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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的滋味

駝著月升,細細碎碎地拼湊著我們的生活記憶,一格格的巧克力是時間的單位,滴答滴答,一格又一格地在心裡融化,印象中,最後那幾塊總是吃得特別慢。


記得小時候,爸爸媽媽會不定時賞給哥哥和我一點小零錢,不多,但卻剛好足夠走進巷口的萊爾富買一條10元的波霸巧克力,滿足貪戀甜味的年幼味蕾。偶而家裡還會出現那種高級巧克力,是親戚朋友出國從歐洲旅遊帶回來的,包裝上印著地理課本上歐陸各地的雪山大湖,中間有一條石橋,上頭行駛著冒灰煙的火車,我會將不同的包裝保留著,壓在書本裡,幻想擁有著通往世界的高級車票。

隨著年紀慢慢長大,慢慢也學會品嚐不同種的巧克力,純粹的黑巧克力很苦,但總是自以為是地要嚼上幾口,好似讓自己覺得自己有著歷練、吃得了苦。也有些巧克力甜中帶鹹,讓那股精練的鹽味在喉舌裡綻開,別異卻也和諧。有些伴隨著柑橘的清香,有香而雋,藏著自然裡的靈秀花香。 也有很奇怪的泡泡糖口味巧克力。

「反正,這個世界什麼都有,什麼都不奇怪」 我這樣對自己說,世事萬千。


開始瘋狂與巧克力結識,是2016開始在紐澳生活後,也許是對窮冬的慰藉,人們特別需要巧克力陪伴度過這特長的夜。怕你感到煩倦,巧克力製造商做出了一整面牆,琳瑯滿目地陳列各式口味,彷彿在夜中,總會有盞孤燈為你點著,尋尋覓覓總會找到。

所以採買巧克力,成為了一件進入超市的重要大事,總會去期待這週的特價清單上,有著自己習慣的巧克力,或著屈就錢財,挑選嘗試在特價沒試過的巧克力口味,但來來回回,似乎還是都買著同樣的口味,像是我和S一致地特愛夏威夷豆口味的巧克力,當將一條又一條的巧克力放進推車中,兩人總是相視笑了笑,頗難為情。

對夏威夷豆的癡愛,我們有時還會買了一袋生豆子,用朋友送的藍色珐瑯盤盛著,放在火爐上烤,拿著木匙輕輕地晃動,火爐上的溫度很高,沒出多久褐色的豆皮上就出現微微的焦黃,空氣中瀰漫著醉人的香甜味,就像在烘咖啡豆產生的梅納反應一樣,豆子清脆地滾動應和著爐火的劈啪聲響,覺得某一刻天時地利,我便拿起石子小心地敲擊發燙的豆子,石縫中瞥見金黃果仁,一顆一顆搜集著日常的靜好,聚積了一小碗拿給S。

S在房間裡畫畫,綿密小雨的天,山裡的生活,很簡單。

山裡的樂事,其中一件莫過於友人的造訪,沏茶煮酒外,巧克力更是桌上不可或缺的角色。好友當歌,隨著你說昨夜蒂卡波湖的下了第一場初雪了,他說今晚的月亮又大又圓,我說最近高山鸚鵡總守在屋簷上哨鳴。

駝著月升,細細碎碎地拼湊著我們的生活記憶,一格格的巧克力是時間的單位,滴答滴答,一格又一格地在心裡融化,印象中,最後那幾塊總是吃得特別慢。


上山遠行時,巧克力是背包中不可或缺的補給品,小心翼翼撕開金黃色的包裝紙,以免被風吹掉,用凍僵的手指撥開也硬到不行的巧克力,用嘴巴的溫度慢慢化開這黑色的小磚塊,我從來不質疑這黑色的小物所帶來的能量,這股能量支持著攀登行走,也支撐著異地遊子的漂泊晃蕩。

有一陣子,S吃得很少,也吃不太慣員工餐廳裡的飯點。整日嗑著那巧可力避了正餐,有時都會想把S的暴躁,歸咎在吃了太多巧克力。我總會去員工餐廳偷渡回大量的蔬果,大量到S會和我翻白眼,但我們總會喜滋滋地吃完。巧克力和蔬果都是如此甘醇豐盛,但都比不上將水果揣在衣兜裡,小跑步回家,攤在S面前,那樣心頭的甜。


當因為疫情關係,將暫緩紐西蘭的生活。回國前在挑選伴手禮上,首選當然是熟悉的巧克力,第一是因為它價格親民,送禮也老少咸宜,不太會有誰不愛。但底層的想法是想將著樣的記憶包裹進行李帶回吧!細細地揀選,緩緩地收存,背包是多情的,不捨氾濫成災,最終也沒能帶走幾塊。

那些少數,回國後分送給幾位好友,在一些場合分享共食。最近發覺,房間角落仍落著幾包巧克力,是捨不得打開嗎?

也許不是,只是生活樣態已經改變,擺著五光十色的選擇,寒冷無至,故友他方,不再仔細端視,就這般自然地遺留。

那包裝上,寫著含有夏威夷豆,是S喜歡的口味。沒有寫的卻是一種需要放進心裡咀嚼,才雜陳的五味。

在台灣夏日燠熱的夜裡,有著沒有撥開的巧克力,靜靜躺著。


end.



用巧克力與室友告別


超市的巧克力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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