿陪个罪。” 说完向对面坡上招了招手,对面一个大汉,黄脸膛,身材魁梧,拎起一个麻袋,就向他抛来,那麻袋平平在众人头顶飞过,毫无下坠之势。

突然,两个身影从人群中跃起,持剑向麻袋刺去;同时姜鸣山也飞了过去,接着一手拎着麻袋,一手捉住两人手腕,飘然回到坡上, 众人压根儿就没看清他的手法,就制住两个要袭击麻袋之人。 姜鸣山见两人惊魂未定,笑道:“毕兄,司马兄,何必着急啊?” 踢开麻袋,却是一团枯枝败叶。 众人见刚才那麻袋势道,都以为里面装着一个人,还不以为奇,有人就心思自己也可勉力为之, 此时却见是一袋枯叶,更是佩服对面掷麻袋之人的内劲力道。 有人也认出被捉两人是华山派前任掌门玉观子的徒弟,刚被逐出山门的毕醒,司马常,华山派只有大师兄才赐道号,其余全用俗名。 毕醒回过神来,叫道:“既然贵门捉得凶手,我当然要手刃此人,方能泄恨。”

姜鸣山道:“不急,不急,毕兄倒认得此人。” 说着,从身后人群中揪出一人,毕醒当然认得,正是自己师弟岳统, 此前一直隐在燕门众人身后且被几人挡着面目,谷中众人并未见到他,他却见着两位师兄刺向麻袋的两剑,心中忿忿,叫道:“你们这是要杀人灭口啊。” 司马常、毕醒两人忙摆手道:“师弟勿恼,莫中了旁人挑拨啊。” 他们本就想就此刺死麻袋中人,哪怕留下点儿闲言闲语, 也可辩驳,只要事主不能言语,日子一久,自然就以他们的辩驳之词为定论了。 如今众人都看着二人急着杀人灭口,而事主不仅好端端的,还直明他们用意,想要辩解,不知如何说起,只好推说有人挑唆。

岳统道:“我岂能不知你们认定麻袋中就是我?如果我真在袋中,姜爷不救,定被你们交错刺出两个窟窿,命丧于此了; 还是姜爷高明,用一麻袋枯叶就诱了你们出来。” 司马常昨夜不见了岳统,便怀疑其可能叛逃,此刻见了,如何不怒? 咬牙道:“你这残害同门的华山叛徒,果然和燕门勾搭上了。” 边要作势扑上厮打,可腿脚不听使唤,暗惊:“这姜鸣山好妖的手段,捉住我手腕,却能点了我腿部穴位。” 岳统道:“哼,昨夜你们暗中杀害华山几人,反诬我残害同门,既然无情,别怪我无义。” 毕醒道:“你也有出手,怎么是诬你了?” 话刚出口,便知不对。 谷中华山派门人听闻,已知内情,口中喝骂不止,从人群中挤上前来,有几人持剑就要上去厮杀。

姜鸣山道:“各位不急,听岳兄弟说完。” 又对岳统道:“就请岳兄说说情由,否则你这兄弟们饶不了你啊。” 岳统只得说道:“我、司马常、毕醒三人本是当下华山掌门玉尘子派到玉观子门下的。” 众人一听,心想:“都知华山老掌门冲灵道长羽化后,两个徒弟为争掌门之位不和,没想到师兄弟间都用上这谍间之谋了。”

那玉观子也在华山一众人中间,此时脸色更加铁青,本来细长的眼睛,此刻也睁大开来,似要喷出火来,但见姜鸣山在旁护着三人,也不敢上前, 岳统又道:“我们在玉观子门下探出很多秘事都告知了玉尘子,后来燕门各位上华山讲武论义,杜爷一刀镇住玉观子,取出一把匕首, 那玉观子倒也知趣,见了匕首,便即让位,退出华山,其他事由,在下便不知了。” 伊舟心想:“那匕首定是什么罪证了。” 姜鸣山道:“让你说说为何要害你师兄们,你抖出华山门内的丑事做甚?” 心中却也甚喜。

岳统继续道:“玉观子先前夺位之时,害我同门,此仇此时不报,还待何时?我们就是为报仇而来的。” 玉观子实在忍耐不住,骂道:“龌龊贼子,我何时害你同门?你暗中害我徒弟,还散布燕门是凶手的谣言,我和你没完。” 说着,挺剑就刺了上去,岳统急道:“姜爷,你可答应护我周全的。” 姜鸣山抬剑撩开玉观子的来剑,道:“不得无礼。” 玉观子顺势就刺向毕醒、司马常,二人腿脚不得动,幸好上肢尚可活动,姜鸣山并不阻拦,顺手解了两人穴道,三人打在一起。

众人呵斥道:“你们都不是好人,出去打个你死我活吧,在这里舞刀弄剑,伤着旁人,如何是好?” 说着,就把华山一众人赶出了谷外, 玉观子还在叫着:“岳小儿,你跑不了的,我在谷外等着你。” 正要出得谷去,堵住谷口的一彪人中叫道:“只得华山人出谷,你们这几个是南岳衡山的人,如何装作道士想混出去?” 那几人道:“什么混出谷去,老子不爱听,我们衡山派就是不想在谷里待了,你管得着?” 堵住他们的人就道:“衡山派的人要出去,我们当然不拦着,不过你们几个,我可认得,这一路上死去的黄山弟子, 是不是你们杀的?为何赖在我们燕门身上?” 黄山弟子听到此话,马上围了过来,伊舟也跟了过去,见到二十几个人,道士打扮,穿戴却有些古怪,正被一独臂者领了十个人挡住, 众人听了衡山派杀了黄山派弟子,并不奇怪,修山地处衡山和黄山之中间,两派都说修山上有自己门派的遗失秘籍,为了占据修山长期争斗,早有世仇。

断臂者,伊舟认得正是杜鸣城,他被抱微道长断掉一臂,不想恢复如此之快,杜鸣城也认出了伊舟, 上前跪拜道:“恩公救命之恩,当时不得答谢,天意让我再见恩公。” 说罢就要下拜,伊舟连忙搀起, 众人见这独臂刀劈华山的杜鸣城竟向一个少年下拜,口呼恩公,心中也猜出:“这少年从抱微剑下救出的就是此人了。”

杜鸣城又道:“那日恩公救了在下,还不知恩公名姓,实在惭愧。” 伊舟道:“在下伊舟,可不能再叫我恩公了。” 杜鸣城应诺:“是,恩公。” 接着又道:“天爷听说恩公救我之事,也是赞不绝口,还感叹本来武当也是一大棘手之事, 没想到那天下第一的抱微道长却被一个少年英雄激得不愿出山了,真是天助我燕门。” 伊舟微微一笑,心思:“你天爷赞不赞,我却不稀罕,我本出于好意救人,却被你们算计作了天意,反把我推给武当派做敌人,真是天意也需好经营啊。”

旁边黄山派和衡山派几个弟子已争吵起来,黄山弟子骂道:“看这群呱啦鬼,就做些暗中害人的勾当。” 衡山派也骂道:“你们黄山的笸箩货,抢我宝山,又设计害我们,如何能饶了你们?” 一边吵嚷着,手中剑一边指指戳戳,并不真动手, 黄山派中一人跳出来,瘦高个,脸上一长刀疤,很是显眼,喊道:“不要再吵了,我看我们都被那修玉清给算计了。” 衡山派有人怒道:“晁玉贤,如何说法?当初你骗我衡山派去修山,可就是你这笸箩货,待我们到了那修山, 你们又设伏杀我弟子,你可真是个贤人啊。” 见之,是个微胖的中年书生,面皮白白净净的。

刚才叫喊不要吵,脸有刀疤的人,正是黄山派晁玉贤,说道:“此中定有误会,伏击你们的人绝不是我安排的。” 衡山派那微胖书生道:“不是你安排,就是那修掌门安排,都是黄山派人,还能一个鼻孔里放出两种屁来?我奚松谷定不会饶了你们。” 晁玉贤并不气恼,道:“我说说这其中原由,奚掌门自己想想。” 奚松谷哼了一声,道:“姑且听你如何说法。” 晁玉贤就道:”此前传闻修山一石洞中有一石碑,上刻高深武功秘籍,黄山派和衡山派都说那秘籍乃本派遗失,要独占修山搜寻, 如今黄山势大,修山就被我黄山占了。” 奚松谷不耐烦地道:“说这些干吗?” 他听晁玉贤说黄山派占了修山,就觉那是故意显摆,丢了自己面子。

晁玉贤道:“此乃最初缘由,如何不能说?想我黄山在修山上搜寻三年,只在一个石洞中发现有九处书法碑帖,都是平常咏山咏水的辞赋, 哪有什么武功秘籍?但那修玉清仍不罢休,命我领着众人日日搜山,功夫都落下了,搜寻不得,还受其责骂,我实在气恼, 就私下与你联络,有意让你衡山派夺了山去,作为交换,由你作我外援,夺得掌门之位,两派和好,岂不美哉? 没想到事情败露,我被逐出山门,就没来得及通知你,我想你们去修山时,定是中了修玉清安排的埋伏,却不知是谁透露出了我的秘密。” 他知事情早已败漏,修玉清已在江湖上传扬,还不如自己大大方方地说出来。

“哈哈,是我!” 两人扭头望去,是站在杜鸣城边上一个瘦削汉子,那人续道:“在下商鸣湖,本就爱书画, 这修山上的九碑帖乃名家之作,你们却目不能见物,苦不能搬走,我只能一有空闲就去瞻仰瞻仰,就听到你怨气满山, 真是影响我欣赏名帖的兴致,真想一刀宰了你,但天爷交代我要修身养性,于是就悄悄跟着你,找点什么苦头给你, 没想到让我发现你和那奚掌门勾结之事,哈哈。” 晁玉贤气急败坏,却慑于杜鸣城的威势,不敢上前交手,只得骂道:“偷听他人言事,无耻之尤。” 衡山派和黄山派继续吵吵嚷嚷地出了谷去,伊舟心想:“还以为你们会打上一架,没想到就只嘴上功夫,打架都躲在暗地里了。”

谷中众人刚才听闻杜鸣城说“不会阻拦衡山派”,心想:“他也没理由阻拦其他门派出谷了。”于是都急着出谷, 姜鸣山心中笑道:“这会儿你们不想着为峨眉派助拳了?越急着出谷的,越是心怀鬼胎。” 就盯着谷口处, 果然见到中镇霍山派前掌门贝常枝急吼吼地向谷外奔去,刚过商鸣湖身前,就被抓起后颈, 扔给了山坡上的黄脸魁梧汉子,就是刚才扔出一麻袋枯叶的那位,名叫管鸣台,他见人飞来,并不去接,那人就直挺挺地摔在他面前, 骂道:“就怕脏了手,商兄弟不怕,我可怕得很。”

姜鸣山道:“这人还想跑,全谷的人都可以走,就你不可以走。” 贝常枝半晌回过神来,已知行藏败漏,哭着道:“各位爷爷,我该交代的都交代了,可再没做过伤天害理之事了。” 伊舟见是个白净书生打扮的中年人,颌下微须,脸庞瘦削,就算正哭丧着脸,也还残留些许英气和威势,要不是脸上有横竖几条刀伤, 倒像个身居高位的大官,没想到却如此软骨头。

管鸣台道:“你没做什么伤天害理之事?我看你一眼,就觉得脏了眼睛。” 说着,扔出了一件小孩穿的衣服, 只是那衣服胸背各穿一孔,还是一件血衣,显然是那小孩是人用剑穿胸而过杀死的, 管鸣台又道:“认得不?” 贝常枝只吓得头、胸都瘫在地上,瑟瑟发抖。 众人见又有热闹可看,也就停住了出谷的脚步,有些又慢慢围在了一起。

姜鸣山道:“管老弟,你就直接说了吧,看他瘫在那里,不觉得恶心吗?” 管鸣台道:“是,我就说了,大伙听听,听完后,评判一下,这人还有脸活在这世上吗?” 说话间,一脚把那人踢开,接着道:“这人为了掌门之位,抛下结发妻子,与霍山派老掌门的爱女成亲,由此当上了掌门人。 而他本是一个孤儿,被他岳父从野外捡回,抚养成人,少年时倒是一表人材,不想年龄大了,就露出狼心狗肺了,为了封住结发妻子的口, 居然灭了岳父家的满门。” 伊舟心中大惊:“竟有如此狠毒之人。”见那人瘫在地上,有时还抬头四处观望,想到那狠毒手段,只觉说不出的厌恶。

管鸣台厉声向贝常枝道:“你自己说,我说的是不是实情?” 那人答道:“是的,我猪狗不如。” 管鸣台道:“至于为了急着做掌门,有没有害死他第二任岳父,我暂时还没有查清。” 贝常枝忙申辩道:“天地良心,绝对没有。” 管鸣台轻蔑一笑,续道:“没有证据摆在你面前,你如何肯认?” 哼了一声,继续讲道:“我们前几日拜访霍山,说出实情,摆出证据, 霍山派众弟子夺了他的掌门之位,正在定夺如何处置,他居然趁乱逃脱了,没想到不久,又查到他依然在伤天害理。” 伊舟道:“此人既然还在苟且偷生,怎会不继续伤天害理?” 管鸣台道:“小兄弟好见识,可是我就没想到这些。原来,他从霍山逃脱,是受了一名女弟子援手。 他当上掌门人后,就对夫人不忠,居然不顾人伦,勾搭自己女弟子,那弟子也真是瞎了眼啊,最终还是死在这人手里。 他们两人勾搭成奸,居然生下一个孩子,寄养在山下农家。”

众人听到这里,都在担心那户农家,有人就急着问道:“是不是那农家也遭他毒手?” 管鸣台应道:“不错,他和那女弟子下山接了他们的孩儿,就下手害了那农家,我们寻踪查到那户农家时,那家大儿子居然还没有断气, 猜想是他女弟子还存有一点人性,没下重手,于是我们救下他后,得知了前后来由,我们就跟踪而至,只是这女弟子没想到, 摊上这号人,自己哪儿还能活命?不久这人为了‘重获新生’,就害死了和他私奔的女弟子以及他那才刚刚一岁的私生子, 我们万万没想到他会狠毒如此,相救稍晚,既没救下他的孩儿,还又一次让他逃脱了。“

有人就道:“这十恶不赦,丧尽天良之人应该早点儿躲到那天下恶人聚集之地——雾谷中去嘛,怎么还敢到这九里谷来?” 管鸣台笑道:“我们本来也估计他会想办法躲去那里,那可不好找到他了,天幸在这里遇上他。” 那人又接口道:“想是也找不到门路啊,只怕这种人,连雾谷也不愿接收吧。” 管鸣台笑道:“也许是吧,还是说正事。这厮想毁容隐藏行迹,连吃饭家伙也能狠心动手了,可时间太短,脸上刀伤还没成疤,又急着出谷, 还是被我们商兄弟给认出来了。可惜还是不够狠,要是剜个眼睛,割只耳朵,或削掉鼻子,我们肯定认不出来了。 这下可给我出了难题,谁杀你,都怕脏了自己的兵刃和手,你们说该怎么办?”

贝常枝忙道:“我也怕脏了众位爷爷的手,又怕死在谷里,脏了众位爷爷的眼睛,我还是出了谷,自行了断吧。” 管鸣台道:“如此最好不过,给我滚!” 说着就要一脚踢过去替他解穴,让他滚出谷去, 伊舟一看不对,这管兄弟又要中计,飞身上去道:“你们怕脏,我却不怕。” 随即一掌拍在贝常枝百会穴上, 说道:“现在你可以滚了。” 一脚把他踢下坡去。 管鸣台这才醒悟,道:“不是小兄弟出手,又中了这人奸计,如今他武功全废,要找他算账的人,也许就等在谷口吧。” 伊舟道:“他从此就不能练武了。” 众人听了,都哈哈大笑起来。

姜鸣山又在坡上说道:“还有哪个门派觉得燕门杀了你们的人?就在此了结了,没有的话,就请出谷吧。” 各门派聚到这里来的都是些失意之人,要么丑事被揭出,要么争权夺位失败,俱怀鬼胎,没想到燕门手上握着的丑事比自己知道的还多, 谁都不敢再去触霉头,被燕门当众抖落出来,个个都想赶快溜之大吉。 伊舟心想:“你们这群人生怕燕门人来,不是怕人家听了你们如何对付燕门,原来是怕燕门揭了你们的丑事啊。”

突然,一个洪亮的声音道:“武当派的丹云道长是不是你们杀的?” 那些想尽快出谷的人听了这一声,都怒目望了过来,生怕惹了燕门生气,又拿出什么丑事,再开一刀, 伊舟也望了过去,原来是五捕快也在这人群中,忙过去相见, 雷一云见了,忙道:“我们早见到伊兄弟了,你的伤势如何?只是刚才一直在观察这里面的动静,不好相见。” 伊舟道:“各位哥哥都安好,想杀小弟了,小弟伤势无碍,我也觉得这里面鱼龙混杂。”

其他四位捕快也都笑哈哈地围了过来,伊舟及霍牧姐弟们与五捕快一一见礼,于一峰道:“我看还是鱼比较多。” 雷一云又问一句:“我看燕门人也算光明磊落,这件事是不是你们干的?” 杜鸣城跃到五捕快前面,道:“不用再问,就是我干的,刚才见你们兄弟相见,才没搭话,可不用你再问一遍。” 雷一云道:“倒是我的不是了,你出来就好。” 杜鸣城又道:“我本被武当掌门断掉一臂,那道士见了我,居然调笑于我,我邀他比试,过招时失手杀了他,武当派要报仇便即上来, 不知你们五捕快为何插手此事?” 雷一云道:“一句调笑就遭你毒手,你行事不合武林道义,我们当然要管。” 杜鸣城道:“武林道义,简直笑掉大牙,你们看着谷里一干人等,哪个行事合了那武林道义?要么同门相残,要么弑师弑兄,要么卖友求荣, 哈哈,我和丹云子按武林规矩比试较武,他败招被杀,何来不讲武林道义?不过这武当派什么时候要五捕快来主持道义了?” 杜鸣城见五捕快与伊舟关系不一般,也不愿正面和五捕快发生冲突,他断臂后苦练左手刀法,还未纯熟,就遇上丹云道士调笑,动手时, 就没控制好力道,失手杀了丹云道长,心中也有些后悔,此刻就想用道义来堵五捕快的嘴。

听杜鸣城搭了话,武当派一众人也围了过来,对他怒目而视。 原来抱微道长将掌门之位让给师弟抱朴子后,闭关清修,抱朴道长接任后就下山寻找夹住抱微道长一剑的少年,抱微的八名亲传弟子也跟在一起, 抱朴子自己并非一心一意要报仇雪耻,而是考虑抱微道长斩人一臂,结下仇怨,如此少年高手是敌是友还是持中,终要查访清楚,才能放心; 还让此前下山的丹云子,办完事后先不回武当,就在路上等自己会合,没想到还没碰上,丹云子就被害。 今日见到伊舟,又听明山禅师一席话,以为伊舟是燕门一伙,八名抱微亲传弟子更是先下手为强,伤了伊舟; 熊背山一战,武当和燕门已结下仇恨,如今五捕快查出真凶,燕门人杀了自己弟子,双方仇怨又深了一层。

伊舟夹在中间,他是五捕快的小兄弟,可又是抱微道长深恨之人,曾救过的武当派仇人杜鸣城。 这恩怨交杂一起,让抱朴子心中五味杂陈,一时思忖, 心想:”此时燕门才是大敌,师兄之恨,此时不能再发作,先前刺伤伊舟,幸好他不以为意,需稳住这个少年高手。” 向伊舟赔礼道:“贫道手下出手莽撞,伤及伊公子,好生惭愧。” 伊舟忙还礼道:“不碍事的,道长不须挂怀。” 那八名武当弟子依然忿忿不平。

抱朴道长与伊舟赔礼完毕,向杜鸣城道:“武当、燕门总得有个了结。” 挺剑就刺,八名弟子也过来掠阵,杜鸣城只得举刀接招, 他断臂还未全愈,左手刀法又是新练,未到精纯之境,遇到抱朴道长这般高手,自是左支右绌,应接不暇, 姜鸣山也过来掠阵,心思但凡杜鸣城稍有不支,便上前支援。

杜鸣城只取守势,抱朴道长未下辣手,一时双方还能战成平手,那八名弟子见状,却叫道:“这人害了师父和丹云师弟,掌门师叔可不能心软啊。” 他们师父抱微道长隐退,本因伊舟一夹,但这少年当下实在不好惹,就迁怒到惹伊舟出手的杜鸣城身上, 也大有夸大其词,激起抱朴子报仇之心的意图。 抱朴道长不得已,只能加紧了攻势,姜鸣山紧按剑柄,随时都要飞身进入战圈。

伊舟见两人越战越凶险,杜鸣城渐渐不支,心知抱朴道长被门人撺撮,已不好公然留情放过, 姜鸣山虎视在侧,定不会袖手旁观,他若再入战圈,更不好收拾了。 于是大声道:“两位前辈,暂且罢手,听我一言如何?” 打斗中的两人其实都是骑虎难下,一人心想:“今日又得再少一臂了。” 一个心思:“今日就算得报弟子被杀之仇,燕门人定来寻仇,何时得了啊,可仇人当前,不上前厮杀,如何坐得住掌门之位?”

抱扑道长本是个恬淡谦冲之人,可迫于刚接任掌门,亟待立威,见机不得不做一些复仇之举,可一旦稍有不顺,就打退堂鼓, 在谷中听到燕门揭出各门派丑事,渐渐不屑那些门派,对燕门仇怨也稍稍减弱。 忽听伊舟说话,借机跳开战圈,伊舟道:“多谢两位前辈,在下有个不情之请,就请两方放过这段仇怨,如何?” 其实此话,正中两人下怀,可面子上又要遮挡几句, 伊舟道:“杜大哥因丹云道长调笑几句,就取人性命,大是不当,但你失去一臂,也算稍稍抵消一点过失, 还是得去武当山赔罪,拜祭丹云道长,不知抱朴道长允不允呢?” 他本比这些人年轻许多,稚气尚未脱净,勉强装作深明事理的老成样子,也是有模有样。

抱朴道长正要说好,那八名弟子却不乐意,怒道:“你是何人?武当与你的仇怨还没了解,还想做和事佬不成?” 伊舟道:“这你杀了我,我又要杀了你,杀来杀去,何时是个头啊,你们便要怎么办呢?” 八人中一个青衫道士说道:“这丹云师弟之仇,当然要这杜鸣城拿命来还,这抱微道长之耻,就只需你两个指头来还了。” 伊舟道:“那杜兄弟的一臂之仇,又该如何?” 青衫道士道:“那是他武艺不精,较武败招,又有什么仇怨了?” 杜鸣城气道:“你们如此乖张霸道,岂是修道之人?” 青衫道士笑道:“我本还未得道,正是斩妖除魔还不足数之故。” 说完八人已围住杜鸣城。

伊舟心想:“那武当掌门倒是比较谦和,这几个人却是不占理也不饶人,似乎也不服掌门人,我今天就帮帮你们武当掌门。” 他飞身跳入战阵,顺手双指一夹,震断一人长剑,再向后一掷,断剑将将从杜鸣城身边擦过,剑尖正中身后一人膻中穴,接着转了半圈, 都是如此一夹一掷,就见四人长剑只余一半,另四人穴位被制,委顿于地。这断剑、反掷、点穴一气呵成,众人大震, 尤其使用利刃点穴,却肌肤无损,比用指尖或钝器,甚至凌空点穴都要高明何止百倍。

伊舟笑道:“你们技不如人,可是服了?还需要我两个指头雪耻吗?” 八人见了这般神技,始知此前伤他左臂,是他有意相让,此刻他断四剑、伏八人依然有心相让,如何还敢啰唣。 他们既说过“既是败招,何来仇怨”之语,此刻也不好再提了抱微之耻,丹云之仇了。 抱朴道长忙上前道:“冤冤相报何时了,杜施主倒不用上武当山,我们就在此了结这场恩怨。” 双方终于握手言和,一段仇怨暂且搁下。

五捕快和伊舟见燕门实无意针对峨眉派,那此前种种传言都是妄言,一行人也出了谷, 霍牧想起被揭出的那些所谓名门正派的毒辣手段,不由得胆战心惊, 此前在马帮常遇路霸劫匪,早知江湖险恶,但心中依然对江湖有着”终有人行侠仗义、正义终究不倒”的幻想, 看过了狭谷堡前的狼群尸身,又见过祥林街被烧惨象,已对幻想中的江湖有所怀疑,此刻美好向往彻底破灭,只觉万般悲哀。

实际上她遇到伊舟、邬叔叔等人都是坦荡好义的真侠义之人,自己并没受过直接伤害,但她天性善良,不免对见到、听到的惨剧感同身受, 心中一阵酸楚,为幻想中的那个江湖难过、痛惜,如同寄身的阁楼突然崩塌一般,仅留下几个柱子,已不足以挡风遮雨了。 心道:“这江湖,我真不敢再朝前走一步了,邬叔叔有意教我们读书,还是先送弟妹们回去为好。” 对伊舟道:“伊兄弟,想起邬叔叔要教我们弟妹读书,我们也出来游历月余,想回去见见邬叔叔。” 其他弟妹也都说:“我们也想邬叔叔了。” 伊舟心知他们初涉江湖,定是被谷中的刀光剑影吓着了,心想学好武艺再出江湖,当是更好,于是道:“如此也好,我明日就送你们回去。” 霍牧心中虽然不舍伊舟,但也知伊舟终是属于江湖的,便道:“我日日勤练伊兄弟教我的心法,防身已不成问题,我们自己回程就行了。”

伊舟心中对燕门好奇心愈浓,刚好又和五捕快重逢,就想去查个明白,心想:“五个少年不似江湖中人,如果不去惹事,应该没人惹他们。” 于是将追云风鬓毛故意梳的乱糟糟的,又涂抹上一些尘土,扮成了普通驮货马匹,只是显得有点儿高大, 五姐弟也装扮得像普通运茶郎一样,又交代一番,才分别上路。伊舟还暗中护送很远,确保没人跟踪才折返回来。

待伊舟回到九里谷,谷中聚会之人已陆续出谷,长乔道长见只剩燕门一干人,及明山禅师带着的一行正派人士, 心中惊慌:“燕门打发走了这一帮助拳之人,接下来莫非就是上山挑了我们峨眉派?” 便向明山禅师道:“大师,你们不会也要走吧,何不上道观奉茶呢?” 明山禅师笑盈盈地道:“那就叨扰了,这燕门之人还未走,那些叫着助拳的人就跑个精光。” 长乔道长道:“还是少林明山禅师高义。” 说着便要上山。

管鸣台踱步过来,道:“可不见得,有人狼子野心,可得明察啊。” 明山禅师怒道:“你说什么?” 管鸣台道:“你别激动,清者自清,我只是提醒一下长乔道长,你们峨眉山是不是道家和佛家共存?” 明山禅师抢着道:“我少林和峨眉虽佛、道有别,我来峨眉山,不过是武林同道之间正常来往,这也是你燕门要挑了峨眉的把柄不成?” 管鸣台道:“我是问峨眉派道长,你一个和尚,这么急着要为峨眉派做主了?” 长乔道长嚅嗫道:“峨眉山上有道家,也有佛家,只是我们一直相安无事啊。” 他心中也是惴惴,想着燕门最喜利用门派内部矛盾挑战各大门派,自己一直不知峨眉山有什么丑事, 但也不敢保证没有,心怕燕门握住了什么把柄。 管鸣台道:“这才是正派大家风范啊,佛道相别,在峨眉山就能相安无事,不似有些门派,本是同宗,却要置对方于死地而后快。” 明山禅师知道他明显在讥讽少林五宗之争,却也不以为意,就当作没听见一般。

长乔道长心中一宽,接着道:“道、佛有别,一家住峨眉山,另一家就住二峨山,谁香火旺,谁就能代表峨眉派,香火都是山民所送, 我们能争什么呢?就算争,也是多为乡民争功德,香火自然就多了。” 管鸣台道:“如此峨眉山民还真是有福气呢。” 停了一会儿,长乔道长又道:“这次有劳武林同道赶来助拳,毁了索桥、渡船,虽说出于无奈,终是我们功德有亏,佛家香火又要见多了。” 管鸣台道:“这不就是明山禅师干的好事吗?恐怕有人是别有他图吧,你们出钱修缮不就得了。 我们好奇的是,谁传说出来燕门要来挑了峨眉山呢?引出这一帮乌合之众,扰得峨眉山不得清净?”

明山禅师道:“你们燕门不就是到了嘛,怎么说是有人故意传说呢?” 管鸣台道:“你们这一路赖我们燕门杀了什么名门正派弟子,我们不过是跟来查查到底谁在传言, 可让我无意中查得一件秘密,真乃妙手偶得之,明山禅师,你要不要听听呢?” 见明山禅师不加理会,又转向长乔道长说道:“道长,你们可不能学那刘季玉,邀刘玄德入蜀,最终引狼入室,反受其害啊, 这燕门攻峨眉的传言便如曹操之兵,你猜猜谁想做刘备,谁又会是刘季玉呢?” 这话就差明着告知长乔道长:那明山和尚不安好心,设计谋取峨眉山。 可长乔道长嘴上只说:“虽然我峨眉派地处偏僻,人少势弱,都是武林同道,还有人存心灭了我峨眉一脉不成。” 话语中已有提防之意,但还是邀了明山禅师一行人上山,对燕门人却是连客套话都不愿多说。

燕门一众人叹息一声,也寻路出谷,商鸣湖道:“刘玄德在蜀地深得民心,你说他坏话,长乔子不乐意了。” 众人才又是一笑。 管鸣台道:“这明山和尚虽被少林寺逐出,这名门正派依然待他为上宾,真乃同气连枝啊。” 姜鸣山道:”重耳离晋流亡列国,不也是多受礼遇。谁知道这帮和尚什么时候杀回少林寺,重新做上住持了呢?” 众人哈哈大笑而去。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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