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角广场上的塑像

丹尼丁（Dunedin，又译但尼丁、达尼丁）在新西兰南岛的南部，是南岛的第二大城市。和许多游人一样，我们选择丹尼丁作为南岛自驾游的第一站。乘早班机从奥克兰来到丹尼丁，在机场租了车，我们便首先来到市中心。在八角广场旁的一间餐厅吃了一餐丰盛的生冷西式早餐后，以广场为起点，我们的南岛游正式开始了。

从地图上看，八角广场（The Octagon）确实是一个八角形的广场，周围的街道和建筑都以此处为中心，呈八角形一圈圈扩散开去。这里是丹尼丁市区的中心，在八角形分布的建筑的最内一圈，首先是一座有高高钟楼的维多利亚时代特色的建筑，周围还集中了市政厅、市政中心等重要机构的大楼；左边则是有两个尖顶钟塔的圣保罗大教堂，再往左边是具有现代感的丹尼丁公众艺术馆。

在这几座极具特色的建筑半合围的广场中央，褐色大理石基座上，竖立着一座塑像。仔细查看之下才知，这是一座罗伯特·彭斯（Robert Burns）的塑像。彭斯是十八世纪苏格兰伟大的农民诗人，他的塑像竖立在丹尼丁市中心，让我感到有些意外，其中必有某种特殊的缘由和深层的意义。

丹尼丁本身是一座充满历史感的城市，到处都是建于19世纪末、20世纪初的苏格兰风格的历史建筑，号称是“苏格兰以外最苏格兰化的城市”。而且，丹尼丁这一名称本身就源于苏格兰首府爱丁堡的古名。早在1848年，苏格兰教会的三四百位教友便由苏格兰分乘两艘船来到这里，神学博士、牧师托马斯·彭斯（Thomas Burns）也在其中。据说，在此之前，彭斯牧师所在的苏格兰教会就组织居民合作基金募集了2400英镑，从毛利人手里买下了这里一大片土地。他们来到之后便在此定居并正式接纳来自苏格兰的移民，从而诞生了这座以苏格兰移民为主的城市。托马斯·彭斯也因此被誉为丹尼丁的奠基人。

这位托马斯·彭斯，正是罗伯特·彭斯的亲侄子，作为当时奥塔哥省的首席牧师和宗教领袖，在丹尼丁具有举足轻重的地位，这也许是罗伯特·彭斯的塑像会立于此处的一个原因吧？

塑像的基座上刻着：罗伯特·彭斯，1759年1月25日—1796年7月21日。抬头细看彭斯的塑像，虽然经年的风雨冲刷和海鸥栖临使之锈蚀斑驳，但仍可清晰看到，诗人彭斯穿着大衣，很随意地坐在一个大树桩上，撩起的衣摆折皱着垂向两旁。他左手轻轻地搭在树桩的一个断枝上，右手曲在身前，脚旁的地上散落着一卷诗稿。他的两眼正望着斜上方的远处，年轻的脸上流露出一种向往和期盼的神情。他心中正酝酿着一首优美的诗歌，或者正憧憬着美好的未来吧？他已经沉浸在美好的想象之中，那样地入神，完全没有意识到，手中的一卷诗稿轻轻地落在了脚下……

罗伯特·彭斯出生于苏格兰西南部艾尔郡的一个佃农家庭，24岁开始写诗，在他短暂的一生里，收集并创作了大量的脍炙人口的诗歌，他以诚挚的感情歌颂美好的大自然和苏格兰乡村生活，歌颂男女的情爱和朋友的情谊。例如，他歌颂爱情的诗歌《一朵红红的玫瑰》便是流传极广的名篇，而电影《魂断蓝桥》中《友谊地久天长》这首歌曲的歌词，正是源出于他的诗歌：

“我们曾邀游山岗，到处将野花拜访。但以后走上疲惫的旅程，逝去了往昔的时光！我们曾赤脚趟过河流，水声笑语里将时间忘。如今大海的怒涛把我们隔开，逝去了往昔的时光……”

看着诗人的塑像，脑中便自然地浮出他的那些深情的诗句。看来，市中心竖立他的塑像，其中或许也含有苏格兰移民们对家乡故土和亲朋密友的眷恋之情吧？

在彭斯的时代，世界上也发生了许多大事，其中有先后爆发的美国独立战争和法国大革命。他为此写下《华盛顿将军生辰颂》以及《自由树》和《苏格兰人》等著名长诗。他的这些诗歌充满了进步的民主自由思想，表现出他对自由、平等等人生理想的热切追求。

我站在街边凝视着诗人塑像，心中渐渐泛起早已淡去的年轻时那些久远的记忆，那是我与一些小伙伴十几二十岁时在修建铁路的工地、在山区三线工厂时期的回忆。在其中有对于各类诗歌背诵和创作的热情，有对真挚的同学情谊的眷恋和对异性朦胧的爱慕，还有对不确定的未来的忧虑和对美好生活的憧憬，也有对像鸟儿一样自由飞翔的渴望……

突然，我很惊讶地发现，就在塑像的旁边不远处的台阶上，有一男一女两位中年白人，正盘腿闭目打坐，似在修炼着某种宗教的功法。我不清楚他们在此地打坐的目的和意义，但我希望他们所要弘扬的教义中，也包含着对自由的渴望和追求，正如彭斯在他的《苏格兰人》一诗中所表达的：“生为自由人，死为自由魂”！

“自由”应该是所有善良人们的共同愿望，对于远离故土迁居于此的移民们应该更加意蕴深远，或许正是出于对自由的追求，他们远涉重洋踏上了这片土地。这应该也是诗人塑像竖立在这里的原因之一和意义所在吧。

对于像我们这样来新西兰南岛自驾游的游人来说，自由自在地徜徉在美丽纯净的自然山水风光之中，就是在某种程度上实现着追求自由的梦想。到南岛游览的第一站，我们便与历史上的一位杰出诗人邂逅，深深地感触到了他那不朽的精神。以此为起点，我们将展开一次异彩纷呈的旅程，它会是一次饱览异域奇特风光的旅程，也必定会是一个经历许多令人终生难忘的心灵体验的旅程。

《新西兰游记：随笔天涯之外》2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