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舒雲卷
哥舒雲卷

資深港漂,潮汕人,職業經理人,保險從業者,深度研究華人高淨值客戶風險管理,對科技+金融/保險有一定理解,喜研究新業務模型。優秀奶爸,自由行及親子遊愛好者。

免於恐懼的自由(612手記)

(首發於本人FB)

熟悉我的朋友或者會知道,我是一個政治意識薄弱的人,甚少參與關於政治的討論,甚至偏激的認為所有的政客都是沽名釣譽,利益當頭,所以一向以來都極度避免參與任何形式的政治(包括辦公室政治),但求做實事,於心無愧。另一方面,非常熟悉我的朋友也許也會記得,若干年前的我(大約是畢業後幾年吧),仍然會不時以文字的形式,記錄下我對時事話題、社會現象的看法,但近年來漸趨沉默,無他,恐懼。


我教育我的孩子,為人必須守信,寧可不講,不可不做。我今天失信,我說過今天要去上夜班,散步野餐,但我沒有去,在路上我看了持不同意見的朋友所發的帖子,所攝錄的視頻,甚至與牆內的好友(不是一般好友,是真的好友)有所討論,而最後認為局勢混亂,人身安全有礙,所以選擇不去。與此同時,我亦深感必須以文字記錄此時所思所想,為日後我的孩子,和其他的孩子,留下一點點印記。今日執筆,或會引起我與某些朋友之間不快,亦可能引來各種非議,但我堅信:必須堅定捍衛言論的自由,每一種言論都不能構成恐懼的根源,亦不能因某種言論與他人不同而受到懲罰。這是我對社會環境的終極理想,亦是我期望子女可以獲得的最佳禮物。我選擇寫出自己的看法,就是希望這種自由仍然可以在我心愛的香港獲得體現及尊重,我本人對本文的所有內容負責,亦承諾尊重所有形式的回复及理性討論,絕不刪減。


我是香港永久性居民,也是港漂,來港超過十年,剛來的時候,我驚嘆於這個社會的整潔、有序、高效;讚賞社群的守時、有禮、文明;同時,認為“香港人”對大陸的理解不夠,有所偏頗,而大陸雖不完美,但日漸開放,遲早兩地會逐漸融合。遺憾的是,目前看來,這種融合未必會是最優選擇,亦可能是一個相當痛苦的過程。但有一件事情是我起初沒有醒覺,而後來發現對於我的思想來說是相當重要,那就是“免於恐懼的自由”。基本上,我在香港可以自由發表任何意見(並非惡意中傷或者虛構歪曲事實以獲取利益等不誠信行為),而無論對方是否同意我的觀點,我均能免受懲罰。在港大圖書館,我亦可以翻查到關於許多歷史事件的不同看法的記錄,不論這些記錄是保守派、溫和改革派還是激進派所留下來。這種二元或者多元的體系,打破“不是朋友就是敵人”的思維慣性,對於接受了二十幾年“一元”思維體制洗禮的我來說,確實是一個來之不易的轉變,正如網上的帖子所說:自由好比空氣,沒有了才會覺得需要珍惜。


我沒有任何黨派(目前沒有,之前也沒有),但是往上數兩代,家里人有國民黨也有共產黨(職位不低);家里人有坐過國民黨時代的牢也有被共產黨關起來的(不止一個,不止一次);家里人有被文革過的,有參加過民運的,也有參加過鎮壓民運的;家里人有從文教書的,也有習武參軍的;有深陷體制內的,也有移民海外的,如此種種不一。這樣複雜的背景,讓我有機會接觸到許多不同的場景,自願或不自願,自知或不自知。在我較遠期的記憶當中,深深令我的恐懼的,當屬不知何時,不知何故,身邊的親人會突然失踪,音訊全無,之後會有各種神秘電話來通知家人,某時某地,準備去探視某人。在我較近期的記憶當中,令我感到更加恐懼的,是用某個系統,拍我一張照片,不到三秒的時間,我的所有履歷及親屬狀況均會被檢閱無遺,甚至我的社交網絡等等,這次經歷讓我宛如雪地裸奔而旁觀者眾。那一刻的恐懼是深陷於對自由的渴望以及對自身處境的無望當中交錯而來。因此,我希望竭盡所能避免自己,家人,以及我深愛的社會,陷入這種恐懼的情緒當中去。而且,為什麼這次的社會爭議事件當中,會有這麼多政治冷感,埋頭發財的香港人站出來表達看法?原因無他,竭力避免恐懼蔓延而已。


和大陸的朋友交流,他們的意見大致有幾種類型:

第一,“中國內政,不容他國干涉,警惕被煽動及利用,不可縱容幕後黑手”。對此,我的反應是:有沒有黑手,有沒有煽動,我不能確定沒有,也沒有證據證明有,如果有,我也不會吃驚,畢竟國家利益面前哪有什麼普世價值,而且,我堅決反對一切形式的民粹主義及分裂主義,反對藏獨、疆獨、台獨、港獨!因為任何形式的分裂都必將帶來暴力和衝突。但我同樣反對以國家利益作為扼殺一切反對聲音的主張,因為,目前沒有任何有效機制來限制大陸的公權力的使用,幾乎可以斷定這種公權力必然會被濫用。譬如國內轟動一時的天津港事件,奶粉事件,汶川事件等等,哪一件不是被滅聲了連討論都不可以好好討論?

第二,“香港是國家一部分,為什麼總是鬧,如果按中國的方式來治理,肯定沒有那麼多反對的聲音”。朋友,香港人是最實際的 ,就算花錢請人來鬧都未必能有103萬(?)人上街表達意見。是的,我明白最終肯定要融合,但明白不等於要接受,不等於不能提出反對意見,至少目前在香港是如此。況且,本次修例是由一個非民選的政府基於一個個別案件所提出,並沒有得到制度或者民意上的支持,在得悉社會反對的聲音眾多的情況下,也沒有擱置或延遲的打算,請問這是誰在鬧?

第三,“經濟民生發展優先,其他問題必須為此讓步”。是的,賺錢很重要,但是賺錢了之後沒法保證私有財產的安全,該如何是好?不是最近幾年反貪如此嚴厲的話,哪個高官沒有心思在海外留條後路?再說了,經濟民生發展了,有讓多數人享受到成果嗎?香港的生活成本指數全球第一,幸福指數和自由指數卻連年下跌,社會矛盾日趨嚴重,何解?朋友,你可以選擇不來香港旅遊消費,可我的家在這裡,不能輕易離開。

第四,“引渡條例針對逃犯,與普通市民有何關係”。要澄清一點,“逃犯”是誰來界定,如何判定,引渡後果如何,普通市民也有知情權吧?警察要搜身,也要有依據吧?如果說引渡條例是避免法律漏洞,那孟晚舟一案,為何反對引渡的聲音如潮?此刻,我又想起了“起初,納粹抓共產黨人的時候,我沉默了,因為我不是共產黨人”這首短詩,正是因為有對於失去自由的普遍恐懼,才會有普通市民的普遍關切。


我反對一切形式的暴力,不論是反對修例者基於何種條件下所使用的暴力,還是紀律部隊所使用的過度暴力。我衷心希望香港可以回复理性,回复和平。


我反對一切扼殺自由意志和聲音的恐懼。我衷心希望各位朋友可以保重,安全為先,沒有什麼是不能好好談的,大家都是炎黃後裔,都是國人。


最後,“爭你自己的自由就是爭國家的自由,爭你自己的權利就是爭國家的權利。因為自由平等的國家不是一群奴才建造得起來的”(胡適)


共勉之。


2019年6月12日

CC BY-NC-ND 2.0 版权声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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