鴻雁東南西北飛
鴻雁東南西北飛

不入流作家,用文字記人、記鬼、記食、記人生……

貓眼:回家

趙先生走向大門,瞇著右眼,左眼對上門上的貓眼,瞧瞧聲音是從哪發出來的?
透過貓眼,借助樓梯間昏暗燈光,他看見一位身穿黑衣、長髮披肩的女子,背對他蹲著,雙手看起來像是握著一根繩子的兩頭,不斷用力拉緊。
一股不舒服的感覺從心底冒出來,雖然不知道她在做什麼,但趙先生下意識覺得她正拼命地勒什麼東西。

20號3樓

趙先生一走進門,公事包往沙發上一扔,解開西裝扣子與皮帶,整個人癱在沙發上,一動都不想動。「唉……都這把年紀了,還要跟年輕人一起研習,真要命。」為期一週的密集課程對於上了年紀的人來說,實在是有一點吃不消。

現在,終於回到溫暖的家,可以盡情地耍廢了。「呼……爽啊!」他調整了一下姿勢,幫痠疼的脖子喬了個好位子,接著脫掉長褲,整個人窩進沙發裡,漸漸陷入沉睡。

「沙沙、沙沙」,不知道睡了多久,他聽到門外傳來奇怪的聲音,「應該是樓上的太太拎垃圾經過吧?」

「沙沙、沙沙、沙沙」,聲音持續不停,真的是鄰居經過的話應該早過了,難道是對面住戶?也不可能啊,對面那戶陳先生自從太太車禍意外過世之外,身體也急遽衰弱,後來他哥哥將他接去同住,也早已搬離一段時間,到底是哪來的聲響呢?

反正被聲音吵得睡不著,他索性撐起疲憊的身軀,走向大門,瞇著右眼,左眼對上門上的貓眼,瞧瞧聲音是從哪發出來的?

透過貓眼,借助樓梯間昏暗燈光,他看見一位身穿黑衣、長髮披肩的女子,背對他蹲著,雙手看起來像是握著一根繩子的兩頭,不斷用力拉扯。

一股不舒服的感覺從心底冒出來,雖然不知道她在做什麼,但趙先生下意識覺得她正拼命地勒什麼東西。「幹!哪來的女人?好詭異,會不會是小偷?」他的左眼離開貓眼,右手輕握門把,猶豫要不要開門確認女子的身份。才猶豫了10秒……

「叮咚」,門鈴響起,趙先生被突如其來的鈴聲嚇得後退了兩步。喘息了一會兒,深深吸了一口氣後,他再度把左眼湊上貓眼。

一名男子駝著背、低著頭,看不清容貌,手上好像抱著什麼東西,站在門前。至於那名蹲著的女子,已經不見蹤影。

「叮咚、叮咚」,門外的男子再度按了電鈴。趙先生想起自己只穿了件三角褲,連忙走回客廳,抓起長褲穿好後,走去開門。門一開,結果--

門外沒有人。

趙先生頭皮一陣發麻,但還是鼓起勇氣往樓上、樓下張望。就在一轉頭之間,他瞥見對面那戶的鐵門及木門半開半掩,嚇得立刻縮進屋裡,迅速將門關上並上鎖。

陳先生在太太過世前,便發現自己罹癌,情況不太樂觀。趙先生想起陳先生離開那天,意味深長地對他說:「這間房子,有我和太太共同的美好回憶。雖然不得不搬走,但在我死之前,一定會再回來看看,順便看看你。」

趙先生不安地在客廳裡來回踱步,「該不會……陳先生真的……回來了?」

21號3樓

「欸你不是按了電鈴?怎麼馬上就回來了?」張太太在客廳,蹲在一疊雜誌中間,望著匆匆進門的丈夫說。

「忘記拿名片了啦。」張先生走進房間內找皮夾。

張太太翻了翻白眼,「厚,你真的很糊塗耶。而且你這樣按完電鈴就跑,人家打開門看不到人,會嚇死他啦。」

「好啦,名片找到了,我現在就過去。妳要不要一起去?剛搬進來,跟鄰居打聲招呼嘛。」

「我明天再去吧。一疊雜誌在門口整個散開,我又重捆了一次,搞得我滿身汗……」,不等妻子說完,張先生便打斷她說:「好啦,好啦,我自己去。」才走出陽台,「喂,你失憶哦,」張太太叫住他,「拿了蛋糕沒帶名片,帶了名片沒帶蛋糕,你腦袋有洞哦?」

張先生拿著蛋糕及名片,打開大門,正要邁出去,這才發現門外站著一個男人,是住在20號2樓的里長。

「哦,里長先生,有事嗎?」

「呃……」,里長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沒什麼事啦。對了,你要去哪裡?」

「想說去跟對面鄰居打個招呼,認識一下。」

里長一聽,露出僵硬的笑容,回頭看了對面那戶一眼,「我們去裡面再講……」,說完便神色慌張地把張先生往屋子裡推。走進客廳,里長才對夫妻倆說:

「對面那戶趙先生,幾天前在家中上吊自殺……」,兩人一聽,眼睛瞬間瞪大,張太太不由自主將左手伸過去,緊握丈夫的手。里長似乎沒發現他們的反應,繼續說:

「我看他一連幾天沒出門散步,郵差在樓下喊掛號也沒人回應,才趕快報警。警察破門進去的時候,發現他已經走好幾天了。

「說起來,趙先生也可憐,不久前去醫院檢查診斷出得胃癌,不得已向公司申請退休。沒想到,退休不到一個月,趙太太騎車上班的時候發生意外走了。這個打擊,讓他的病情快速惡化。

「趙先生唯一的兒子在國外,失聯很久。趙先生的哥哥本來想接他一起去住,但他捨不得離開這裡,就一個人獨居,也不知道有沒有繼續看醫生。唉……沒想到,他還是想不開。

「葬儀社來帶他走的那天,聽師傅說,他的死狀真的是……脖子整個……」,里長講到這裡,終於留意到張太太的臉色蒼白,笑得很不自然,於是趕緊停止話題。「好啦,你們忙你們的,剛搬家一定很辛苦,」他瞄了一眼客廳裡的雜誌,「如果這些雜誌不要的話,我等一下給你資源回收的電話,叫他們來收。那就不打擾了,我先下去了。」

20號2樓

里長剛走進家門,里長太太便緊張兮兮地從房間內走出來,劈頭就問:

「你問了沒?」

「問什麼?」里長不耐煩地回答。

里長太太提高音量,焦急地問:「問那對夫妻剛剛有沒有走進樓上那戶啊?」

「唉喲,警察走了之後,樓上那戶大門鎖得緊緊的,是要怎麼進去啦?而且人家是古意人,又不是小偷,進去幹嘛?」

「那我剛剛聽到樓上來來回回的腳步聲是……」,看到丈夫翻了翻白眼,里長太太不悅地說:「我跟你說,你不要鐵齒,今天是趙先生頭七,我才想說會不會……?」

「好了啦,嘜黑白講啦!」

21號3樓

搬家搬了一整天,張先生和妻子已經累得跟狗一樣,但想起里長說的話,腦袋裡還是一團混亂。這天深夜,夫妻倆在床上翻來覆去睡不著。

「你說,房仲是不是故意騙我們?」張太太不滿地問丈夫。

「這哪裡是騙?兇宅是對面那戶,又不是我們這戶,怕什麼啦?」

「哼,你不怕?從里長離開到現在,你的臉色一直很難看,最好是不怕。」張太太說完,便轉過身去,張先生正要回嘴--

「先生……」,門外傳來呼喚聲,聲音雖然輕微,但卻相當清晰。夫妻倆同時從床上彈坐起來,面面相覷,「是不是里長又有什麼事要交待?」

「先生……先生……」,聲音再次穿透大門及房門,傳到他們耳裡。張先生壯著膽走出房門,張太太緊跟在後,緊抓著丈夫的衣角。這時,張先生好像想起了什麼,「啊對啦,里長剛剛說要抄資源回收的電話給我,一定是他啦。」兩個人這才鬆了一口氣。

正打定主意要走上前開門,門外又傳來聲音:

「先生,不好意思啦,我住對面的,剛剛你按門鈴我太晚開門,後來才發現你們是新搬來的。哈,嚇我一跳……」,夫妻倆一聽,登時腿軟。

「我姓趙,來打聲招呼,你們應該還沒睡吧?」

話音剛落,「砰、砰、砰」,響起三聲敲門聲,敲得他們心臟幾乎要跳出來。

張太太顫抖的雙唇湊到丈夫耳邊,壓低音量對他說:「你……去看一下啦。」張先生以氣音回覆:「怎麼看啦?」

「就從貓眼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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