柯文哲將如何陷落

2019年七月的時候，我曾在Matters發了一篇文：韓國瑜將如何陷落。

那時許多人都不相信聲勢如日中天的韓國瑜會在2020年總統大選大敗給蔡英文。

柯文哲在2014年崛起，當時因為他幫陳水扁說了幾句話，又被國民黨搞一個愛滋器官移植的案子，加上家族中又有人是白色恐怖的受害者，他以｢墨綠」形象登記參選，民進黨全力輔選他競選台北市市長。

那年柯文哲碰到的對手剛好是連勝文，一邊是台大醫院的教授，一邊是黨國富家公子，民意很快地倒向一邊，連我認識的台北市鐵藍家庭出身的朋友都棄連公子投給柯P。

2014年的太陽花運動激發出青年參政的風潮，那一年的地區選舉，許多青年也回鄉從參選里長。

不是每個充滿理想的年輕人都順利從政，柯文哲在年輕人比例相當高的台北市選上市長，一開始又表示要啟用有能力的新人，許多年輕人都興致沖沖地跑到台北市政府工作。

然而這一切在2018年的縣市長選舉開始改變，或者說，在那之前很久就改變了。

自從2016年蔡英文當選台灣總統之後，中國官方就拒絕任何跟台灣官方的互動。那時候台灣政府的對策之一就是台北市市長和上海市市長的雙城會(另一個是找宋楚瑜去APEC)。

沒想到柯文哲的雙城會打從一開始就出現｢兩岸一家親」的新狀況。後來柯文哲又在二二八紀念日的政府活動中缺席(他跑去騎腳踏車)，之後還聲援一向被視為黨國組織的婦聯會。

雖然這些都不能說是很嚴重的狀況，但是柯文哲與民進黨越走越遠也是必然，畢竟兩者對兩岸關係與轉型正義的想法都截然不同。

2018年的縣市長選舉那天我還記得很清楚，台北市開票開到半夜，後來柯文哲以三千多票險勝，他出來謝票時不露喜色。

我自認為知道為何他當選了卻沒有喜色。2018年台北市市長選舉時，民進黨候選人姚文智拼命打紅柯文哲，所以假如柯文哲輸了那場選舉，他可以怪罪民進黨，憑著當時的人氣，可以重演2014年選舉時｢落難英雄」的設定。他希望能在2020年挑戰總統大位，結果不巧他偏偏多拿到三千多票，又得回台北市政府管事。

雖然柯文哲在2018年選舉之後回到了台北市政府，但是他並沒有放棄競選總統。在2019年的總統候選人民調中，總是有柯文哲這個沒有正式登記參選人的名字，而在民調中他的支持度往往高達三成。

最後因為柯文哲跟郭台銘還有宋楚瑜的合作盡皆破局，總統候選人登記的最後一天他的支持者拉著他媽要去登記，最後還是沒有登記成。他終於放棄2020競選總統，但是他沒有放棄2024競選總統，所以他決定成立一個政黨，為2024競選總統鋪路。

柯文哲自身的形象大約在這個階段開始四分五裂，也種下了不久之後陷落的種子。

柯文哲一開始是以｢中產階級」｢菁英」｢專業」的形象出來競選台北市市長，當選之後以｢開放」｢有效率」的形象經營，所以他吸引到的主要是30-50歲的中產階級、不是鐵藍或鐵綠家庭出身的專業人士，尤其是台灣中南部縣市深為地方派系政治所苦的年輕人，更是在網路上膜拜他。

但是等他一開始思考總統大位，他就知道｢超越藍綠」是很難拿到足以贏得總統大選的票，以2020選舉來看，柯文哲的民眾黨和時代力量共拿了約20%的政黨票，離50%還差很遠，這個差距要不就要從民進黨那邊搶，要不就要從國民黨那邊搶。

柯文哲大概就是那時候決定要搶｢淺藍」的票，他在這個區塊的優勢是他自己本身就是淺藍，他對這群選民喜歡的語言不陌生。

他也在此時漸漸拋棄了｢開放」的形象，畢竟他本身就不是個很有進步觀念的人(從性平來看)，以至於更年輕的一輩、那些二十幾歲的年輕人，再也難以認同他。之後因為處理大巨蛋不當、與一些財團的關係越來越複雜，這些都讓他｢專業」、｢有效率」這兩個形象大打折扣。

這是一場非常痛苦的轉型，即使國民黨在2020大選後銳氣盡失、瀕臨內耗，柯文哲還是無法完全爭取到他所希望的淺藍的支持。

原因之一是他的舉止不符合淺藍或是中間選民的期望，他在拍形象廣告的時候，身穿襯衫、打領帶、外罩白袍的專業形象是很符合淺藍或是中間選民的期望，但是只要他一開口，往往就是失言，剛開始大家還相信說都是媒體斷章取義、還會耐住性子看所謂的逐字稿，但是長久下來，台灣的中產階級專業人士漸漸對他感到不耐煩。

原因之二是角逐總統大位對他來說逐漸成為一種偏執。在2019年，柯文哲的支持者最愛說的是：我們也很討厭國民黨，但是蔡英文也贏不了，所以要支持柯文哲。柯文哲也相信自己是這樣的救世主，認為自己有網路義勇軍可供差遣，到了2020年選舉最後的階段，柯文哲甚至還曾揚言會考慮叫自己的支持者總統票投韓國瑜。

柯文哲在2020選舉之後，又開始布局另一個票倉：在中國的台商。台灣在中國工作的人以及其眷屬有約兩百萬人。這些台商希望的不外乎兩岸和平，他們在中國也很習慣｢兩岸一家親」這種模糊又親切的說法。

柯文哲昨天爆料武漢包機回台的台商在台北的隔離住所，其副市長黃珊珊又說這些台商｢犧牲自由」回台灣、只是需要地方｢居家隔離」。(*武漢台胞是自己包機回台)(*武漢是第三級疫區，所以在美國日本法國等國都是限定場所隔離)

雖然我不明白台北市政府為什麼會針對這件事頻頻錯誤發言，但是我想這絕對會重挫柯文哲｢專業」｢有效率」的形象。在這個疫情逐漸緊張的時刻，對於這樣的失誤更加難以原諒。

當柯文哲過去能夠有效爭取認同選票的形象紛紛瓦解時，很難想像他不會如同韓國瑜一樣從偶像跌下神壇。也許，現在只是國民黨留下的真空還沒有其他人可以與其競爭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