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角演義（二十三）

陪我講 陪我講出我們最後何以生疏

我明白，我呢個要求係好自私，但係……你可唔可以俾多兩年時間我哋？」

「我好同情你哋嘅遭遇同埋處境。我亦都明白，嚴格嚟講，我只係第三者；但係好抱歉，我唔可以答應你。」

「既然係咁，我哋等Alan去決定啦。」

「唔需要。其實，我已經有決定……」

星期二。

今日應該忙到甩轆，因為係傳說中嘅「Xueqin Interview Day」。今日總共有八隻interview，中場仲有Xueqin本人會出席嘅S記corporate citizenship嘅教育event一個。為方便計，今日已經係舉行event嘅Marriott book多咗間細function room嚟做interview。

點解我咁清楚？因為我要單拖sit晒八隻interview！如果呢度係美國，我一定會以「cruel and unusual punishment」嚟JR你班友！

但係點忙都好，我有啲嘢今日一定要搵到個答案。於是，我準時九點就返到公司抄server。

經過琴日Gruoch同Tamora對我嘅敵意，再加上Renee要整死Yvonne嘅決心，我一定要釐清一啲事實，然後connect the dots，知道個戰場有幾大幾闊、遠離危險。

喺server，我睇返兩年前，佢哋簽呢個客嗰陣嘅archive。有兩點吸引咗我嘅注意：一，兩年前，Daehwa肯同我哋簽約，基本上都係Renee嘅功勞；二，Daehwa簽約嘅大前題，係Yvonne唔准掂呢個account，因為Gruoch好憎Yvonne。

如果，Renee嘅「北調」係整死Yvonne嘅其中一步棋的話，咁我幾乎可以肯定，Renee要借嘅「刀」，係Gruoch。因為Renee係Daehwa corp comm嘅account lead，如果佢調走咗，Daehwa嘅account servicing team就要執位。而以而家嘅形勢嚟講，下任Daehwa corp comm嘅account lead就必死無疑。

因為，無論係以「無大將」做藉口將Yvonne扯返落水俾Gruoch魚肉，定係到時要Renee「回朝勤王」，首要嘅條件，就係下任嘅account lead做唔掂；或者再簡單啲，就係冇人敢接呢個燙手山芋，迫Richard一係擺Yvonne落去死，一係留Renee喺香港 — 條件就係Yvonne要走。

無論開邊瓣，Yvonne都可以話係必死無疑。

而呢個下任「宋帝昺」，唔係我就係Winnie；冇第三個答案。因為Daehwa嘅retainer contract列明，account lead必須係senior consultant職級以上。Frankie已經係Product Team嘅account lead，Ophie淨係做S記都已經得返半條人命；Richard根本冇選擇。

睇真啲，Daehwa corp comm account lead呢個位，其實係張電椅。

都好，起碼我知道發生緊乜事。至於Winnie……其實只要我唔出聲的話，以佢兩星期前喺Richard面前搶我白呢種咁aggressive嘅性格，基本上唔使我推，佢自己會去送死。

照咁諗，我暫且安全。

下晝兩點，JW Marriott嘅function room。

我同Dr. Xueqin狼吞虎嚥咁分別「劈」緊兩個club sandwich。狼吞虎嚥唔係因為我哋好肚餓，或者冇table manner；係因為我哋好趕時間，十五分鐘後，佢就要出席喺隔籬房舉行嘅學屆IT問答比賽，做頒獎嘉賓。

「你哋香港人真係好趕時間呀，」Dr. Xueqin笑笑口、一邊食一邊用英文同我傾計。佢雖然係駐北京，但一啲都唔似北京人；又係嘅，人哋係正宗美國華僑。「大學畢業之後，我都未試過咁趕咁食嘢；哈哈！」

「香港係咁㗎喇，」我禮貌咁答佢。「我都知今日個schedule係趕咗啲，唔好意思呀。」當然，我個心就梗係屌緊安排schedule嘅Ophie；邊有人智障到安排interview冇留buffer zone㗎！結果一個遲就個個遲，搞到原本四十五分鐘嘅lunch time得返十五分鐘；說好的新加坡人做嘢好醒呢？

倒完個三文治落肚，我帶Xueqin去頒獎禮現場坐好，然後我就出咗門口個reception位；都係時候到我唞吓喇！

當我企定一陣、飲緊杯水時，Winnie都嚟到。我見佢喺個手袋度拎咗個手提出嚟，然後𠹶一聲，將個市值兩皮幾嘢嘅BV woven袋一嘢掉落地，然後再加一腳，就咁就踢咗落檯底。在場嘅兩個「阿妹」見到佢哋「阿姐」咁型棍，都不禁笑笑口拍手。

「兩皮幾嘢個袋就咁伸腳落去，」我都笑一笑、同佢開個玩笑。「Winnie姐真係視錢財如糞土。」

「係咪好型呢？」佢頑皮咁笑一笑。「我練咗好耐㗎喇！」

其實，呢條女都係有啲傻更更，同平時做嘢個種aggressive硬係唔係好夾。

呢個時候，S記兩位貴客 — Goneril同Regan都施施然到場。我同佢哋打咗個招呼，然後同Goneril講咗句「好耐冇見」 — 我哋大大話話識咗七八年，之前傾偈食tea都唔知幾多次，打個招呼都好應份吖。

「唔。」 Goneril冇望過我一眼，全程抄緊手袋，只係用個鼻應咗我一句。

係喎，差啲唔記得咗，我家陣係賤民身份喎！賤民又點配同呢啲上等人打招呼呢？！上次佢個好下屬Regan咪身體力行咁提醒咗我一次囉！做奴才點可以咁冇記性㗎我！

下晝五點。

最後一個CNBC嘅interview，做埋就可以收工。

當我喺function room門口，整理緊俾個記者嘅background info個陣，一把久違但非常熟悉嘅親切聲音叫住我：

「Alan！」

我轉身一望，一張熟悉嘅面孔、one length bob短髮、淺灰色套裝、然後一個親切而甜美嘅笑容。

「諾妍！」我本能反應叫咗佢一聲。

諾妍行埋嚟我前面、同我握手。

「估唔到你都會轉職做公關；」佢古古惑惑咁笑一笑。「我哋當年最有使命感嘅馮大記者，竟然都轉職公關喎！哈哈！」

「搵食啫！」我笑咗一笑。「有使命感」呢句說話真係這麼近、那麼遠。「點解會係你嚟嘅？」

「Roberta今日sick leave呀，我咪幫佢頂囉！」佢好爽朗咁縮一縮膊，然後笑一笑。

「陣間得唔得閒？」我好慣口咁問佢；其實，我冇諗真點解會咁問。

「都仲係咁鍾意喺event之後約人飲嘢食飯，其實你都冇乜點變；」諾妍答我。「好吖，你搞掂呢度啲嘢之後，老地方見啦！」

六點半，老地方，PP Dan Ryan。

「老地方」對唔同人有唔同定義；Colette嘅老地方係Santa Monica漁人碼頭，Chloe嘅老地方係佢阿姨office個天台，Miranda嘅老地方係跑馬地蓮園、Renee嘅老地方係禮鮨、諾妍嘅老地方係PP嘅「掟壞人」。

唯一相同之處，就係呢堆老地方都係同我有關。

諾妍究竟係邊個？或者我咁講：諾妍係當日「贏咗」Chloe嗰個人；遺憾嘅係，當日佢冇「領獎」。幾個月後，我同Chloe正式分手，完成咗我哋呢段「悲劇」嘅使命。

「我哋差唔多成五年冇見喇！」諾妍數一數，然後一臉驚訝。「原來一個咁細嘅圈子，兩個圈中人都可以五年都碰唔到一面喎！」

「冇見咁耐，你好嘛？」佢好懇切咁望住我，一如當年。

「唉……我應該點講好呢……」我嘗試將五年內發生嘅嘢，撮到一句說話講晒。「同你分開咗之後唔夠一年，我結咗婚，然後離婚，然後我離開咗香港一段日子；06年返嚟，兩星期前轉咗呢份工。」

「你同Chloe離咗婚呀？」佢再次一臉驚訝。

「我唔係好知應該點答你……」我好努力咁嘗試組織一下成件事。「唔……我同Chloe最終都分開咗，但係我哋冇離婚，因為都冇官式嘅結婚手續。同我結完再離嘅，係另外一個女人。」

「原來係咁……唉……」佢嘆咗口氣。「我仲以為，我退出，可以成全到你哋兩個，點知……唉……好可惜呀……」

當日，當Chloe知道諾妍係「真命天子」之後，就曾經親自向諾妍「求情」（請嘗試去理解一吓，Chloe要有幾desperate先會咁做），希望諾妍可以俾多兩年時間我同佢。其實，當時我哋兩個都意識到，我哋呢段五年嘅情緣，已經去到盡頭；只不過係我哋唔肯面對現實。

我冇怪過Chloe對諾妍呢個過份嘅要求，諾妍亦都冇怪過佢。不過，我同諾妍嘅分手，就在所難免喇。諾妍嘅離開，令我感到傷痛，亦令我痛定思痛；三個月後，我同Chloe正式分手。亦都係從嗰陣開始，Chloe呢個名，就變咗個忌諱。

「係呢，你呢幾年點呀？」我問諾妍，亦都借機拉開話題。

「我舊年年尾結咗婚喇；」佢望一望我。「原本想派帖俾你㗎，點知你所有聯絡方法都改晒……」

其實我都有聽過佢結婚嘅消息；畢竟，我喺呢行都仲有啲人面，呢啲消息點都會傳返入我耳中。

「恭喜晒！」我笑住同佢講。「第日叫埋你先生出嚟食餐飯吖！當係我補返份賀禮俾你哋。」

「嘻嘻，咁多年嚟，你都係仍然唔識講大話喎！會唔會有少少酸咪咪咁呢？嘻嘻！」佢換咗個好精靈嘅笑容。「你估如果當時我唔係選擇離開的話，我同你而家會點呢？」

「我點知咁多喎，你當年咁多狂蜂浪蝶……」

「淨係我有呀？你咪仲多！又空姐又乜姐……」

「你夠有個『每日一支玫』嘅鬼仔記者啦……」

「呀……唔好講佢啦！好骨痺呀……打晒冷震呀！」

就係咁，我同諾妍有句冇句咁，喺一個熟悉嘅老地方傾咗一個晚上。嗰種既親切、又陌生嘅感覺……我諗，我終於體會到，咩叫「恍如隔世」喇。

成人只寄望收穫 情人只聽見承諾
為何都不大懂得努力珍惜對方
螳螂面對蟋蟀 迴響也如同幻覺
Shall we talk Shall we talk
就算牙關開始打震 別說謊

陪我講 陪我講出我們最後何以生疏
誰怕講 誰會可悲得過孤獨探戈
難得 可以同坐
何以 要忌諱赤裸
如果心聲真有療效
誰怕暴露更多

飯後，我車咗佢返去佢海怡半島嘅屋企。

「隻訪問幾時出街，你到時話返聲俾我知吖！」佢臨落車之前，我同佢講。「等我叫同事錄起俾個客。」

「其實呢，呢隻訪問你要同Roberta follow up喇，」諾妍好輕鬆咁笑咗一笑。「我聽日last day喇！下個月開始，我會轉去『一波』做in-house。」

「呢次就真係恭喜晒喇！」我答佢。「泊咗Credit Suisse呢個咁強橫嘅碼頭，以後記得多多關照喎湯小姐！」

「你人面咁廣，你要多多關照住小妹就真！」開完玩笑，佢稍稍收起笑容。「你公司嗰位Richard Ong……你留意吓佢啦。佢喺呢行，出咗名鍾意炒人；我有個舊同事，兩三年前俾佢高薪挖角，之後唔夠一年就俾佢炒咗，話佢諗嘢太negative喎……講真，邊有記者諗嘢唔negative㗎？請嗰陣又唔見佢咁講！」

其實，就算諾妍唔講，我都心裏有數。坐咗兩個星期，種種跡象經已話我知，呢間公司有啲唔妥……

但係都已經洗濕咗個頭咯，我仲可以點？

（待續）

本故事人物及情節如有雷同，實屬巧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