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索》

不知道第幾次，反正，他又到了這裡，

與不安的情緒拉鋸著，他眺望遠方，無力的思緒，使他再也沒有力氣好好站著，於是拽起潔白的袖子，再無顧忌的將手臂輕靠在圍欄之上。

如夢如幻的彩雲在碧藍的一端，井然有致的排成一列，那好似童話中的景致，每個路過的人，至少都會稱上一句：「那雲彩好生漂亮！」

可在他眼裡，他卻認知不到那樣的喜悅，該說是感知不到，抑或是想接收卻無力擁抱。

在他瞥向燦藍的剎那，天邊彩幻的雲霞，在他眼底，瞬地暗化成了無邊界的黑暗，如同未來，他看不見那令人欣喜的色彩。

也許是墨鏡的黑，才使他只能以晦暗的眼神去理解世界？

不曉得，反正，他就是無法理解，

此時此刻的自己，究竟思索著、思忖著什麼？

看著成群而去的飛鳥也好；形隻影單的鳥兒也罷，

一旁搖擺生風的巍然樹影；迎面拂來的陣陣微風，

他只覺越發難受，明明這一切，美好得令人生羡，甚至以前的他，見狀，都會極為不捨這美麗，

可是，偏偏這樣一個難得的下午，春光大好的時節，一個沒來由的風浪，捲走了一切、淘盡了他先前所建立的座座碉堡，

他看著搖搖欲墜的自己，感覺再勇敢一點，他就會化成一旁搖曳的嫩草，或是吹著雲彩的微風，

可他終究沒有這麼做，因為，有個約定還在，

應該說，還有好多個約定，要實現。

不如，換個角度思考？

他暗自回想著，方才吃的午餐是什麼味兒？

啊啊......

不知道，

不清楚，

不明白，

不記得。

他只感有那麼一個東西，緊緊壓在心窩上，死死的抓著他的思緒不放，

「怎麼會落得這樣？都走到這步田地來了......」

他自嘲地笑哭了，蠢斃了。

從前所有經歷，忽在此時又一同憶起了，

啊啊，曾經的那孩子，看到現在的這個我，不知道該哭還是該笑呢？

我得到了什麼，同等地，似乎也必須得失去什麼。

可對著一個十幾歲的孩子說著這人生這淡而長遠的憂傷，

終是太早。

可人生百苦百甘，不都是全摻入味了？

打從呱呱落地之時，便始至服用的，到現在才說要喊停，不覺得無理嗎？

人生本就如此，無常亦如此，起起落落，不知何時，也成了這孩子對人生其中的一個主要認解，彷若失去起落，就像失去了中心軸的宇宙。

「你們，孤單嗎？」

那男孩對著天上飛鳥輕吐出這幾字。

振翅回應，繞了個圈，再高傲地向著驕陽飛離，那一剎那，只留下了一陣，小小的氣旋擾動，

那，便是答案了吧。

思緒來來去去繞了千百度，

忽然，男孩發現他身後坐了一位女孩，她一語不發，撇著頭，向她左方的泳池眺望，

她，也很孤單嗎？

看著她難以言喻的表情，男孩忽覺有些心疼，有種想走向她一旁，輕輕道出：「別擔心，還有我在呢。」

真是、太好笑了，明明，那男孩自己也有自己的苦惱，可對著別人，那終究只是如一縷輕煙般無傷大雅，也只能是這樣雲淡風輕，

可那男孩終究沒有走到她身旁，就是這樣，一同眺望同一片藍天。

直到斜橫的光影再次交錯，時間如水的脈動再次收縮，

跨越天際的夕陽即將染紅大地，男孩才從那靜默中清醒過來，

時間到了，該回去了。

他再轉頭，發現，那女孩身旁，多了好幾個影子，這才發現，他的孤寂，自作多情的也為旁人加上這不切實際的冠冕。

明明，最孤單的，就是他，就是自己，只有，一個人。

男孩沒有對這個想法做太多辯解，只是淡淡地笑了，接著，

走了。

走回，

雖然令人窒息，卻依舊必須充滿希望的那個生活。

他明白，只有自己，才可能走出這個感覺。

抽咽著，即使不捨，還是得走回去。

再怎麼樣自我厭惡，再如何自我憐惜，

都再也化度不了，他內心的罪惡，

那是，披著光明的外皮，內心實則惡如怪物？

還是，外表醜惡如妖怪，心中卻充斥著良善？

他不曉得，只知道，

這世界，可以將他如何塑造，是要成為摧毀世界萬物的撒旦惡魔，還是為黑暗點亮孤狹，耀照世界的加百列大天使？

他撇撇頭，感覺自己早已，什麼都不是，

旁人說，我很溫柔善良，那就是這樣吧。

一脈柔水，滴落在他心頭。

化開成，一片.......一片.......

那可以，被馴化成，一頭良駒，

也可以，被訓化成，一頭野獸。

我是，誰？

不知不覺，又走回了，那個他所歸屬的生活，

在打開門那一際，所有表情再次出現，卻如過場動畫，迅速過了一個場次，

選擇了，最適合他的表情，在打開門那一際。

他再次露出如燦陽的柔和，笑容。

「我，沒有離開喔。」

關上門的那一際，再次，融入了，回歸了，他本應存在的時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