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角演義（八）

事過境遷以後不再提起

星期日上晝，瑪麗醫院某座觀察病房。

我慢慢醒咗，唔知自己喺邊，只係知道自己喺類似醫院嘅地方。冇咗副眼鏡，再加上佢哋唔知俾咗啲咩藥我，我好暈、好攰、乜都睇唔清……

有個女仔行埋我身邊，高高瘦瘦；親切嘅聲音，叫咗一聲「Alan」。

「Chloe……」我依稀嘅認知，話我聽呢個應該係Chloe。「Chloe……你嚟咗呀……」我捉住拒隻手。

然後，我再頂唔順啲藥力，再瞓返。

唔知過咗幾耐，我終於真正醒咗。

我仍然拖住Chloe隻手。我轉頭望向佢，原來佢唔係Chloe，係一樣高高瘦瘦嘅Rachel。

「你醒喇！」佢好關切咁望住我；我點一點頭。

「我瞓咗幾耐呀？」我問佢。

「兩個鐘左右啦！」佢笑一笑。「你諗住繼續拖住我隻手幾耐呢？」

然後我發現，我仍然拖住佢隻手；我即時放手，講咗句「sorry」。

「唔使sorry喎，你終於肯向我示愛喇？！」佢邊忍笑邊講。

我還以一個「冇你咁好氣」嘅眼神。

「邊個係Chloe呀？」Rachel問我。「你叫咗佢個名好多次呀……」

我向佢擰一擰頭，示意佢「唔好問」。然後，我問佢：「醫生有冇話我要留到幾時？」

「佢話幫你打咗針，因為係特效藥，所以你會有啲暈；」Rachel答我。「你休息多陣，冇咁暈先再搵醫生問啦！」

我點一點頭，然後瞌埋對眼扮瞓。其實一來唔想解釋，二來我唔想Rachel睇見我眼眶紅咗。呢個時候，我滿腦都係Chloe嘅影子，同埋我哋嘅前塵往事……

小美，我好想你而家喺我身邊呀……

舊夢不須記 逝去種種昨日經已死從前人渺 隨夢境失掉 莫憶風裡淚流怨別離舊事也不須記 事過境遷以後不再提起從前情愛 何用多等待 萬千恩怨讓我盡還你此後人生漫漫長路 自尋路向天際分飛他日與君 倘有未了緣 始終都會海角重遇你因此舊夢不須記 亦不必苦與悲緣來緣去 前事的喜與淚 在今天裡讓我盡還你

黃昏時份，觀察病房。

醫生睇完我，話冇乜大礙，叫我暫時唔好再飲酒住。佢開咗啲藥俾我，另外再俾咗一日假紙我，然後叫我落去俾錢同攞藥。

我換返啲衫，然後同Rachel落咗大堂check out。

搞掂晒啲手續，我同佢去搭的士。

喺車上面，Rachel換咗個比較認真嘅tone問我：「邊個係Chloe呀？講唔講得俾我聽呀？」

「何詩婷，」我望住佢。唔知點解，我有個習慣叫佢全名。「如果你仲當我係你嘅好同事兼好朋友的話，可唔可以應承我，唔好問、以後都唔好再提呢個名？」

佢好認真咁點一點頭。

我哋喺西灣河太安樓附近，求其食咗碗粥；然後，我陪佢行返去佢鯉景灣嘅屋企，我再搭的士返柴灣。

返到屋企，姑姐畢咗碗湯俾我，係我最愛嘅節瓜煲章魚。我一邊飲湯，姑姐一邊同我講：「你好多個星期冇休息過喇！其實你係咪需要同你老闆反映吓呢？我明白你要努力發展你嘅事業；但係，佢而家同收買人命真係冇乜分別喎……」

我同姑姐講，我會搵個機會同老闆講吓。然後我飲埋啖湯，就返入房休息。Gwyneth出咗街未返，我終於可以有個寧靜嘅空間獨處。

我個腦今日再冇ram去諗任何嘢。

星期一，早上九點正。

我打電話返公司俾HR嘅主管Jacqueline，同佢請病假。老老實實，既然連假紙都攞埋，不放白不放；我要好好休息一日，今日我只會同我張床發生關係。世上只有張床好，有床瞓的孩子像個寶！

打完電話，我碌返落床補眠。今日就算Megan Fox色誘我都唔落床㗎喇！

瞓瞓吓，電話響。第一次我詐死唔聽，收咗線；然後再響。

我擸起部電話望一望，係Simon；時間係十點鬆啲。

點撚樣呀又？！

我抑制住怒火，好平靜咁接電話。

「Alan，你冇乜嘢吖嘛？」佢問我；算唔算問候呢？

「冇乜嘢，都係個胃頂唔順啲酒啫……」即係轉個彎話你知，係你嘅傑作囉！

「冇乜事就好啦！」佢繼續講。「咁你換衫返嚟啦！」

我幾乎唔可以相信我隻耳；我換一換手、用另一隻耳聽電話，再問多佢一次：「吓？」

「我約咗Felix Cheung傾埋啲細節呀，佢會同埋律師上嚟；」Simon氣定神閒咁講。「你冇乜嘢就返嚟做嘢啦！」

「但係我今日sick leave喎……」我有醫生紙㗎屌你！

「返嚟開個會啫，開完你咪返屋企休息囉！」佢轉咗命令嘅語氣。「半個鐘內返到嚟啦！」然後佢收咗線。

眼前嘅事好簡單，如果我想反佢檯嘅，就可以放低電話繼續瞓、然後瞓醒搵過份工；否則，我就要認命蒲頭。喺呢一分鐘，我仍然未有離職嘅準備，手停口停；我雖然唔使供樓，但我仍然要養自己、供車、俾錢養姑姐、同埋前妻。

於是，我用手㩒住谷氣谷到就爆嘅春袋，換衫返工。

返到公司，Rachel見到我都呆一呆。

「做咩返嚟呀你？」Rachel坐咗喺我前面。「啱啱先好返啲，點解唔唞耐啲？」

「你話呢？」我有氣冇力咁厲一厲佢。

「唔乸係呀……」佢一臉驚訝。「你病緊喎，佢唔乸係咁冇人性呀……」

「你第一日打佢工呀？」你喺度捱咗四年，唔係應該清楚過我咩？

「都係啫……」Rachel個樣……我應該點形容呢？心疼！佢呢個樣叫心疼。「你琴日先出院……」

先唔講其他嘢，我幾鍾意佢心疼我個樣；我極之需要一個女人去心疼我。

「唔講喇，幫我攞Felix Cheung啲file過嚟啦。」發完心疼夢，繼續喺呢個人間修羅場度做契弟：一條幫過人、仲繼續幫緊人抿屎嘅契弟。

一點，午飯時間。

終於傾完。唔啱，應該係話，終於傾唔掂，個會以「大家返去考慮吓」告終。

「我哋大家都考慮吓先；」Simon有少少冇癮咁打圓場。「過兩日再聯絡啦！」

Felix Cheung同埋佢個律師分別同Simon握手，然後離開。

是咁的，當日Simon牙斬斬話俾Felix Cheung開公司數請律師幫佢傾呢壇嘢，結果人哋真係喺Norton Rose retain咗個律師，全程幫佢跟呢單M&A。原本呢類跨國鬼佬firm一向都大雞唔食細米，唔係七八位數P fee嘅IPO，一般都唔接。偏偏Felix識人喺裏面做，破格接咗呢壇嘢。

咁嘅情況下，乜都唔好講，首先張單一定杰撻撻！又睇文件又起草合約又開會又盛，街鐘加檯鐘連埋，一球就應該唔使嘅，二卅個就難免喇。當Simon一接到律師張卡片、即時面都青埋，就知道其實佢都feel到舐嘢。

然後，個律師非常物有所值。佢嘅advise其實都唔係乜嘢「扭計師爺」絕橋，佢只不過要將Simon對入股以後嘅注資、同埋日後嘅發展路向之類嘅「口頭承諾」寫埋入合作協議嘅appendix入面。

其實呢啲都唔係乜嘢大問題，如果入股嗰個，係真正想老老實實咁發大嚟搞、有錢齊齊搵的話。偏偏我呢位「風吹皇帝褲浪」（孤鳩寒也）老細，一聽都呢個要求嗰陣，面色就青過史力加喇。

因為呢啲甚麼「我哋入股之後，日後就點點點點，到時我哋就可以點點點點，然後就集資上創業版blah blah blah」，對於Simon嚟講，就好似一邊同條女講「我好愛你㗎，我對你真心㗎」，一邊伸手解條女個bra扣一樣，都係齋吹唔使負責任、「射完掹返出嚟休褲走」嘅說話。

佢憑住呢套吹功，喺大陸戰無不勝。無他，因為大陸生意佬，唔係頂級嘅都冇乜點見識過香港上市公司，個個聽見「香港上市」四個字就好似中降頭咁，覺得你一定有料到、開句聲就一千幾百個人仔咁「泵水」。正如你拎住袋Pandora去溝屋邨妹甚至村姑，梗得㗎！人哋未見過吖嘛！

坦白講，連埋郭總壇嘢在內，我大大話話睇咗四五單呢啲咁嘅刁，從來都未見過佢兌現承諾。掉返轉頭，Simon嘅如意算盤其實係希望平價入股、人哋以現有嘅資源、繼續𢱕石仔、然後分佢一杯羹。

偏偏Felix Cheung呢個世界仔，喺香港撈慣嘢見慣世面，再加個唔係點點檔呃街鐘嘅律師，你啲Pandora人哋眼尾都唔睄。你話日後送Cartier俾我、仲話要送部Boxster俾我、又話買層凱旋門俾我收租？咁你寫埋落合約囉！

「Andrew、Alan，入嚟我房！」Simon一邊行返入房一邊講。

我同Andrew交換咗個眼神，然後跟住Simon行。

我啱啱踏入佢間房、剛剛閂好門、櫈都未坐、佢就一句「dut」埋嚟：「Alan你點做嘢㗎？」

「我點做嘢呀？」我反問佢。其實我都係個有脾氣嘅人，只不過好多時㩒住自己啫。

「人哋個律師開啲咁辣嘅條件，你唔識反駁嘅咩？你唔識counter offer嘅咩？」佢仍然怒氣沖沖。

「人哋開出嚟嘅條件合法、合情、合理，你叫我點反駁呀？」唔通同佢講，我老細吹水唔抹嘴㗎咋，你哋唔好咁認真咩？！

「……都係啫！冇理由任佢亂寫啲嘢落合約到㗎嘛……」佢開始知道自己理虧。

「咁承諾係咁㗎嘛！」我嚟開就收唔到。「既然都係要做，點解唔可以寫落合約呢？」

「你都唔識做刁嘅！」佢講唔過就發爛。「……做唔到嘢又幫唔到手……」

做唔到嘢？我有俾你屌㗎！

「其實都仲未斷嘅；」Andrew幫我口，佢未見過我哋搞到咁僵。「大家再俾啲時間傾吓，我諗有啲嘢應該有共識嘅。」

「Simon，唔好意思，我今日病假呀；」我都唔想再同佢糾纏。「我要返屋企休息；聽朝見。」

然後我冇等佢俾反應就掉頭走，位都冇返，直接離開公司返屋企。

夜晚九點。

手機響，有SMS：「老地方。」

係Rachel。老地方即係杏花村海旁，我哋OT完食完飯，間中都會去嗰度坐吓傾吓偈。

去到杏花村，Rachel已經嚟咗。佢咩都冇講，淨係遞咗罐啤酒俾我（OT：啤酒唔算酒）。

於是，我哋兩個一人一罐，對住個海飲啤酒。其實我哋全程都冇乜嘢講，只係睇住個海飲酒。

飲完，再坐咗一陣，我講句「走喇」，然後我截咗架的士俾佢。

「聽朝見。」佢講完上咗的士。

有時候，好朋友就係咁，唔需要講太多。

返到屋企，Gwyneth睇緊戲。我行埋書檯、開著部電腦，然後上咗Jobsdb。年幾之後，我再一次update我自己個CV，然後visable咗佢。

（待續）

本故事人物及情節如有雷同，實屬巧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