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醺时刻
微醺时刻

走过路过,游过玩过,品过尝过,思过想过,一笔带过。

一片心帆,驶入夕阳

《新西兰游记:再探天涯之外》之6

日落时刻天边的辉煌色彩和变幻云影,总能让人思绪万端,浮想联翩。在巴克兰斯海滩看落日,真正最为让人心旌摇荡、心驰神往的,是夕阳映照下停泊在海湾中各式小船的剪影。那一枝枝的桅杆,直挺挺地从翻滚涌动的海面指向苍穹,插入火热的夕阳中,竖立在灿烂的晚霞余晖里,似乎是在表述着一种非常的情感或一种特别的欲望。

虽然夕阳晚霞依然耀眼,但在闪亮而辉煌的背景下,我们仍可清晰地见到海湾内停泊着许多的帆船。也难怪,奥克兰有“风帆之都”的美誉,帆船的数量在世界上名列前茅。据说,新西兰人平均每几个人就拥有一艘船;人们业余时间常常会扬帆出海,享受茫茫大海中游荡的自由和浪漫。

目测海湾中的帆船,与上次在奥克兰港口王子码头见到的三桅杆高帆船或豪华的游艇不同,多为十几米长的小型单桅帆船。显然,这些既不是专业的比赛用船,也不是富豪用来炫耀和享乐的游艇,而是一种普通人的小型帆船,但照样可以驾船劈风斩浪,探索海洋。此时,几乎所有的小船都静静地停在海湾里,船中似已无人,风帆都已收起,只有那根桅杆依然挺立。显然,小船都在休息,等待着下次的远航。

小船,对于普通人而言,是自行车、小汽车之外的又一种交通工具。与小车相比,通常来说,更少有人拥有船只,尤其是像中国这样的大陆国家,除了少数以渔业为生的人之外,普通人从未有过一条船。在我看来,船与车相比,从结构上来说似乎更加简单,可以因陋就简,但事实上船远少于车。这是因为,在大陆国家,陆上交通使用得更加频繁也更加便捷,能到达许许多多船所不能到达的地方。对于大洋中的岛国则完全相反。新西兰是一个岛国,因而这里有更多的船并不奇怪。不过,现今这里的船绝大多数并非为了普通的交通运输,而是另有用途。

其实,在我们这个星球上,船比车能去往更多更远的地方,甚至可以说,能实现更远大的梦想。如果我们还有梦的话,实应拥有一艘船。虽然车使用的更多,也到过许多的地方,但影响世界的伟大发现,往往出自航船上伟大的船长。有史以来,人类出现过许多航海家,郑和、哥伦布、麦哲伦、库克、塔斯曼等等,都是伟大的船长。作为新西兰本土毛利人的先祖,那位勇敢的探险家库普(Kupe),应该也在其列,而且比其他航海家更早达成伟业。不过,从影响世界的角度来看,哥伦布、麦哲伦、库克等人则更胜一筹。他们生活在大航海时代,是真正伟大的船长,伟大的航海家。

当然,这是从现代文明的角度来看。哥伦布发现美洲大陆,麦哲伦的船队完成人类的首次环球航行,库克三次探索太平洋、发现新西兰等岛屿,并以精确的航海技术制作航海图,是航海史上大突破。他们的发现,改变了文明世界的版图,影响极为深远。

在那个大航海时代,人们驾驶船舶,离开大陆,进入深海大洋,是为了开拓新世界,为了拓展人类认知,为了追求自由,绝不是为了炫耀财富,炫耀天朝上国的皇恩浩荡。从这一点来说,郑和的航海,其伟大意义就显然有所不及了。

今天,已不再是那个激动人心的大航海时代了,大洋深海中已经不再有新的大陆可以发现,不再有不为人知的蛮荒之地可以开拓,但依然有热爱海洋的人们义无反顾地向茫茫大海驶去。他们,像帆船之都的这些人们,常常驾驶帆船进入大海中,是为了什么?是为了开拓眼界,发掘世界,还是为了强健体魄,追求自由?又或是只为了浪漫情调,钓鱼饮酒享乐,炫耀财富和能力?也许都兼而有之吧。

无论如何,海湾中群集的帆船,最是让人心中产生出特别的情感与冲动。那是来自海洋的诱惑。对于我,用中国古语来说,就是:“虽不能至,然心向往之。”我想象,有这种向往的人绝非少数,芸芸众生中必有许多和我一样欣慕海洋的人。

英国十九世纪维多利亚时代最受欢迎及最具特色的诗人丁尼生(Alfred Tennyson),应该也是一位向往海洋的人。他写了一首非常著名的诗《尤利西斯》(Ulysses),从中可以看出他对在海洋中航行的热爱。在此选摘飞白先生翻译的该诗后半段:

礁石上的灯标开始闪光了,
长昼将尽,月亮缓缓攀登,
大海用无数音响在周围呻唤。
来呀.朋友们,探寻更新的世界
现在尚不是为时过晚。开船吧!
坐成排,划破这喧哗的海浪,
我决心驶向太阳沉没的彼方,
超越西方星斗的浴场,至死方止。
也许深渊会把我们吞噬,
也许我们将到达琼岛乐土,
与老朋友阿喀琉斯会晤。
尽管已达到的多,未知的也多啊,
虽然我们的力量已不如当初,
已远非昔日移天动地的雄姿,
但我们仍是我们,英雄的心
尽管被时间消磨,被命运削弱,
我们的意志坚强如故,坚持着
奋斗、探索、寻求,而不屈服。

尤利西斯是罗马神话传说中的人物,于海上漂泊十年,历尽各种艰辛危难,后来终于返回故土。诗中的尤利西斯不甘在家中老病而死,毅然再次出航。人们评论道:丁尼生的《尤利西斯》,为我们续写了这位神话人物回到伊塔卡岛的后续故事,勾画出一位“烈士暮年,壮心不已”的老年英雄的形象。

“我决心驶向太阳沉没的彼方,超越西方星斗的浴场,至死方止。”真是一句令所有有志于探索海洋的人感到心情振奋、胸中豪气激荡的豪言壮语。

我可没有这么豪气,却又确实有所向往,或者是出于对那些勇敢地孤身深入海洋探索未知的人的崇敬,因而见到帆船便总有驾船远航的遐想,始终认为李白那“长风破浪会有时,直挂云帆济沧海”当真是古时豪迈诗中最为脍炙人口的一句。

此时,面对眼前夕阳下散落在海湾中的小帆船,令我也不禁诗兴勃发了,信口几句,让心帆驶向夕阳:

夕阳余晖中的小船
始终向往大海深处
那目不可及的遥远
虽然此时在静静的港湾
无所事事,游荡闲散
那不过是在等待
等待着大陆山林的信风吹来
它将抖擞精神,收拾闲情
鼓起勇气,高挂云帆
一叶孤舟,去往大洋的最深处
向着夕阳,向着落日的辉煌
向着残霞,向着暮霭的散淡
孤帆远去,去与海鸥和巨鲸一同歌唱
从此,那片充满渴望、向往遥远的心帆
飘向永远,不再回返

说实话,我真没有孤身深入大洋的勇气和能力,我估计许多人也是一样。还是那句话:“虽不能至,然心向往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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