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鳥春若】重逢

望著吐息間散發的白色霧氣，若林的雙眼顯得有些迷矇。

啊，真的到了冬天了呢，他不禁這麼想，同時間另一個人的身影也逐漸浮現在他眼前。

「抱歉，等很久了嗎？」嬌柔的嗓音帶著微笑，女孩牽起了他的手。

「若林同學的手好冰啊……」比起對方有些吃驚的樣子，他只是淡然的點了點頭。

女孩的手很小，很滑嫩，像是握著一團棉花似的，這時候若林就不自覺的會想起另一個人的手，那雙又大又寬厚，能夠溫暖的包覆住自己的雙手。

可是那個人已經不在自己身邊了，此時那傢伙應該很愉快的跟女友在一起吧。

「……吶，願意跟我一起搭擋嗎？」

那是高中即將畢業沒多久的事，當時的他一心一意想直接朝自己的夢想邁進，正是年輕氣盛的時期。　

儘管彼此喜歡，但他一開始也不認為春日是適合講漫才的搭擋，結果一路被拒絕下來使得他不得不播出紙條上的第八個名字，春日的號碼。

「你是認真的嗎？」

意外的，他原本以為春日會笑他或是唸他一頓，但沉默的聽完自己的話後，春日只是問了這一句話。

「這是我的夢想。」他回答的很鎮定，心跳卻很快，沒料到等待春日的回答會是這麼沉重的事。

「原來如此……」又停頓了一下「那，可以答應我一件事嗎？」

「嗯？」

「我想至少也該把大學唸完……當然你也是。」春日一向是個會保留退路的人，因此當聽到這個答案時，若林並不會特別吃驚。

當晚，他與春日做出了承諾，唸完大學取得學歷後春日就和他搭擋表演。

也差不多是從那時候開始，若林便感覺和春日逐漸疏遠了，一面是因為考大學前的準備，春日在這方面一直是嚴格對待自己的，相較之下原本沒打算要考大學的自己態度上會較為鬆散也是理所當然。

雖不至於約不出門，但春日出了門還是抓著參考書不放的樣子令他也很難多說什麼，雖然春日也曾經有要幫忙他補習，但他寧可拿那個時間來思考搞笑的段子，幾次下來也就不了了之。

而兩人的努力程度正好與考上的大學成正比，分開唸了不同學校後那無形的距離又拉的更開了。

大一新生的學校生活往往是轉移重心的開始，漸漸的，若林與春日見面的次數開始遞減，接著是電話的聯絡，簡訊的來往也變少……當若林驚覺時，二人已經快一個月沒聯絡了。

這天遇上了空堂時間，若林原本想獨自在空教室裡寫段子的，卻被同科系的女孩纏上了。

「若林同學總是好認真的在寫這筆記本呢？」女孩頗有興趣的撐著臉，視線卻不是盯著筆記而是若林的臉。

「嗯，這是我很重要的靈感呢。」若林微笑，抬頭對上了女孩的臉。

若林並不是個傻瓜，他當然知道女孩近日來頻繁的接近他是為了什麼。

雖說有春日在，但近乎斷訊的這個月來讓若林也感到迷惘了，就算撐到大學畢業又如何？

剛這麼想，面前的女孩似乎以為若林也有這個意思，竟自顧自的湊了上來。

軟嫩而有彈性的觸感印上了他的唇，帶著一絲唇蜜的黏膩感雖令他有些不快但還不至於將女孩推開。

和春日親吻自己時的感覺不一樣，很微妙的感覺讓若林一瞬間呆住了。

當女孩往後退時，一張俏臉顯得紅通通的十分可愛，但那視線移向旁邊時卻顯得有些驚訝。

是被看到了嗎？

若林順著女孩的視線看去，卻看到春日竟站在教室門口，從春日臉上的表情，若林就明白了一切。

「這些天來沒聯絡就是因為這樣子嗎？」春日的聲音有些顫抖，若林看著春日緊握著拳頭似乎在壓抑著些什麼。

若林有些不快，本能的就想反駁但一時間也站不住腳。

「你也沒和我聯絡不是嗎？」若林站起身，故意說的若無其事一般。

看著春日那受傷的表情，若林更氣了，他索性伸手攬上女孩的肩膀。

「既然你來了，就向你介紹吧，她是我的女朋友。」

若林強迫自己微笑，儘管他知道自己這麼做有多殘酷，但憑著一時的氣憤他還是做了。

彷彿可以聽見春日的心被自己扯碎的聲音，若林咬著下唇，無視女孩一臉不知所措的模樣，他只想知道春日的反應會是如何。

會揍他嗎？會罵他嗎？會恨他吧？

但是，春日只是走向若林，當春日突然抬起手時，若林還以為自己要挨揍了，所以本能的閉上了眼睛。

「給你。」春日的聲音很平緩，應該說那是一種近乎心死的感覺。

若林張開眼，看到春日將一個紙盒放在桌上。

「那麼，恭喜你，好好的對待人家吧。」春日說完便很乾脆的轉身離開，留下錯愕的二人。

「那是你的朋友嗎？」女孩有些不安的問著。

若林沒有回答她，只是靜靜的看著手上的紙盒，裡頭躺著一只新手錶，很簡約細緻，若林知道它的價格不貴但對於學生來說也不便宜，對節儉成性的春日來說就更別具意義了。

因為那是考上大學前，若林曾在無意間向春日提起的他想要的東西。

春日曾說如果能上大學就買給他，而他當時只以為春日是在開玩笑罷了。

若林注意到錶帶上綁著一張紙條，上頭是春日的字跡。

〝恭喜你考上大學，畢業後更要一起加油〞

很多事就是這樣，當你感到後悔時卻再也來不及了。

那天之後，二人更是完全沒有聯絡了，後來若林從共同朋友間聽到春日也交上了女友。

不知為何，一股沉悶不快感就纏上了他的心，無論他多想擺脫都沒有辦法。

順帶一提，那個女孩後來順理成章的變成了他的女友，有些無可奈何的，不特別喜歡但也不討厭，就讓她待在身邊打發時間的關係。

四年時間，說長很長，說短也是一眨眼就過去了，很快的若林就面對了難題。

當初曾和春日約定的承諾……若林低頭望著手上快寫滿的筆記本，他的夢想。

出乎意料的，竟是春日主動和他聯絡上了。

在畢業典禮前一個星期，若林接到了春日的邀約電話，儘管意外但他還是赴約了。

是想徹底做個了斷嗎……若林忍不住這麼想。

偏偏不巧的，約定的那天正是女孩的生日。

「吶吶～～你有在聽人家說話嗎？」女孩拉扯著他的手，高亢的嗓音將陷入沉思的若林拉回現實。

「什麼？」

「生日那天呀……我想帶你回家給我爸媽認識。」女孩笑得很嬌美。

若林一愣，的確女孩好像之前有提過類似的話。

「那天我有事情，可能沒辦法了……不能改天嗎？」若林不禁皺起眉頭，說實話他也不太想見女孩的父母。

女孩聽見若林這麼回應，原本嬌俏可人的模樣瞬間消失無蹤。

「總是這樣……」女孩的眼神有些幽怨起來，原本牽著若林的手放開了「你總是這樣……自私！任性！都不會考慮到我……」

自私又任性嗎？

聽到女孩的話，若林不禁苦笑……的確，自己也是個很差勁的傢伙啊。

「那，妳想怎麼做呢？」若林默默將手插回口袋中，有些防衛的姿態讓女孩更加不悅了。

「分手吧……反正你也不會傷心吧。」女孩低下頭，或許是在哭吧。

若林只是淡然的看著，突然間，女孩抬起頭，一雙大眼裡滿是淚水，一揚手就打了若林一巴掌。

「……真的，很過份呢，若林同學。」女孩扯動著嘴角「吶，若林你曾經有喜歡過我嗎？」

「……說都沒有就是騙人的。」

「那麼，有愛過我嗎？」

若林沉默了，說愛的話，腦海中浮現的都會是另一個人的身影，他一直不願去想的那個人，卻怎樣都無法從心裡將其連根拔起。

就算知道不可能改變什麼，卻連自己的心意都無法改變的悲哀。

女孩見狀也不追問了，只是點點頭，默默的擦著自己的眼淚。

「對不起。」這是若林唯一可以對女孩說的話。　

入夜了，若林一面繫緊圍巾一面快步的在街道上行走著。

今天是與春日約好的日子，可是他卻遲到了，抱著不安的心情，若林趕緊向約好的地點前進。

幸好，遠遠的，他就看到了那個等候的背影。

當正面見到春日時，春日看他的表情卻有點意外似的。

「你變瘦了。」春日的眼神不住的打量著他，令若林覺得有些不好意思。

「……不是為了說這個來的吧。」若林故意淡淡的說著。

「說的也是。」春日淺淺的笑了，望著空氣中吐息的白煙，又開了口「……快要畢業了呢。」

「是啊……」若林不禁回想起當初二人約定的畫面。

「那，當時的承諾還算數嗎？」

即使早就預料到了，但親耳聽到春日提起，若林還是不禁呆了一下。

「……你還願意跟我一起搭擋嗎？」若林看向春日。

「這是我們的約定，不是嗎？」春日望著若林的神情十分凜然，讓若林下意識的迴避著春日的視線。

「是這麼說沒錯……」若林深吸了口氣「但我恐怕沒辦法跟你搭擋……」

「……我沒辦法看到春日跟別的女性交往的情形……」他不禁越說越小聲，因為自己也覺得這種理由實在很不像話。

如果二人成為搭擋，表示自己必須面對春日有交往對象這個事實，甚至可能無法避免的得看到二人交往的情形……若林知道自己是絕對忍受不了的。

「你自己不是也有女朋友嗎？」春日沉默了一陣子，這麼回答。

若林背對著春日，不敢面對春日的表情。

「前幾天分手了……」若林低頭望著自己交疊的雙手。

「為什麼？」

隨著春日的聲音接近自己，若林就越想逃跑，但最終還是忍住了。

「因為……我沒辦法忘記你。」

話才說完，若林就感覺一雙手搭上自己的肩牓，強硬的將自己轉過身。

「……正恭，真的很狡猾呢。」

聽到春日這麼說，若林不禁抬起頭，卻一把被春日拉入懷中緊緊抱住，感受到那股久違了的溫暖，若林咬著唇，眼前逐漸模糊起來。

「其實，我和她分手了，在打電話給你之前。」

「咦？」若林忍不住訝異發出聲。

「因為是和你先約定好的啊。」春日溫柔的將手貼上若林的臉頰。

「……笨蛋。」若林笑了，卻再也止不住奪眶而出的淚水。

「抱歉……以後，我們就可以一直在一起了喔。」輕輕擦去若林的眼淚，春日低下頭給了他一個輕柔卻深情的吻。

錄影結束後，春日和若林在停車場等待著經紀人開車過來載二人回去。

「欸，老實說，能見到她你還蠻高興的吧。」

想起剛才透過攝影鏡頭看到的，春日興奮的與縞討論碰見前女友由香時的表情，若林這麼提問著。

沒料到若林會這麼說，春日倒是愣了一下，因為剛才被灌了大量的酒精令他一下子還反應不過來。

「啊……是有點啦，畢竟也很久沒見了。」春日抓了抓頭，完全沒看到若林翻了個白眼。

「我想也是。」若林索性轉過頭不看春日，早知道就慫恿淳哥計畫讓春日多喝一點算了，自己真是白擔心一場。

突然，春日輕吻了若林毫無防備的側頸一下，讓若林嚇了一大跳。

「幹什麼！笨……」轉過頭想開罵，卻又被春日封住了口吻上。

離開時，春日笑了。

「不過啊，還是比不上能再和正恭見面的那一次開心喔。」

「……說什麼傻話啊。」若林用力轉回頭，但卻藏不住微笑的表情。

是啊，不管是現在，還是以後，直到未來的每一天，都會一直在一起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