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化語 vs 標準語

一種語言（韓文）、各自表述

喺我落筆寫呢隻故仔之前，一如以往我都會google一吓、做啲資料搜集。原來，喺網上探討北韓文化語，同南韓標準語嘅文章真係寥寥可數。至於少數有關呢個題材嘅文章，我個人覺得，十居其九都係紙上談兵。作者可能有聽過呢兩種「方言」，但應該未必「落場」實戰過。

因為，如果你真係試過同南韓人、北韓人同埋中國朝鮮人交談過的話，你就會發現，呢度講嘅嘅，唔係兩種方言；係三種。

應該係話，同一種語言（朝鮮語），總共有三個唔同嘅variations：北韓嘅「文化語」、南韓嘅「標準語/韓文」、及中國東北朝鮮族嘅「朝鮮語」。

呢三種唔同嘅「方言」，其實都係「韓文」；但係其中嘅分別，話大唔大、話細唔細。話大，其實又唔係真係咁大，起碼，grammar上嘅分別，其實唔係咁大。但係話細 — 我相信，如果兩個十零歲嘅南北韓𡃁仔/𡃁妹坐埋一齊傾偈的話，有decent chance佢哋只能明白對方一半左右。

咁究竟兩者（其實係三者，但又唔係得晒）之間，有咩唔同呢？

學術上嘅分別，我諗你哋問阿擇 （Chaaak）會比較清楚，佢係語言專家，佢喺學術上嘅理解，比我叻好多。我呢篇嘢所講嘅，係一啲喺實戰上遇見過嘅分別。亦都因為我係業餘嘅，所以，只能以我嘅方式同大家吹吓水；大家切勿太認真。

首先，個名好難搞。

究竟係「韓文」、「標準韓語」、「文化語」、定係「朝鮮語」？

我諗讀語言學嘅讀者，可以喺呢點上面，quote兩三篇論文嚟論證。但係我就將佢統稱「韓文」 — 話晒呢個名都係香港人嘅「約定俗成」。

其實，呢種咁麻撚煩嘅分別，好大程度都係韓戰後朝鮮半島南北分裂嘅後遺症。除咗本文主旨呢種大規模嘅「分別」之外，其實韓文一直以嚟都有地域上嘅口音同土話用語嘅分別；之前我成日俾人問係咪忠清道人，就係呢種分別。

但要數地域嘅方言分別，最嚴重嘅一定係濟州韓文。如果一個濟州人完全唔遷就咁用濟州韓文講嘢的話，基本上就連一般嘅韓國人都聽唔明。情況就好似一個拜仁鄉下佬同你講「上德文」（Oberdeutsch，唔係Hochdeutsch；唔好一知半解走嚟挑機）一樣，佢嘅德文因為混合咗好重嘅拜仁語（仲有施瓦本語同波希米亞語）；一般德國人會聽到一頭煙。（更加唔好講「瑞士德語」呢種連德文都唔似嘅「德文」。）

喺韓戰過後，基於唔同嘅因素，南北韓都分別為「韓文」落咗唔同嘅定義。

文化語（北韓）

北韓喺戰後，首先於一九五四年修訂《朝鮮語綴字法》（ 조선어 철자법 ），將朝鮮半島中部嘅所謂「漢城語」定為一個標準。然後係一九六六年，金日成再發表《關於正確地發展朝鮮語的民族特性》（ 朝鮮語의 民族的特性을 옳게 살려나갈데 對하여 ），真正確切咁將北韓使用嘅韓文，定名為「文化語」。

除咗個名之外，《關》亦都指示要將韓文當中嘅外來語減少，同埋將漢語詞彙（ 한자어 /漢字語）換成固有詞（ 고유어 /固有語；即係「去中國化」）。該指示亦都提到要以平壤語為基礎，發展出一套同「標準語」唔同嘅韓文。

「去中國化」係可以理解嘅，面對住呢個仆街強鄰、同侵略性咁強嘅「中國文化」，你唔去佢一去就等於搵自己笨柒（呢樣嘢港豬最叻，自己送上門同人哋「融合」）。但係最後呢點就屬於「吹得就吹」嘅黨八股。

因為當時嘅社會，不論南北都係以中部地區嘅「漢城語」為「標準」。就算金日成想改變呢個習慣，亦唔係容易嘅事。事實上，北韓嘅「文化語」所包含嘅漢城語元素，就比平壤語多；甚至可以話，喺日常嘅文化語中，好難可以搵到平壤語嘅元素。

標準語（南韓）

亦即係「大韓民國標準語」（ 대한민국 표준어 ）。所謂「標準語」，其實就係基於一九三三年「朝鮮語學會」所編寫嘅《朝鮮語正寫法統一案》（ 한글 맞춤 法 統一案 ）為藍本所修訂而成嘅。今時今日嘅大家所學嘅韓文標準語，就係《1988年1月9日韓國文教部第88–2號通告》標準。

拋完一大輪書包之後，咁究竟係乜呢？一句到尾：漢城語。

但係，「漢城語」嘅定義，南北係有所不同嘅。喺北韓，「漢城語」或者「標準語」嘅定義，係朝鮮半島中部、包括京畿、江原、黃南、黃北、咸南、忠南、忠北、全北呢一帶嘅方言。但係喺南韓，「漢城語」或者「標準語」就只限首爾同京畿道一帶（仁川、水原、城南、議政府etc）嘅方言。

中國朝鮮語

另一個因為政治因素而變成怪胎嘅產物。論地理位置，中國朝鮮語其實係平安道方言嘅一種。但因為政治嘅因素，喺上世紀九十年代以前，由於中國只係承認北韓係朝鮮半島嘅唯一合法政權，喺學校教材方面亦使用北韓嘅標準，所以中國朝鮮語同北韓文化語非常接近。

但隨住中韓建交、同埋南韓嘅娛樂文化嘅深遠影響，中國朝鮮語亦變得「朝秦暮楚」。中國東北嘅朝鮮學校、以至整個中國嘅韓國語學院，都開始跟隨《1988年1月9日韓國文教部第88–2號通告》嘅標準嚟教學。但係由於之前一兩代人都已經熟習文化語，再加上中文嘅影響，中國朝鮮語就俾人一種「雜種」嘅感覺，同該國領導人一脈相承（笑話嚟㗎，要笑㗎）。

總括嚟講，中國朝鮮語係一種「三溝」嘅方言，揉合文化語、標準語同東北朝鮮族嘅地方語言於一身嘅賴尿牛丸。

咁喺實戰上，呢三種方言有咩顯著分別呢？

我簡單咁選擇少少例子嚟同大家講吓啦。

（各位語言天才學者同埋認字特警留意返：請喺心裏面默唸「我簡單咁選擇少少例子嚟同大家講吓啦」呢句說話三次。如果大家忍唔住手、係都要喺度挑機、以顯示閣下知識嘅博大精深同埋擦存在感、然後俾我屌的話；記住之後唔好問點解，再次默唸上述句子。以你哋嘅聰明才智，應該好快就領悟到，點解閣下甚至令壽堂會喺呢度俾人語言性侵。）

首先，亦都係感覺最深嘅，就係：

「頭音法則」（ 두음법칙 ）

學過韓文（標準韓文）嘅都知，「頭音法則」就係韓文單詞首個字母出現「 ㄹ 」（l/r音）或「 ㄴ 」（n音）時，須要變音嘅規則。

所以，標準韓文就有呢啲變音字：

女子：
北：녀자 （nyu-ja）；南：여자 （yu-ja）

龍：
北：룡 （lyong）；南：용 （yong）

聯合：
北：련합 （lyeon-hab）；南：연합 （yeon-hab）

甚至姓氏都受頭音法則嘅影響（雖然可以申請保留原音）：

李：
北：리 （Li）；南：이 （E/Yee）

林：
北：림 （Lim）；南：임 （Im）

劉：
北：류 （Lyu）；南：유 （Yu/Yoo）

「 녀、뇨、뉴、니 」（nyeo, nyo, nyu, ni）、「 랴、려、례、료、류、리 」（lya, lyeo, lye, lyo, lyu, li）喺詞首出現嗰陣，就要變為「 여、요、유、이 」，「 야、여、예、요、유、이 」（yeo, yo, yu, e, / ya, yeo, ye, yo, yu, e）。

另外，「 라、래、로、뢰、루、르 」（la, lae, lo, loe, lu, leu）喺單詞嘅首個字母中出現嗰陣，就要變為「 나、내、노、뇌、누、느 」（na, nae, no, noe, nu, neu）。

但係，文化語同中國朝鮮語由於已經摒棄咗《朝鮮語正寫法統一案》，所以不在此限。呢兩種方言，並無「頭音法則」。

尊待語（敬語）嘅使用

韓文口頭敬語嘅아/어/여요 ，喺文化語中嘅使用方式有啲唔同。喺文化語當中，口頭敬語只限與相熟嘅人使用。喺北韓，一般人同陌生人交談，就要使用正式敬語ᆸ니다/습니다 ，否則會被視為唔恰當甚至不敬。

例如：

我冇事呀：
南：괜찮아요 （kwaen-chanh-a-yo）；北：괜찮습니다 （kwaen-chanh-seub-ni-da）

多謝：
南：고마워요 （ko-ma-wo-yo） ；北：고맙습니다 （ko-mab-seub-ni-da）

抱歉：
南：죄송해요 （choe-song-hae-yo）；北：죄송합니다 （choe-song-hab-ni-da）

留意返：文化語嘅例子，標準韓文都有用，不過會係喺比較正式formal嘅場合使用。

用字遣詞

詞語可能係三者之間最大嘅分別。喺南北分裂之後，北韓就將大量嘅外來語同埋漢字詞轉化成文化語固有詞；呢個已經係個決定性嘅分別。然後，幾十年嚟三地新加入嘅唔同外來語亦都有好大嘅分別。所以，有脫北者就曾經表示，佢最初完全唔知南韓人口中嘅「 맥도날드 」（maek-do-nal-deu/麥當勞）係咩意思。

首先，講吓「固有詞」。固有詞係一啲韓文本身有嘅非外來語，就好似：

水：물 （mul）
雨：비 （bi）
血：피 （pi）
人：사람 （sa-lam）

因為北韓喺上世紀五六十年代開始就去中國化、廢漢語、並且大量加入南韓冇嘅「固有詞」嚟代替漢語詞；於是，就有呢啲標準韓文冇嘅詞彙出現：

洪水：
北：큰물 （keun-mul）；南：홍수 （hong-su）

單一：
北：단하나 （dan-ha-na）；南：단일 （dan-il）

小賣店（士多）
北：가게 （ga-ge）；南：매점 （mae-jeom）

然後就係一般嘅用詞。由於社會體制唔同，南北嘅用詞亦都有啲唔同：

朋友：
北：동무 （dong-mu/同務）；南：친구 （chin-gu/親舊）

小學：
北：소학교 （so-hak-gyo/小學校）；南：초등학교 （cho-deung-hak-gyo/初等學校）

工作：
北：로동 （lo-dong/勞動）；南：공각 （gong-jak/工作；非常用詞）

跟住就係外來語（ 외래어 ）。當年親蘇嘅北韓，好多外來語係來自俄文；而南韓，好多外來語就來自英文，當然亦有法文/德文/西班牙文，甚至葡文。咁中國朝鮮族呢？佢哋嘅外來語，就多數來自中文。

南韓嘅例子：
聖誕節：크리스마스 （keu-li-seu-ma-seu；英文Christmas直譯）
電腦：컴퓨터 （keom-pyu-teo；computer直譯）
酒店：호텔 （hotel）
女高音：소프라노 （so-peu-la-no；來自意大利文soprano）
兼職員工：알바생（al-ba-saeng；來自德文「Arbeit」嘅韓文音譯「 아르바이트 /a-leu-ba-i-teu」嘅簡化）

北韓嘅例子：
酒店：려관 （lyeo-gwan/旅館）
電腦：콤퓨터 （kom-pyu-teo；都係computer，但南北譯法唔同）
女高音：녀성고음 （nyeo-seong-go-eum/女聲高音）
俄羅斯：로씨야 （Ro-ssi-ya；俄文Россия直譯）

中國朝鮮語例子：
工人：공인 （gong-in）
辦公室：판공실 （ban-gong-sil）
電腦：뗀노 （tten-no）
返工：쌍발하다 （ssang-banl-ha-da；中文上班+韓文尾語嘅賴尿牛丸）

上述例子經已表明，就算大家都講韓文/朝鮮語，坐埋一齊都唔代表可以明白人哋噏緊乜。同埋，我只係揀咗三樣嘢嚟講；真正嘅南北方言差別，其實又點只呢三樣（尾語嘅些微轉變、時態表達嘅轉變、詞與詞之間嘅空隔、甚至粗體字嘅使用等等，都有唔同）。

所以話，南北韓統一，就算唔講政治上嘅意識形態，單係語言一項，都可能要歷兩三代人先真正「統一」到。

究竟，肥仔金同文在寅開會嗰陣，係點溝通嘅呢？

放心，佢哋唔會因為語言上嘅誤會初則口角繼而動武、最後觸發核戰令朝鮮半島冚包散。因為去到呢個層次嘅會談，一般都會以「極尊待法」（ 아주높임 ）嘅韓文語法去溝通。喺呢個層次嘅韓文，除咗敬語係必然之外，一般嘅用詞都會轉用「特殊尊待語」。所謂嘅「特殊尊待語」，其實好多都係源遠流長嘅漢語詞；喺呢個層面，出錯嘅機會好微。

更何況，雙方其實都有唔少專家喺身邊，一早prep定晒，要講嘅嘢其實都有晒稿；所以，唔會有咁戲劇性嘅場面出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