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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广东人。

在场(日常手记 11.12.21)

在场,既发生在他们彼此间的空间之中,也发生在他们彼此的情感世界里。在场,是由心生的。虽然在场可能很普通,但它也可能是非常振奋人心的。许多人可能都有过这种体验:我在这里,我准备好了,我准备好要去去见证、要去回应那些存留于世间的苦难,我在这里,为了你而在这里。——凯博文

读了篇凯博文的旧短文《在场》,想到『在场』一词,或许和冯达文(中山大学哲学系教授)所提到的『回落人间』有相通之处。*

凯博文谈的是医者的『在场』,一种理性和系统流程剥夺了医者的『在场』。但无论何种职业,这都是一个被不断强调的词汇,乃至一个人独处时的最佳状态,都是确定地处于此刻此地,与自己在一起。现在的我逐渐相信,人与人之间深入的联结与共情,或许就是最可靠的得救之路,但更觉无望:联结与共情何以可能?难道煎熬着现代人的不正是人与人之间本身吗?

新儒家看重亲亲之情,冯达文强调回落人间,是寄希望于亲情的张力。这种联结可以超越在自我,超越理解,近似无条件地彼此信任、支撑与相伴,这正是一种在场。联结因此牢固,而牢固最终给人慰藉与力量。这是友善的循环。

但如今的『家』却是问题症结之一。在亲情里,我们不仅很少获得『在场』的慰藉,却时刻面临着『必须回应』的胁迫。项飚谈到自我与自私时说,中国的亲密关系有着自我感很强烈的自我牺牲这一特点。牺牲的语境里带有回报的预期——我有很强的自我,我在牺牲掉它,你必须看见并回应我的牺牲。

集体对个体的要求也是如此。无论是集体中的牺牲,还是亲亲之情里父母为子女的牺牲,绝大多数是在放弃或根本不考虑共情,不在场的情景下达成,从而要求承受者以同样的方式回应——我牺牲了自我,你也要牺牲自我。这种关系恰恰是最无共情能力的,没有任何人得到了真正的尊重,联结依然牢固,但让人窒息。

我相信人与人的联结是最终的答案,但不是回到现有亲情或是过去的亲亲之情下牵强附会,俗称在玻璃渣里找糖吃,而应该是行动与改变,从最有可能超越理解的亲情中,让共情与在场发生。

通俗一点说,即便子女丁克、出柜、跨性别,即便是父母有类似的情况,即便亲子间有极大的政见不同,依然能够彼此信任、支撑、相伴,就是真正的友善的联结。


*冯达文,中山大学哲学系教授,方向为中国哲学史、诸子百家学说。

『把价值信念安立于世间日常情感所在所到处,实即使价值信念立足于人类最具本源性的真实生活中。每个个人,不管处于何种族群,拥有何种信仰,毫无疑问都为父母所生,都离不开父母与亲族的关爱。这是人的最本源性与最日常性的真实生活况状。浸润于这种生活状况中,很自然-天然地即会孕育有一种“亲亲之情”。又,每个个人,不管处于何种族群,拥有何种信仰,必亦离不开社会他人:他吃的用的一切,都关联着他人的付出,渗透着他人的血汗。这同样是人的最本源性与最日常性的真实生活状况。处于这种生活状况,在所吃所用的当下,自亦可以感受到社会他人对自己的意义,而自然-天然地培植起一种同类同情心与恻隐心。这种亲亲之情、恻隐之心,既然是最具本源性的,自当是绝对的;最具日常性的,自当是普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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