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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抗爭中的資訊戰》沙龍問答:對運動抱有希望的參與者,更相信信息真確性是運動成功的關鍵

在無大台的運動中,不斷變化、且不斷發佈的調查研究、民意指標,無疑會是集體決策、議程形成的重要參照。從這個意義上來說,學術研究也成為了一種特殊的行動介入。10月15日香港沙龍《傅景華 X 鄧鍵一:後真相年代——抗爭中的資訊戰》,邀請到兩位分屬不同研究團隊的研究者分析「假新聞」在香港之夏的影響。

香港大學新聞及傳媒研究中心副教授 @傅景華 以六月開始在Twitter上收集關於香港問題的數據,現在仍在收集研究中。他和團隊採用常用的假賬戶計算法,計算出在討論香港問題中的假賬號數量。經計算,結果發現大概20%是假賬戶,這個數據顯示出在Twitter討論香港問題的假賬戶使用率屬於異常高的水平。

此外,中國大陸是怎樣理解「反送中」運動呢?傅景華教授的其中一個觀察是,國內經常會使用一個普遍的框架可稱之為「港獨框架」,並且是從7月21日後明顯開始用「港獨」框架來「包裝」。

傅教授的研究及沙龍釋出,可具體研讀其發佈的內容:中國是怎樣打「反送中」這場資訊戰?

@鄧鍵一 博士注重分析傳聞對這次運動的推動作用。太子站的悼念活動是其開始構思這個分析的起點。他用沙龍舉行前一晚在遮打花園所做的現場問卷調查,即時在沙龍上用多層面新鮮出爐的數據對太子站「傳聞」產生的影響做出分析。調查顯示,三成受訪者(樣本數目為662)曾經到太子站悼念。這是個令人震驚的數字,這代表至少有三成人相信太子站有發生命案。

從抗爭行動激進化到意識形態激進化,是全方位的。鄧鍵一博士及團隊研究的觀察發覺,至少在這個階段,傳聞在運動激進化的過程擔當重要角色。(點擊查看鄧鍵一博士沙龍內容)

以下為現場問答討論內容。

抗爭中的資訊戰沙龍現場

Q1:想請問除了藍絲的假帳號,是不是黃絲也有假帳號用於擴散rumor?

傅景華:美國政府6月已經知道這件事,我也是6月開始做這個研究。很快得出一個結論:有大量的假帳號出現。我估計到美國政府將採取一些行動,結果8月就有幾家公司封了假帳號。帳戶的內容我們就沒看,相信有部分是親政府,也有一些利益群體,他們用的字眼不同,背景也不同。我估計他們有很多不同的客戶,客戶之間互相有牽連。中國過去的資訊戰,其實都不是太成功,都幫了對家,回想陳水扁和蔡英文的當選。他們發佈的資訊量很大,但影響力是否就很大呢?則未必,我們還需要繼續研究。

鄧鍵一:從技術背景來講,大量假帳號是有國家力量支持的,示威者缺少如此大的力量支持。再看輿論環境,網絡平台主要還是為示威者發聲的,而傳統媒體在政治經濟的關係上,還是比較保守。在示威者之間,面對傳聞,他們的態度才是關鍵。

Q2:在微博他們用怎樣的字眼?想形成一個怎樣的景象,景象的變化又如何呢?

傅景華:我初步的理解是,第一,它們基本成為了「關鍵字」,事無大小,所有都用「港獨」去包裝,媒體分為「獨媒」「紅媒」,傳播的是小市民罵示威者的視頻,是一種很強的氣氛營造,他們接收到的信息,不僅不全面,而且是被煽動的,所有事和國家主權相聯繫。

鄧鍵一:我補充一點,製造輿論是有組織的,即他們需要向上級匯報,目的不在於說服淺黃或淺藍,而是給上級看的。相反在示威者這邊,我很驚訝的是,他們對國際政治的理解是很清楚的,他們很熟悉美國政治的運作,在這樣的基礎上作出宣傳。因此,這種為向上級匯報的宣傳,最終可能會導致反效果。

Q3:傅教授認為中共在台灣的資訊戰是失敗的,但也有說法,韓國瑜現象的出現也被認為是中國資訊戰的成果。本次運動,成功煽動了國內的民族主義,用激進化的方式包裝示威,以合理化他們的鎮壓,還有對國外的宣傳,這到底是不是一種成功呢?民眾對政府越來越不信任,政府的不作為是不是對傳聞傳播的始作俑者呢?

傅景華:這和韓國瑜的事件有很大的區別,他們對台灣的影響不再是以前那種外部的威嚇,而是已經進入台灣內部,台灣很多傳媒機構已經有很強的親中傾向,很多國內的消息,由台灣內部的媒體發佈。

還有些未經證實的消息指,他們想收買一些台灣內部的網頁,建立一定基礎。這和在香港的做法很不一樣,中共在香港的代理實際很弱,像《文匯報》等,影響力僅限於那個圈子內。從2014年到現在,我看不到香港有這樣的媒體得到擴充,而在台灣則強大了。所以台灣和香港不一樣,在香港還沒形成,但可能將來會形成。

鄧鍵一:這問題涉及宏觀背景,政府一直在平息謠言,他們嘗試釐清,但人們根本不相信。相不相信謠言是選擇的問題,人们选择不信任政府,激进需要一套论述环境,谣言支撑了这个环境,这是激进化中间的重要步骤。

人們在什麼情況下會主動分享一些未經證實的東西,有一位受訪者說:「因為我很生氣,我想有人和我一起生氣。」他相信這些東西,他也希望他的群體同樣去相信。另一個說法是「在傳媒面前都打成這樣,抓到警局不就更嚴重了?」這種合理聯想也加強了傳聞和激進化的關係。

傅景華:我補充一下,「香港學生不夠大陸學生競爭,所以要獨立,拒絕大陸學生入學。」這是李國章說的。2015年的事情,到今年還有人轉發。我同意這不是今天才發生,但從時間軸看,這麼大規模的數字,而且和7月21日這個時間這麼吻合,到國慶又下滑,這是一個突變。有趣的是,這件事情港澳辦沒有提過,林鄭月娥和香港政府也沒有提過,也不知道為什麼沒有記者提這個問題,我也想知道林鄭月娥怎麼想。

張潔平:我也花很長時間去看微博和微信,我發現,平行世界裡同樣有很強的憤怒和很強的對某種權力的不信任。他們所聽到的傳聞跟這邊陣營的是完全不一樣的,他們看到的是示威者攻擊警察,黑衣人打說普通話的人士,咬斷警察的手指,他們的憤怒是很真實的情感。他們把香港的媒體稱為黃媒,國際輿論、香港媒體全部都是視為一種不是國家權力的權力,是一種針對警察和支持示威者的權力,充滿了對我們認為很正常的第四權的不信任。這和示威者裡謠言導致極化是同構的,有很多信息污染,同樣無法辨知真實,你們的研究有沒有觀察激進化是兩邊的陣營都在產生?

鄧鍵一:身边有很多深蓝。因為人數上小眾,很難號召人出來,但會去唱國歌。他们很难在行为上激进,只能在情绪上宣泄,一般会在家庭里发生。親政府的一邊,情緒也是激進化的。他們有些共通點,圈子小,只看TVB。在運動環境下,保守派也会升温,但涉及冲突的情况会不同。

Q4:有一個假設,政府正在做一個對抗,我們要看的不僅是已發生的事情,還要看之後會不會有些pre-accident,他們(政府)想去控制嗎?有没有與「港獨」相駁的框架出現?「港獨」框架被選取,並快速升溫的理由,除了情緒的激化,傳聞,恐懼也是其中的因素,有沒有對這方面的研究?

傅景華:背景的研究很重要。在8月16日之前,召開了第一次港澳辦的記者會,將事情定性了,我覺得這是分水嶺,消除了之前的一些爭論,之後就發生了機場事件。我覺得的確是一系列事件連貫起來的,但我現在還沒能完全下結論,但這是很重要的。至於框架的問題,我目前還沒研究其他關鍵詞,我想對比一下「五大訴求」或者「逃犯」這些更強調「訴求」的關鍵詞,到底有多大的比例。結果顯示它們的比例遠遠低於「港獨」,我還想比較港媒報道時的關鍵詞比例,做一個反方的對比。

鄧鍵一:問卷的結果讓我驚訝,警察假裝示威者,警察性侵犯女性示威者,這些有照片有視頻可證,很多人相信是正常的,但讓我驚訝的是,回答之間的聯繫度很高的,即相信警隊會破壞商店的人,也會十分相信浮尸是被虐打致死的,所以數據聯繫起來,結果會更具體。

至於恐懼,有一個難點是,現場問卷調查,很難得到一些情緒方面的東西。不過,比較早期的時候,在8月24日我們問過一些有關情緒的問題,當時也嘗試處理傳聞,但當時沒這麼多事件。我們問過受訪者這個問題:你有多經常轉發一些未經證實的消息?但始終有一個小問題不能控制的,就是人們無法得知自己轉發的消息是否已被證實,不過我們也嘗試過去控制它。

結果是,分水嶺不是憤怒和恐懼,而是一些持續的參與者,希望值的分數比較高的,他們更不願意轉發一些未經證實的信息。這表明,對運動抱有希望的參與者,更相信信息真確性是運動成功的關鍵。

Q5:怎樣判斷資訊戰是否成功呢?

傅景華:我正在做一個最近澳洲選舉的研究,我估計他們會用微信公眾號作為輿論戰工具,但實際上我沒發現在這方面有很強的媒體來驅動這件事。我現在還在看加拿大的。我說的不成功,主要還是針對在Twitter上的國際輿論,因為大家都知道中國媒體在國際上的認受性不是很高,這次是第一次希望在國際上帶動輿論,但到目前為止,他們在Twitter上的觸達人數始終很受限,沒什麼人轉發。而另一方面,很多西方傳媒都有自己的固定框架,自然是傾向反政府的,所以在Twitter上這方面的reach一定更大。

鄧鍵一:香港的主要輿論是在連登,它本身的設計不利於保守聲音帶風向,因為用戶素質比較高,也不利於意見領袖的出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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