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0年2月9日

稍微总结最近一周以来（我有限关注范围内的）热议的话题：

1. 李云亮医生去世后群情激愤的主要矛盾点是什么？
2. 反对“官方辟谣”，实际上在反对什么？
3. 我们所说的言论自由，究竟是哪一种自由？

当然以下内容只是个人见解，不包含任何煽动与企图。

1.李云亮医生去世后群情激愤的主要矛盾点是什么？

我注意到有这样的观点，认为李文亮医生的死与政治无关，与言论自由无关，直接的死因是新冠肺炎，没有必要消费他的死亡，导致被人利用带了节奏。

这显然是理解错了矛盾点，医生染上疾病病逝当然和政府与言论自由无关。重点在于，李云亮医生生前，只是在自己的群组内提醒身边人提高警惕，就被打上发布了“不实言论”的标签，导致被公安机关（也就是国家机器）训诫。在纸上签字，书写“能”“明白”这样的字眼，一系列动作实际上极大化了公权力的威慑性，并且事后在多家央视媒体上公开处刑，不仅是对他个人，更是面向全社会的一次训诫。

这相当于告知众人，不论公开场合或私下聊天，只要是牵扯到公共议题，谈论到官方没有明说的事情，就有可能“因言获罪”。意味着，这样训诫的行为其实是被制度所允许的，那这就不会只是一个个例。更不要忘了，这件事发生在一位有专业知识的医生身上，他有自证其观点的立场和逻辑，遇上普通人可能无法自辩清白。更何况，李医生被打成“谣言”的言论事后被认定为事实，这更是错加一等。也是第二点要谈到的。

2.反对“官方辟谣”，实际上在反对什么？

维基百科对谣言是这样解释的：谣言亦称流言、蜚言、谰言。非真非假是谣言。谣言一词早期有民间反应的意思。（词条上方还有提示：本条目的主题不是谎言。）一般的看法，会认为谣言是一种：据称是真实，但缺少证据的信息（information）。

由此可见，谣言有其真假难辨的地方，但只要辅以足够多的证据，反复查证，谣言是能被识破或证实的。当然，如果你询问路人，谣言的反义词是什么？我想大多数人的回答都会是真相或事实。这指向了一点，那就是：谣言是可以自证身份的。在此之上就引出了问题，为什么我们反对“官方辟谣”。正因为谣言的对立面是真相，所以真相是鉴定谣言真实与否的唯一标准。辟谣实际上只是一个「求证」的动作，而并非「宣判」。如今的“官方辟谣”是一种一刀切的、一次性的彻底披露，缺少了判断过程的公开（是否有这个过程也尚存疑），等于将“官方”与“真相”等同起来，这是非常让人困惑的预设。不仅如此，反对“官方辟谣”的同时也更应反对“仅从官方渠道获取信息”这样的行为，这样得到的信息不仅预设了立场甚至可能只为了代言某些权权威，即便内容真实，公信力也大打折扣。反对“官方辟谣”就是反对“只能存在一种真相”。

以上两个话题直接引出了第三个非常庞大的体系与问题，只做简单讨论:

3.我们所说的言论自由，究竟是哪一种自由？

回到维基百科，言论自由（Freedom of speech），一种基本人权，指公民可以按照个人意愿的表达意见和想法的法定政治权利，这些意见表达不用受政府“事前”的审查及限制，也无需担心受到政府或他人报复。有时也被称为意涵更广泛的言表达自由。

仅从这一段描述就可以明白，言论自由更多的是一种人与政府之间的约束，诽谤、威胁、煽动仇恨等在红线之外的内容则大都被禁止。因此，只有最大限度的言论自由，不存在绝对的言论自由。训诫和辟谣恰恰是其反面，前者钳制了不同声音的出现，后者将自己认定为绝对的正确。任何禁止自由讨论都是认定了自己的绝对无误。（On Liberty - John Mill）公民与政府之间需要有一种相互的监督机制，政府监督公民不踏入红线范围，公民则监督政府的各种贪污腐败管理漏洞等问题。权威由人组成被人掌握也由人实施，不可能完全不出错。言论自由正是一种反制手段，确保权力无法排除其他人的判断而独断运行。极端的言论自由则是测试言论自由当前可行的判断标准，例如当医生发现某些政府机关尚未察觉的传染病，他发表的言论可能会导致恐慌或着不安定因素，其本身是极端言论中较温和的一种，若保留可以质疑和讨论的空间，才能在此之上继续将其完善。只有极端个案被保全才能证明任何时候都能获得最大程度的言论自由。

从这个角度讲，言论自由就是允许其他声音的自由。

当然过去这几年里“政治正确”的出现，看似缩小了言论自由的安全空间，实则是另一种政治与人的拉锯和斗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