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角演義（結局篇）最終回

生逢敗地 發也虛花

當兩個人理念相差太遠嘅時候，分道揚鑣係自然不過嘅選擇；喺職場上亦然。當員工同公司嘅理念相悖，分開係唯一解決分歧嘅方法。

其實我同Richard、以至整間公司嘅理念完全唔同，處於對立狀態亦都好一段時間；甚至可以話，由開始到現在，我哋嘅立場，從來都未一致過。

如果，兩個人嘅相處，係靠容忍度去維持的話，咁分開亦都只係時間問題；呢個理論適用於任何人際關係。「西彥」有云：「My patience is wearing thin」；忍耐，係有個限度嘅。

要嚟嘅始終要嚟；我同 Richard，始終都有攤牌呢一日。

自從上次喺 email 度，好不留情面咁串咗 Ophelia 一嘢之後，雙方嘅交火暫停。我唔知道，呢啲係戰場上嘅短暫和平，定係 deafening silence；總之，佢兩個能夠煩少我一陣，都係件好事。

我當然唔會相信，就咁串佢一句就可以大走佢，呢個世界唔會有咁便宜嘅事；再爆鑊其實都只不過係時間問題。

喺真正嘅 D-day 來臨之前，好好準備自己係我唯一可以做嘅事情。所謂「準備自己」包括做好手頭上嘅工作 — 面對未知嘅挑釁，我唔可以俾任何工作上嘅瑕疵拖住我後腿、削弱我嘅 bargaining power。

埋首工作嘅同時，我亦都有細心留意周圍嘅環境，去收集「情報」。喺一個咁靜嘅 open office，要「收風」其實唔係咁難。最近一個星期，我就聽到不下一次，HR 同事同律師行嘅電話來往。一般嚟講，HR 甚少要 consult 律師，除非係複雜嘅人事問題。

喺呢間公司有資格有「複雜嘅人事問題」嘅人，就只有我同 Winnie，因為我哋兩個都涉及 buy-out 呢個動作。其他嘅人，無論係合約上定實際上，都已經俾佢食到死死實實，唔會有問題；最少唔係牽涉到律師樓嘅問題。

睇嚟，「決戰」嘅日子已經迫在眉睫。

十二月初，一個平靜嘅星期二早上。

今日，本來係一個值得高興嘅早上。

返到公司冇耐，我收到個 email，係一個公海 email，發信人係 S 記嘅 GM Alfred。喺 email 裏面，佢讚美今日喺《明日校園》嘅一篇八頁、有關 S 記嘅高科技校園項目嘅報導；該文章對S記呢個項目高度讚賞，認為係「香港未來 IT 校園嘅典範」。Alfred 好高興，並認為呢篇報導係「S 記 Academic Program 嘅公關團隊」努力工作嘅成果。

個報導係我一手一腳、由策劃到執行都係我自己一腳踢嘅「成果」；圍內知情嘅同事都紛紛過嚟「恭喜」我。

但係，大約十分鐘後，我哋收再到 Richard 嘅公海 email，都係盛讚我哋努力嘅成果；不過，佢喺 email 度寫住「Kudos to Ophelia!」

好，你啃得落、面皮夠厚又對得住良心嘅，你咪領功領到夠囉。

然後，我收到 Richard 嘅 MSN message：

「Alan, we should talk.」

睇嚟，決戰嘅日子就係今日。

「Sure, when?」我答佢。

「How about 3pm? Let’s go to have a coffee.」佢覆我。

啱嘅，無論係開片又好、處決都好，戰場同法場，都唔應該喺自己嘅地方。

下午三點，菜市口；唔係，係太古坊某 cafe。

Richard 揀咗個比較靜嘅位置；都好嘅，一陣有乜𠵱郁炒起上嚟，都冇咁尷尬。

「Alan，」Richard 開口先。「我諗我哋係時候要處理一吓我哋嘅分歧。」

「啱吖！」我答佢。「咁你想由幾時開始講起？」

「係啦，我哋嘅問題，都唔係今時今日嘅事喇……」佢嘆咗口氣。「其實，你識韓文係一件好事；但係，點解你唔話我知呢？」

「首先，你哋嚟得太急，我根本冇時候去 update 我個 CV；」我答佢。「第二，Yvonne 喺 interview 嗰陣都冇問過我，don’t ask don’t tell，我亦冇因為咁而得到任何實際利益，所以我唔算呃你。第三，我唔信任 Daehwa 裏面嘅任何人，我留一手俾我自己其實都唔係好過份嘅事情。」

「Alan，其實你唔使咁自我保護嘅；」佢笑一笑。「我都冇諗住喺呢個位度為難你。我今日都冇諗住要為難你，我只不過想，大家講清講楚彼此嘅諗法，睇吓可唔可以搵到條出路啫。」

「Richard，我雖然同你識咗六年，但係大家坐埋同一條船，都只不過係半年嘅事；」我答返佢。「咁多年嚟，我都只係從 Renee 口中認識你；呢種隔空認識而家好明顯唔 work，經歷咗呢半年嘅所見所聞，你好難怪我會咁。」

「其實，呢半年你喺咪做得好辛苦？」佢望住我。

「Well, not my finest hour.」我好平淡咁答佢。「But then I don’t live or die by my finest hour.」

「其實，當日我真係唔應該咁樣叫你走；」佢突然間良心發現。「話晒你當時都喺一個唔錯嘅 position、喺個 comfort zone 度做緊啲自己可以 100% 控制得到嘅嘢……」

「你而家先嚟同我講啲咁嘢呀？」我以一個「不可思議」嘅表情望住佢。

「你冇諗過，做 account servicing related 嘅嘢就係咁嘅咩？」佢問我。

「做 account servicing 嘅工作環境係點，我好清楚；」我向佢講。「就算我未親身試過，咁多年嚟，我同 PR agency 甚至 lobbyist 嘅接觸都唔少。我只係冇諗過，呢間公司會將 account servicing 呢樣嘢扭曲成咁。」

「你意思係……」佢有啲 confuse。「扭曲成點呢？」

「我覺得，公關雖然唔使考牌，但係 communications 都算一個專業嘅領域；」我望住佢講。「我哋嘅存在，係協助客戶解決公共關係同埋傳訊嘅問題，藉此得到客戶嘅信任；而唔係對客戶阿諛奉承、投其所好、唯命是從，以換取佢哋嘅施捨為生。」

「Here we go……」Richard 笑起嚟；對我而言，呢種係輕蔑嘅恥笑。「公關講到尾都係服務性行業，我哋取悅客人有咩問題？你、Eric、Johnny 呢啲記者出身嘅同事，專業就夠專業喇，硬係就有啲不必要嘅自尊放唔低……」

取悅客人……服務性行業？你講緊「性服務行業」咋？！

「我覺得，喺 business development 嘅觀點上面，適當咁對客人投其所好、或者吹捧一吓客人嘅產品，係無可厚非、亦都無傷大雅嘅；」我好認真咁答佢。「但係，如果喺日常運作上面，刻意咁委曲逢迎、無差別咁對客人唯命是從、甚至歪曲事實去取悅客人，咁樣唔單止唔專業，甚至同做小丑無異。」

聽見「小丑」兩個字，Richard 有少少動氣，想反駁我；但隨即平復過嚟，仍然面帶笑容。如果佢有一樣嘢係值得我學習的話，佢呢副好聽啲嘅所謂「胸襟」、唔好聽嘅係認矮仔嘅能耐，我真係要好好學習。

好似我呢啲火遮眼會串客嘅人，可能會搏得同僚們嘅一時掌聲；但係好似 Richard 呢啲人，先可以喺呢行裏面賺個盤滿缽滿。

「咁唔通我哋要不斷拒絕客人嘅要求、不斷話俾佢哋聽『你嘅要求係無理嘅』、不斷咁得失客人，咁樣先係你眼中嘅專業？」佢問我。

「唔需要不斷拒絕客人，話晒我哋都係打開門口做生意，money is the king；」我答佢。「但係，作為公共關係同傳訊嘅最前線，我哋對市場嘅環境最了解、掌握最多嘅資訊。我哋係咪應該好好咁同客人反映外在嘅客觀環境因素，等佢哋可以做到準確嘅決定？定係唔理好醜、托塔都應承咗先，然後迫啲同事去完成 mission impossible，到頭來兩頭唔到岸，然後就同個客認矮仔跪地求饒？」

「你仲介意緊 Sycorax 嗰單嘢？」佢見我講得好認真，所以都收起佢嘅例牌笑容。

「嗰單只係其中之一；」我都稍稍收起我啲火。「我非常介意去孭一啲唔應該係我孭嘅鑊。」

「你講緊封 warning letter……」佢恍然大悟。「一封信啫，我又唔會寫落你個 reference 度，你咁緊張做乜？」

「因為呢封信毀壞緊我嘅名譽，因為呢封信係一個不實嘅指控。」我正色答佢。「我如果收咗你封警告信的話，咁信裏面嘅一切指控都會成為事實。日後你想寫入我嘅 reference 與否，已經唔到我話事；到時你寫係道理、唔寫係人情。我冇必要因為一件我冇做錯嘅事、去領一個根本冇必要領嘅情。」

「唉……」佢歎咗口氣。「睇嚟你對我嘅成見好深……」

「我對事對人，一直都係 performance oriented，」我呷咗啖咖啡。「喺我踏入公司門口之前，所有嘢都係 neutral，冇任何 preference。」

「言則，你覺得我所做嘅嘢都係錯？」佢問我。

「唔係所有嘢都係錯，」我答佢。「你有啲嘢係值得我去學習嘅；問題係，喺公司嘅管理方針同埋客戶嘅管理上面，我同你所相信嘅嘢完全唔同。用比較容易理解嘅說話嚟講，我覺得你喺管理上面嘅方式，好容易引起不必要嘅辦公室政治；最終受害嘅，都係一班幫你搵食嘅人。或者，呢啲就係你最信奉嘅法家權術『分而治之』？」

「你點樣受害法呢？」佢個樣變得有啲好奇，同時之前嘅輕蔑亦再次出現。

「因為你嘅沉默，我無啦啦捲入 Daehwa 嘅權鬥之中，俾 Gruoch 同 Tamora 當玩具咁玩，然後踢出 team；」我開始數家珍。「因為你對班 AC 嘅偏坦，成班管理層要睇佢哋面色做人，俾佢哋牽住嚟走；因為你縱容 Renee 同 Yvonne 之間嘅權鬥，令到我同 Winnie 入嚟櫈都未坐暖就要 takeover 一個咁重磅嘅 account。」

「你入嚟之前，Yvonne 都應該有同你講過，我哋公司個 learning curve 係好 steep 㗎啦！」佢反駁我。「公司冇時間俾你坐定定先慢慢摸索喎！你捲入 Daehwa 嘅權鬥，係個意外，冇人想件事咁樣發展。Renee 同 Yvonne 嘅問題，唔係一朝一夕嘅事，我諗你之前都聽過；手掌係肉手背都係肉，我唔認為我應該干預。至於 AC 嘅問題，我都唔認為有你睇得咁嚴重。」

「但係另一方面，我覺得你同 Winnie 嘅問題就比較嚴重……」佢反擊；不過呢樣我預咗。

「有咩咁嚴重呢請問？」輪到我一臉輕蔑咁問佢。

「Office romance 我諗喺好多個唔同行業嘅領域入面，都係一個好唔專業嘅行為。」佢答我。

「有咩咁唔專業呢？」我呢條係 rhetorical question，所以我自己答埋落去。「你驚我會喺你個會議室入面造愛？我同佢做嘅工作冇重疊，喺公司連傾多句偈都冇，就算係拍拖，都係放工後先拍；放工之後嘅時間係私人時間，公司冇權干涉。你要係有意見嘅，我覺得呢啲係你個人嘅喜好問題。」

「係！你就當係我嘅個人喜好啦！」佢有少少激動，但一如以往，佢好快就平靜咗落嚟。「我哋傾咗咁耐，究竟有冇任何一件事可以有共識嘅呢？」

「有，就係我同你唔可能再喺埋同一個地方合作；」我換返個開玩笑嘅口吻。「咁你起身定我起身吖？大家猜呈尋決定？」

講完之後，我哋同時大笑起嚟。

「你知道我可以用你被 Gruoch 要求離開 Daehwa account 做理由，以『嚴重失職』去解僱你，然後再告你未能履行合約、要求你賠返公司為你俾咗嘅代通知金嗰呵？」佢同我講，但係面上全無惡意。

「你都知我有個好勇鬥狠、非常喜歡撩事鬥非嘅前妻，可以收得好順幫我打官司，然後仲有一班而家位高權重嘅傳媒主編，當年同我一齊跑生跑死出身，我一個電話，就可以幫你呢單勞資糾紛出個專題報導嘅老朋友嗰呵？」我笑笑口同佢講。

其實，喺呢個關頭，我諗我同佢第二個共識，就係好嚟好去，唔好玩大件事。否則，今日嘅對話唔會係咁樣。

「既然大家手上都有核彈，我諗，我哋好好傾吓解約嘅條件啦。」佢坐直咗個人，然後認真咁望住我。

原來，「M.A.D.機制」（相互保證毀滅）嘅理論，喺辦公室政治嘅層面都用得著嘅。或者咁講，可能就係呢種「恐怖平衡」，令到我今日仲有一個討價還價嘅機會；否則，一個打工仔，又點同個老細玩？

「我可以根據我哋合約裏面嘅解約條款，賠足兩個月人工俾你，我亦唔需要你坐兩個月嘅代通知期。坦白講，你嘅殺傷力太大，I won’t take chance.」佢仍然好認真咁講。「至於之前 buy-out 你嘅代通知金，其實係因為我哋當時太等人用，所以輕率咗。我哋會負返呢個責任，你唔需要賠償。你意思點？」

「我諗，我唔會拒絕呢個咁吸引嘅條件。」我答佢，然後伸出我嘅右手。

呢個握手，就係解決我哋之間所有分歧嘅協定。

喺返返上 office 嘅路程中，Richard 再問我：

「Are we good?」

「Yes, we are good.」我答佢。「但我希望我走咗之後，你唔好難為 Winnie。」

「放心，我對事唔對人。」佢最後同我講咗呢句。

返到上去，Richard 好快就出咗個 email 通知大家我離職嘅事，仲喺 email 度多謝我呢半年以嚟嘅 service。相熟嘅同事都走過嚟或者喺 MSN 度同我道別（Ophelia 除外）。

Winnie 好似接受唔到呢個咁突然嘅消息，我聽到佢個位有喊聲。

大約一個鐘後，HR 同事 Elaine 過嚟搵我搞埋啲手續，連啲尾數嘅 cheque 佢都準備好晒俾我。我相信，我離開呢間公司嘅手續，係我入嚟半年以來，最順利嘅一件事。

啱啱先出糧冇耐，而家又無啦啦多兩個月糧落袋；其實，我都唔算太黑仔。不過，我而家失業喎。做人嘅嘢有時就係咁，福不為福、禍不為禍、禍福難分。

搞掂晒所有嘢之後，大約五點幾。我 MSN Richard，問佢要唔要我留到放工時間；佢答我：

「No, I can take it from here. Thank you and wish you all the best.」

既然係咁，我亦無謂久留。同同事們話別後，我離開呢間公司。Winnie 送到我出門口，我望住流住兩行眼淚嘅佢，其實都唔知講乜好。

或者，我嘅離開，對佢嘅傷害先係最大。

喺公司樓下，我望住喺大廈夾縫中間嘅天，腦海裏面 flashback 呢半年發生嘅事。

之後會點？我唔知。我而家需要嘅，係好好休息一吓，然後好好整理自己嘅思緒。布吉島嘅陽光與海灘會係個好主意，首爾嘅初雪亦都唔係 out of the question.

不過，有一點我係非常肯定嘅，就係：

I will be back!

江湖再見啦！

（全文完）（仲有一篇後記）

本故事人物及情節如有雷同，實屬巧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