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腿長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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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马华人,自由打工人,设计工作者,在碎片时代参与式观察碎片

短篇故事 | 玛丽安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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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最后的唇膏往嘴上涂抹,对镜子里的自己拉开微笑。

“家里的镜子怎么变大了”。

打从开始学会交际,她出门必定化妆,她认为那是展示自己爱自己的高傲。她的他也需要化妆,她俩常挤在同一面镜子前面,互相抢对方的粉饼。他丝毫没有特别喜欢或者特别讨厌她化妆,仿佛无时无刻她只要想做她那一个自己,他都打开手臂欢迎。就像他每天送给她的太阳花,太阳在哪里,花就在那里。

他的妆相较下更浓艳,尤其他紧抿双唇后愕然出现的大红唇,与白皙的肌肤形成强烈对比,再加上他看到她微皱的眉头,故意作势飞吻,让她当下无法掩饰嫌弃的表情,五官皱作一团。没有人知道,这是他们最喜欢彼此的表情。

她是白领主管,固定的上班时间,总是比他早出门,庄严黑色高跟鞋跨过他那双夸张花俏的包鞋,回过头望屋里的他还在悠闲地修剪太阳花呢。

她不明白性格迂回的两个人是怎么住在同一个屋檐下的,她奉行简约生活,东西摆放干净整齐;反观他的东西总乱丢一通,甚至还告诉她东西越乱越能激发创意。他们在屋子的一隅拥有自己的堡垒,即便约法三章不侵犯各自的领土,但有时他会故意把他红色点状领结掷过去她那儿,她也会不甘示弱地把她办公桌的一角挪过去。

说到这个,她不禁苦想他的红色领结在一场混战中被扔到哪儿了。左顾右盼着,最后她无奈地叹了一口气,人果然老了该记得的总是记不住,过去发生的事情倒是记得清清楚楚。像是他们第一次相遇的街道,刚搬来这个区域的她怎么样也无法忽略站在街角扮装高调的他。上下班的路上总会擦肩,经过几次的眼光打量后开始僵硬的微笑,生涩的招呼,从五分钟的日常问候到一个小时的言谈甚欢。

她记得那次应酬客户,脚下一个踉跄就醉倒在街边,他蹲在她前方,她朝他大吼。

“为什么一直看着我,你该不会是喜欢我吧!”

“不带点喜欢,恐怕朋友也做不成了”语毕他轻轻摸了一下她的头,抚媚一笑然后离去。

那晚带着酒意,她在这句暧昧不清的话里愣了很久。很久,大概是指一个礼拜吧。直到下一次遇见他,他只说了一句,“这个礼拜忙着搬家,欠一个室友,你搬过来和我一起住吧。”或许是带着那句话的怀疑,或许是某种无法言语却又被认可的关系,反正这一住就住了整整15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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化妆台的左边柜子,她终于找到了他的领结。她默默地套在自己的领口。总该像他了吧。回头看着镜子里的自己,上扬的红唇印里下垂的嘴型,打从心里她还是无法接受他离开的噩耗。他还活着,天真的她能以以他的模样继续活着。

路过花店,里头小女孩奔着出来,“玛丽阿姨,今天怎么是你,老先生去了哪儿呢?但无论如何我们还是老规矩哦!” 她勉强拉开笑容,问是什么老规矩。小女孩爽朗地说“你不知道吗?老先生常说,一个气球换一朵太阳花,一朵太阳花换他重要的人一个微笑。”还模仿起他的古怪声调。

她颤抖地接过太阳花,强忍的泪水又硬生生吞了回去。这时她听到身后小孩子的喧闹声。

“妈咪你看,小丑叔叔今天怎么变成小丑阿姨了?”

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在回首的当儿以最完美的笑容递上了气球。


“小弟弟,今天还是小丑叔叔哦。”

写于2015年,还很年轻却处于人生不得志的状态(笑) 把心中所望寄托在五个小故事里,因为投稿失败深藏某文件夹,某年青春戛然而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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