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乙昂
艾乙昂

Know thyself.

2020年2月7日

立場Standnews


凌晨四点才睡下。

昨天夜里,我和朋友正在谈论复工后的工作计划。他问到:“会不会拖到四五月份才能缓和下来。”我刚想回复,iBreaking弹出消息说,李文亮医生在医院病逝了。赶忙切去微博一看,心凉了半截。

这是言语无法描述的几个小时。起初是遗憾和愧疚,反思这个框架内的个体如何被捂住嘴巴,如何被当街示众后改判无罪,又如同一束烟花被喉舌推上天际,转瞬即逝。生命绽放又凋零实在让我们惋惜,每个人不约而同点起蜡烛和他告别。但这荒唐剧硬是在一台ECMO的帮助下挣扎三个小时后彻底爆发。如同荒诞除夕夜的一篇续集,众目睽睽之下上演如何让一个人真正死去的世纪演出。

是的,一个人的生死到最后一刻不是由天,不是由命,是由他。他在你生时为你戴上红色的口塞,用两个手印宣读他的至高权力。你累了,你将要获得解脱,你闭上眼睛,他卡住你的脖子,让你呼吸,为你续命。此刻许多人幡然醒悟,每个人都是他的提线木偶。我们曾经高举红色的令牌一齐振臂高呼,曾经为一个神明的陨落一齐哭泣,后来的我们在庞然大物前张开双臂化为不可言说的秘密。到如今,我们敲击键盘将一句句警句一个个不予显示的字眼推上热搜,也终于体悟到,我们是他的共犯,在一场场完美演出后为他鼓掌成为最庞大的斯德哥尔摩症候群。这份惭愧卷入双螺旋会永远留在我们的身体里。

李文亮医生走了一天,他变身一颗鱼雷,把汪洋底下的小鱼炸得天翻地覆。这件事,终究能唤醒什么?在哀悼李医生时,我们在哀悼什么?这一整天,我都没想明白。或者说我心知肚明。我啊,羡慕孩子们,不用读厚厚的历史书。只用一本,从前往后,从后往前,改了年份,又是崭新的一课。


“我很害怕。”

“我也是。”

“我害怕一个人走上街头。我不怕死,但我怕只有我一个人。”

“我也是。”

我们都是。


此刻我坐在书房,听着Spotify的爵士乐推荐。与我相像的,在大城市长大的人,完成学业步入稳定的工作,有开明的父母默默支持,有相爱的人可以缠绵,能在伦敦桥下接吻,在三藩挥舞彩虹旗,仿佛手可摘星辰。只要有一颗安于当下的心,一切欲望和需求顺水推舟都能实现。究竟还有什么可以埋冤,为什么需要如此的愤恨呢?

都只因为,我回不去了。我们这些人,都回不去的。那个不予显示的东西是一种诅咒,是海贼的大秘宝,是灰姑娘掉在台阶上的水晶鞋,一经亮相,人们就对它趋之若鹜。偌大的房间里,你知道有一头大象,尽管眼睛被蒙上,耳朵分不清方向,但是刻在脑海中的那样东西,真的太难抹消。

李医生九年前的第一条微博,是关于温州动车事故媒体人质疑官方而遭停职的消息。他自始至终都在坚持一件事情:坚守真相。他的微博因渴求真相而生,也为捍卫真相而息。“健康的社会不应只有一种声音。”这就是他脑中的钢印。

“勇敢就是,在你还没开始的时候就知道自己注定会输,但依然义无反顾地去做,并且不管发生什么都坚持到底。一个人很少能赢,但也总会有赢的时候。”哈珀在《杀死一只知更鸟》里这样评价一位60年后的逝去的医生。

“还能不能好了?”

“不会好的。”,我这样回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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