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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 Matters 帳戶已停用,請勿加入。如有興趣閱讀我的文章,請前往: https://www.patreon.com/herrfung Medium 累積超過一百萬 claps 嘅廣東話作者。小說 《當首爾仍是叫漢城的那些年》系列、《北角演義》、《初雪》、《中環遊戲》作者。

中環遊戲(65)

香港唔夠地方做任何事,可以話係自有永有嘅問題;係唔係扑嘢已經冇關係。想喺人多車多乜都多嘅城市搵個靜少少嘅地方傾吓偈,K 房其實係個唔錯嘅選擇 — 最起碼當年嘅 K 房仲可以煲煙,唔使行來行去。

美惠(下)

圖:高原萬里 ©

2002 年初,香港某 K 房。

一男一女坐喺K房梳化嘅兩個角落,佢哋冇唱歌,亦冇交談,只係不斷咁飲酒同食煙……

香港唔夠地方做任何事,可以話係自有永有嘅問題;係唔係扑嘢已經冇關係。想喺人多車多乜都多嘅城市搵個靜少少嘅地方傾吓偈,K 房其實係個唔錯嘅選擇 — 最起碼當年嘅 K 房仲可以煲煙,唔使行來行去。

廉價音響組合力竭聲嘶咁不停播放 K 歌、電視嘅強光反映到男女嘅面上、再加上煙霧瀰漫,令到 K 房有種《墮落天使》嘅電影感。

「咁……我哋點算呀?」

「我覺得……我要遵守我對佢嘅承諾……」

「其實……我都有同感……咁多年姊妹,我唔可以出賣佢……」

「如果係咁,我哋……就當冇發生過啦……」

「唯有係咁……」

最後一句說話,伴隨住一個萬念俱灰嘅眼神,從此長埋於心坎中。


兩個鐘後,香港國際機場。

「我過緊嚟台灣搵你,方唔方便見一見我?」
「方便,我嚟機場接你。」

我喺候機室望住呢兩句 SMS,一直喺度重組緊成件事……

我唔相信 Cindy 會𨃩我,點都唔信。因為除咗我同佢之間嘅信任之外,我亦都諗唔到,佢咁𨃩我,會對佢有咩好處 — 我又唔係 Daehwa 中人、又唔係佢想整死嘅 vendor,整我對佢有乜好處先?

之但係,如果 Patricia 冇收錯風的話,佢個風的確係「……就算之前做過 supplier、而家冇做嘅都搵到 file,但就係唔見你嘅 file……」;我個 application 完全係 Cindy 經手嘅,出錯嘅唯一原因,就係 Cindy 出錯。

錯就確定係佢出錯㗎喇,不過,出錯嘅原因,先至係我最想 find out 嘅嘢。我希望,呢個只不過係無心之失。

問題係,如果呢個係無心之失的話,咁邊個去篤灰報串呢?Cindy 嘅無心之失俾其他人發現咗、然後借機批鬥阿都?呢個巧合嘅或然率低到我說服唔到自己。

又或者,真正嘅目標係阿都,我只不過係 collateral damage?即係微博好流行嗰句:躺著也中鎗?六合彩唔見我中、躺鎗就中得咁應,唔通連個天都唔鍾意我?

會唔會係阿崔指使 Cindy 咁做、為嘅就係奪得常務呢個位?咁點解 Cindy 要咁做先?我認識嘅佢,唔似咁容易就俾人收買到囉……

定係有啲不可告人嘅隱情?

以上嘅一堆問題,我仍然無法解答任何其一,飛機就已經降落桃園國際機場。有別於以往我會極速辦理入境手續、然後極速離開機場嘅習慣,我放慢腳步、慢慢咁排喺辦理落地簽證嘅龍尾、搞掂後再慢慢過關;一切都放得好慢……好慢……

唔知點解,我有種害怕見到 Cindy 嘅感覺 — 我害怕呢一見之後,我同佢十幾年嘅友情、感情,就會完結……

步出機場,一如所料,佢架車經已喺度等我。

要發生嘅,始終都要發生。


大半小時後,北投某居酒屋。

居酒屋庭院重門深鎖、門上掛上「休息」嘅小牌,但 Cindy 並冇理會。佢推門直入,然後同喺屋前嘅老闆打咗個招呼,老闆講咗句「金小姐自便」後就返咗入廚房。成間餐廳就只有我哋兩個。

「你包咗場?」我問佢。

「哦。」佢答我。「我今日唔想俾其他人騷擾。」

佢喺檯面攞咗兩支燒酒,然後行出屋外,喺緣側坐低,並示意我坐佢隔籬;我如言坐低,佢遞咗支酒俾我。

「美惠呀,我 — 」當我正想道明來意之際,佢截停咗我嘅說話。

「可唔可以陪我坐一陣先呀?」佢望住我講,我點頭,對話暫時終止。

兩個人不發一言咁對住個庭院靜坐;坐坐吓,Cindy 將佢個頭靠咗落我膊頭上。下意識,我覺得咁做唔係好適合今日見面嘅主題,但我冇阻止佢,因為我唔想破壞氣氛。由於我係主觀視覺所以睇唔到,但我相信呢個畫面應該幾靚。

我輕輕眼尾望一望喺我肩上嘅 Cindy,我見到一個熟悉嘅表情:一個好多年前、喺 K 房見過嘅表情,一個萬念俱灰嘅表情……

過咗大約二十分鐘後,Cindy 坐返直個人、望住我、然後問我:

「你今日搵我,係咪想問有關 supplier 停權件事?」

其實佢咁問得我,我已經大約知道個答案。我盡力掩飾內心嘅失望,然後答佢:「係。」

「點解?」我問一句廢話。

「其實,整件事原本唔會牽涉到你,我嘅目標亦都唔係你;」佢淡淡咁答我。「只不過,你嘅出現令到整件事簡單咗好多,進行嘅速度亦都快咗好多。喺衡量過所有嘅利害關係之後,我只有咁樣選擇,對唔住……」

冇人希望受到傷害,所以每個人都極力避免被別人傷害。只不過,一旦傷害無可避免咁開始咗,有啲人會喺呢個時候自虐症發作、有意無意間加深傷口、企圖令自己更痛。我唔知咩人會咁做,但起碼我自己係咁……

「點解係我?」我再問佢。

「阿都由第一日踏入台北 office 嗰陣,經已係要整頓嘅對象,因為佢係對方嘅人;」佢嘅說話仍然冇任何感情。「只不過,呢個老油條並唔容易對付,佢本身弱點少、私生活檢點、做嘢亦都循規蹈矩;本來就係好難認付嘅對手。大家都知道呢個人非常重感情、甚至感情用事;只不過,要等呢個機會出現,實在太難。你係天跌落嚟嘅禮物,當日你出現嗰陣,我暗暗希望,如果你係阿都嘅好朋友、對佢有公事相求就好喇!點知,夾都冇咁啱……」

原來,我係 Cindy 對付阿都嘅「禮物」……

「我曾經非常猶豫,究竟好唔好……咁樣利用你……唉……」佢有啲欲言又止,最後嘆咗口氣。「我同自己講,如果你去完上海後、唔再為呢件事返嚟搵我的話,我唔會利用你。事實上,當時我嘅心情亦都好矛盾,幾年冇見你,其實我都好掛住你;喺一個咁巧合嘅機會偶遇,我真係好開心,當然想再見你。但一諗到要利用你,我……唉……」

我算唔算自己惹禍上身?當日我仲諗住利用一下我哋嘅友情、希望可以互相幫忙、大家好 ;而家真係互相幫忙喇……。最後搞成咁,其實我自己都有好大嘅責任……

「我知你怪責緊我點解要利用你,」佢繼續解釋。「但其實你返嚟搵我,無非都係想我幫你說服阿都向阿崔推薦你啫。某程度上,你都係利用緊我……」

「就算你幫我、推薦我,呢件事對你嚟講,完全冇任何危險,我亦都唔會損害到你嘅利益,」我好平靜咁答佢。「如果件事會危害到你的話,我根本唔會開口叫你幫忙……」

佢冇答我,只係開咗支燒酒、飲咗兩啖,然後遞咗俾我。我接咗支酒,亦都飲咗兩大啖。燒酒入喉嘅燒灼感覺令我咳起上嚟,Cindy 輕輕掃我背脊、意圖幫我緩解咳嗽。

「你冇事吖嘛?」佢好關切咁問我。「要唔要幫你攞杯水?」我擰頭。

「成件事……」我嘗試組織我想講嘅嘢,然後發現冇乜好組織。「你其實係咪幫緊阿崔做嘢?佢俾咗啲乜嘢利益你?」

「佢?我幫佢做嘢?!哈哈!」佢突然好開心咁笑起上嚟。

雖然 Cindy 未必咁諗,但我會將佢嘅笑聲歸類為「恥笑聲」。

佢笑咗一陣,然後收斂笑聲、回復一個認真嘅表情答我:「哥哥呀,你未免太睇少我喇。嚴格嚟講,阿崔只不過係一隻棋子,佢上到位、佢上唔到位,其實同大局冇乜關係。可以話,佢之所以能夠成為常務,只不過係我哋要整頓阿都嘅副作用;呢個常務,可以係佢,可以係任何我哋嘅人。唔怕話俾你知,佢都係喺整個計劃展開之後,即係大約喺 CES 前後,先至正式投向我哋嘅陣營。好似佢呢啲韓國中年管理層都有個好靈嘅狗鼻、聞到邊個主人有肉食……」

我感覺自己似個玩緊泥沙嘅細路仔,過去十年喺香港嘅日子應該白過……

「你哋……」去到呢個地步,我索性直接問佢。「即係話,你有好大個黨?」

「哦。」佢亦都直接答我。「喺韓國機構,呢啲權鬥永遠都係由理事會(董事會)開始、最後喺理事會結束。呢班大人物嘅問題、如果喺理事會解決唔到的話,我哋就會協助佢哋喺會議外解決。一個好似 Daehwa 咁大嘅集團,上至專務、常務理事,下至基層員工;咁你可以想像到,我哋有幾大班人……」

「嘿!」我冷笑一聲。「能夠為咁大個集團、咁大群人去犧牲小我、同埋我嘅生意,我與有榮焉。」講完我向佢微微欠身。

「哥哥,我又點會真係犧牲你喎!」佢對住我笑咗一笑。「將你牽扯到我哋嘅權鬥之內,其實我好過意唔去。但係你放心,我早已經對你留有餘地,公司亦都只會暫時將你停權,喺呢段時間,你仍然可以繼續做生意。日後我會親自幫你澄清,你嘅調查亦都只會證明你係清白,咁咪冇事囉!」

聽完佢咁講,原本我應該放下心頭大石。但我即時嘅反應,係我已經唔想再去關心呢件事……

我嘅心,經已腳踏實地咁、停留咗喺太平洋嘅海床。

傾咗一陣,老闆拎咗啲送酒嘅小食出嚟,我哋埋位係咁倚食咗少少嘢,然後話題繼續。

「照咁講,你先生其實都係你嗰邊嘅人?」食完嘢之後,我繼續問佢。

「佢係我哋嘅代表。」佢一邊飲酒一邊答我。

「佢仲有冇打你?」我真心關心佢。

「冇,佢唔敢。因為我表明,佢再打我的話,我會拎佢個女人出嚟公審……」Cindy 面色一沉,然後望住我。「有冇覺得我好可憐呀?『唉,美惠佢連夫妻感情都要用手段先至可以維持到,呢個女人為求目的,真係可以不擇手段呀!』呢個女人真係可憐喇!」最後嗰幾句講嗰陣,佢有啲咬牙切齒;然後,佢雙眼通紅。

「我完全冇咁諗過!我只係關心,佢仲有冇打你。」我認真咁答佢。「上次我嚟台灣搵你訴苦,你都有眼見。我處理感情嘅技巧,唔會俾你高明,我根本冇資格去評論你嘅感情事。」佢望一望我,情緒開始緩和,然後無奈點頭。

「哥哥,我希望你可以忘記咗今次你嚟搵我呢件事;」佢和顏悅色咁同我講。「我知我呢個要求有啲過份,件事連累到你,我非常抱歉。我希望你了解,我並唔係存心出賣你,事實上所有發生咗嘅嘢,都可以彌補到,你唔會有利益上嘅損失。經過今次之後,我哋日後仲有好多嘢可以合作,我甚至可以幫你打開台灣嘅市場;希望你可以好好考慮吓我嘅說話。」

我對住佢笑咗一笑,完全不置可否 — 唔係我唔想答佢,係我實在唔知應該點答……

飯後,Cindy 送我出機場。到達機場後,一如以往,我同佢道別;點知佢話:「我想送埋你入閘。」然後佢叫司機等佢。

佢陪我買機票,然後喺手信鋪買咗啲台灣食品俾我,叮囑我代佢向 Winnie 道歉:「令佢虛驚一場,非常抱歉。」佢一直陪我陪到入閘嘅時間,喺閘口,我問咗佢一件我今日最想問嘅事:

「呢段日子,你有冇利用我哋嘅感情嚟牽制我?」

「你覺得我係咁嘅人?」佢好認真咁望住我。「我以為,我哋咁多年嘅感情,你會好了解我……哥哥,你冇理由唔知我點對你㗎……」

我微笑望住佢,擰一擰頭;佢亦都對我笑一笑。Cindy 未必知道嘅係,我呢一笑同擰頭,只係代表「其實我真係唔知」。十三年,足足要十三年,我先至明白銀美對美惠嘅感覺……

臨入閘之前,我回頭一望,我見到十三年前,我哋初見面嘅燦爛甜美笑容。

呢次,亦都係我最後一次見到 Cind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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