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ikari
Hikari

一位醫學生四年級。

記面向群眾(1/2)

關於群眾的恐懼,也討論解脫的可能性

Photo by davide ragusa on Unsplash

當我為了書寫而寫,那就像是我從錯誤的河道出發,沿途頻頻碰撞而不得預期的結果。

這篇文章是我對自己穩定寫作的練習,也是一次面向群眾的練習。


面向群眾,最原始的恐懼

是的,面向群眾 — —這是我最感到無助的問題之一。作為一個自小缺乏安全感與自我價值感的個體,我一直都渴望被看見、被喜歡,也一直恐懼被厭棄、被恥笑,為此給了自己許多額外的壓力,有時候甚至在身上綁起我認為別人會喜歡的絲線,用奇怪而僵硬的姿勢舞蹈。等到我走出當局者迷的時效,看著那樣矯揉的自己,我驚訝、不忍,也難過。

我很好奇這些問題是否能被控制,但至今仍然無果。這著實讓我感到灰心:我一直以來都在做喜歡自己、肯定自己的練習,也已經有深愛的人不斷給我力量,可是當我站上舞台、開始被群眾看見,我又像是回到窄小、濕溽、飲冷的玻璃箱中,漆黑觀眾席上大多數人的臉龐都無法看清楚。在那裡,即使是最細微的竊竊私語,聽起來也像是在品頭論足;即使是笑聲,也不清楚那究竟是覺得我是個有趣的人,亦或者是在訕笑。

於是我又開始受制於絲線,僵硬地跳起舞來。

我很早就學會自娛娛人。用誇張的動作聲調、戲劇化的反應來讓他人覺得和我相處就像在看電視劇,只要他們笑了,我就再一次從社會化的考核中脫出,得以回到充滿安全感的角落,等待下次考核來臨。那是我的生存方式:我可能因此被他人視為天生就愛搞怪以博眾人眼球的人,但至少被允許待在「正常人」的畫框內,那樣我就算是達到目的了。

我一直銘記著:被別人當成怪人,要承受巨大的懲罰。那種完全沒有社交頭腦的人,那種粗野而不修邊幅的人,那種總是與自己喃喃自語、對著旁人難以理解的喜好吃吃笑出聲的人 — —是會被驅逐出境的。我看過的,群眾如何嘲弄那些與他們不同的存在。排擠、推搡、背地裡造謠,在你面前又裝作寬容,或者完全不試圖喬裝,大咧咧地帶領群眾一起踐踏你的人格。那樣的場景在我心中留下了巨大的陰影,即使我未曾真的成為「怪人」,我仍總是恐懼,極力避免自己走在被驅逐的老路。

在這一切兵荒馬亂中,日日累積,我真實的樣貌、我的靈魂,距離我的軀殼越來越遙遠。沒有人看著我的表面,會知曉我在乎什麼。也許……他們也未曾想過要去了解吧。

我一直都不知道群眾究竟帶著惡意或是善意 — —不過,或許有時候我們都只是在浮世中尋找一個位置、一個出口吧。自己身上的痛太奪眼,以致我們忘記有些事情亦會給他人帶來傷痕。我們下意識以為讀懂他人生命厚薄很輕易,也制約於規範性、訊息性從眾行為,也就漸漸無法善待他人,而我們也在別人的故事中成為「他人」之一。我們無法原諒他人對我們造成的傷害,或許也同樣無法被那些我們傷害過的人饒恕。

不過反過來說,所謂的善待不是盲目的。縱使有時候在群眾中我們都有可能成為既得利益者(如同那些被扁化了的故事中,相較窮兇惡極壞人看起來楚楚可憐的好人),但比起直接被縮小過犯,我更渴望每個人都被持平對待的世界。

其實我對與人的互動,抱著殷切的渴望。我渴望自己最真實的模樣被接納、被願意了解,我渴望別人能將我視作一個乍看無法看透,細看卻也能發現獨特璀璨的琉璃球,在相會時給予溫柔和耐心,讓我們有機會看見交會時互放的光亮。我也渴望我去這麼珍惜相遇的個體,能夠沒有阻礙地看見他們最本質的美麗,還有他們最深處的需要。盡我們所能及的程度,溫柔相待。

我希望這一切能不僅僅存在於臆想中。也因為那可能是我獲得救贖的唯一方式吧 — —我只有在這樣的社會中,才能真正感覺自由,充滿愛地活著。那是我所渴望的烏托邦。縱使灰心於現實情況艱難,但我不要放手。

會一直懷抱這份信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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