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角演義（十七）

要是彼此都有些既定路程 學會灑脫好嗎

天下無不散之水。

十年前嘅職場，「散水餅」仲未流行；散水就係散水，講句「拜拜，得閒飲茶」；然後，就再沒然後。

話雖如此，我呢兩日個心，仍然不斷咁loop住《風再起時》。

任舊日路上風聲取笑我
任舊日萬念俱灰也經過
我最愛的歌最後總算唱過
毋用再爭取更多

星期六，我喺上市公司嘅最後一個工作天。

Well，最後半個，因為星期六返半晝。

開工一陣，收到Simon嘅message：「我十一點左右會返到公司。」

佢終於都蒲頭。不過講真，佢蒲唔蒲頭其實對我都已經冇乜影響；要搞嘅手續都已經搞好晒，佢蒲頭都只不過係循例講聲goodbye。

呢個時候，Admin & HR主管Jacqueline嚟咗搵我：

「Alan，方唔方便傾幾句？」

「方便，隨便坐。」我答佢；大家都係做多幾粒鐘同事，點會唔方便。

「條數計好喇，你過一過目吖！」Jacqueline擺低兩張excel表。「呢張係你嘅尾數，假期補假乜都計好晒，連你想帶走嘅gadgets都入晒數㗎喇！張cheque喺呢度。呢張就係俾你新公司嘅，係你嘅代通知金；麻煩你叫佢哋寄cheque過嚟吖！」

我細心一望，咦？點解我仲有咁多錢收嘅？明明出咗糧冇耐咋喎！

「Jackie，你哋會唔會計錯數呢？」我望一望佢。「啱啱先出咗糧，我應該冇咁多錢收喎！」

我咁老實，並唔係因為我想幫公司慳錢。我咁老實係因為之前做記者時親眼見過，有個同事因為公司「錯手」出咗兩次糧俾佢，而佢又冇出聲，結果「盜竊」罪名成立；雖然緩刑，但係無啦啦入荔枝角拋咗十四日，兼留案底。

我唔會因為幾皮嘢而坐監嘅；幾億都話諗吓啫。

「放心喎，我哋冇計錯數呀；」Jacqueline笑笑口咁。「呢啲都係你之前嘅補假嚟㗎！因為你經常喺勞工假期開工，勞工假期開工喺離職嘅時候，唔可以補假或者扣通知期，只能補水；所以你咪有咁多囉！如果你唔帶走啲gadgets的話，仲多呀！」

我聽完之後，kit一聲笑咗出嚟！唔係字面上嘅形容詞，我真係喺Jacqueline面前verbally kit一聲笑咗出嚟；而佢都同時「會心微笑」。

「條數俾咗老細睇未？」我忍住笑問佢。

「未，不過你都放心，」Jacqueline都貌似忍住笑。「我會等你走咗之後，星期一先俾佢睇。」

我腦海中已經完全picture到，星期一當Simon見到條數嗰陣個揼春樣。

同Jacqueline傾完後，我開始寫handover note俾Rachel、Joyce同埋Rebecca，同埋一啲「感謝email」俾其他有頻繁接觸嘅同事，包括小如同小冰。其實呢啲嘢我琴日已經寫好晒，而家只係final touch。除咗交低啲手尾嘢之外，我仲想多謝佢哋一句；冇咗佢哋嘅幫手同合作，我諗我喺呢間公司坐唔到咁耐。

呢個時候，Simon終於返到嚟；佢老人家仲親自過咗嚟我個位。

「聽聞你個新offer好好喎！」佢坐低喺我前面。「恭喜晒！」

「多謝你呢年幾以來教咗我咁多嘢！」我係咪虛偽？可能啦，但臨別在即，講返兩句好說話點都要嘅。

「傻啦，我都冇乜嘢教到你；」我虛偽嗰陣，佢同我玩認真。「我多謝你呢年幾以來，咁努力咁幫我手就真！」

年幾以來，就係我臨走呢一刻，佢終於都有兩句好說話同我講。好嚟好去咪幾好囉，我都唔想為份工而結怨；呢啲唔係我嘅style。

最後半個工作天，其實真係冇乜嘢做。我將啲要拎走嘅嘢pack好，竟然有兩大箱！嚟個陣兩手空空，走嗰陣多咗兩隻紙皮箱，邊個話「萬般帶不走」㗎？

同所有嘅同事一一話別後，我再望吓個鐘，已經十二點九；係時候走人。

「咁多嘢，不如我陪你拎返屋企吖？」Rachel同我講。「反正都係好近啫。」

三十分鐘後，我屋企。

「你坐陣先，我擺好啲嘢入房就得㗎喇。」我同Rachel講；呢次係佢第一次上我屋企。好彩姑姐唔係度，否則實多嘢問。唔好彩嘅係，Gwyneth喺度，所以都係多嘢問。

我安頓好Rachel之後，拎咗啲嘢入房。我聽到Gwyneth同佢打招呼傾偈，之後我聽見斟茶遞水聲；然後，Gwyneth入咗嚟房。

「阿哥呀，我發現咗你有一個pattern呀！」佢笑笑口同我講。

「點呀又？」我冇佢咁好氣。

「嗱嗱嗱，唔計你嗰堆幾個月貨仔嘅用完即棄女朋友，淨係講你啲『正印』：Chloe大嫂呢就高高瘦瘦，Miranda大嫂就細細粒但係大波喎；」除咗Christine之外，我個妹係唯一一個夠膽freely咁提起Chloe嘅人。「然後外邊個Rachel又係高高瘦瘦喎！阿哥你啲口味原來梅花間竹咁轉㗎！」

「首先，Rachel係我同事，唔係我女朋友或者你大嫂；」我啤一啤佢。「然後，我揀女朋友，同佢哋嘅身型外表無關㗎！你大佬我有深度好多。」

「咁快連深度都了解埋喇？」其實佢把口都唔好得過Christine幾多；DGS妹喎……「咁都仲唔係女朋友？！阿哥你有啲良心好喎！𡁻完鬆係好唔要得嘅行為嚟㗎！」

「冇你咁好氣呀！」我唔想再同佢糾纏；講口我唔夠佢嚟。「成卅歲人㗎喇你，有時間就出去溝吓仔啦！離咗婚就諗住柄埋喺屋企攝灶罅呀？！」我好似冇講過，我個妹其實都離咗婚；離婚係「馮二代」嘅宿命。

「我都唔知幾多仔溝呀！」佢藐一藐我。「不過我唔會再嫁㗎喇！」

「話之你；」我再潤多佢一句。「返正姑姐個廚房夠大，你自己搵位個靚位攝飽佢啦！唔好成日喺雪櫃偷嘢食喎！」

擺低完啲嘢之後，我同Rachel揸車出咗尖沙咀。

今日啲氣氛硬係有啲特別。

其實，我唔係第一次同Rachel去行街shopping，甚至食飯睇戲。呢年幾以來，我哋除咗係工作上嘅拍檔之外，好多時亦都係行街睇戲嘅伴。但係，我硬係覺得，今日啲氣氛有啲唔同。

好似多咗種曖昧嘅氣氛。

「我決定今日幫你使緊啲錢；」Rachel喺車度同我講。「一次過幫你揀晒你下半年要著嘅衫！」

「雖然我呢個月出多咗糧啫，」我皺一皺眉答佢。「但係你都唔使趕住幫我一晝使晒佢㗎；仲有成大半個月要過㗎何小姐！」

「講就係咁講，但係……」佢有啲吞吞吐吐。「我都唔知仲有冇機會同你一齊shopping喇……」

「你聽日死呢咩？」我笑住同佢講；我當然明佢講乜，只係唔太喜歡呢種傷感嘅氣氛。

「你去到新公司，會有好多新同事，」佢有啲似喺度自言自語。「然後就會有新嘅助手；到時就唔到我陪你shopping喇……」

「傻啦，點會喎。」我隨口搭句，然後扮專心揸車。

換轉之前，如果我係對個女仔有意思的話，呢啲位應該係我出手嘅時候。

但係我冇。

我泊咗架車喺海港城，然後我哋去咗UCC食啲嘢；食完後，我哋開始shopping。首先，我哋行咗入去Yohji Yamamoto；行咗一轉，我見Rachel都係係咁𠵱揭咗兩嘢，冇乜表示；可能日系時裝唔係佢杯茶啩。

跟住，我哋行咗入Joyce Boutique。我諗呢度應該會有嘢啱啩，話晒百貨撞百客嘛。

正當我哋行緊樓上嘅女裝部嗰陣，一條Galliano嘅直身pencil skirt吸引咗Rachel嘅視線。佢行埋去、摸咗一摸，然後將佢拎咗出嚟，放咗喺自己身前比劃緊。

「不如試嚟睇吓吖？！」我提議。佢諗咗一諗之後，微笑點頭。

過咗一陣，佢換好條裙，喺更衣室行出嚟。

「靚唔靚呀？」佢問我；然後喺我面前轉咗個圈。

我細心一望，一條深色嘅窄身長裙，著喺一個五呎七嘅修長身軀之上，其實真係冇乜好批評。我眼前嘅Rachel嘅身型，同Chloe有七八分相似；特別係修長嘅雙腿。可能，我個妹嘅「梅花間竹論」真係有啲事實基礎。

「唔，」我點頭認同。「不如買咗佢吖！」

「唔……」佢諗一諗，藐一藐嘴。「都係諗吓先，我換返衫先！」

佢換返衫出嚟，我幫佢拎住條裙，然後眼尾睄一睄個價錢牌：折實咗都接近五千；唔怪得佢腳軟。

「行咯！今日係幫你買衫呀！」佢指一指樓下，然後行咗去。

我趁佢睇唔到，將條裙交咗俾跟住我哋嗰個sales，然後細細聲同佢講：「唔該幫我拎落樓下嘅cashier吖！」佢隨即會意，笑一笑然後幫我拎落樓。

落到樓下，Rachel好在意咁幫我揀恤衫。我突然記起，Rachel幫我揀恤衫呢個小習慣，係源自年幾之前，我初入去呢間公司做。某日，Simon突然要我搭夜機上上海搵佢；喺時間緊迫、唔可以返屋企執衫嘅情況之下，Rachel幫我喺太古城馬莎執咗兩件恤衫。自此之後，佢不時會幫我買恤衫。

恤衫呢樣嘢，就好似變咗我哋之間嘅一個小小親密關係。

揀完試完一輪之後，我決定買咗件佢揀嘅Dries Van Noten直間恤衫。俾錢嘅時候我特意使開佢、叫佢喺門口等我，咁我先可以順便買埋條pencil skirt送俾佢。

我俾完錢出門口，然後將另外包起嘅小紙袋交俾佢，講咗一句：「送俾你㗎！」

佢望一望個紙袋，然後面上出現一個喜出望外嘅笑容，精靈嘅眼神、加一個好甜、令人心動嘅笑容。然後，佢同我講咗聲「多謝」；面上仍然掛住一個甜到漏嘅笑容。我再一次confirm，Rachel的確係一個靚女。

換轉之前，如果我係對個女仔有意思的話，呢啲位亦都係我出手嘅時候。

但係我冇。

我哋就係咁，喺海港城到海運大廈一帶，行咗一個晏晝。除咗喺Joyce，Rachel亦都喺Brooks Brothers幫我再揀多咗兩件恤衫；但係佢就再冇睇中其他嘢。

行到腳跛，我見都差唔多晚飯時間，於是同佢去咗麻布茶房食晚飯。

飯後，我同佢去咗「維港巨幕」睇戲 — 貪佢方便，就咁喺架車上面睇就得，又唔使俾停車場錢；一舉兩得。

睇完戲，我車佢返屋企。去到鯉景灣，當我正想同佢say goodbye嗰陣，佢同我講：「可唔可以陪我行一陣呀？」我點頭，然後喺路邊泊好架車。

我哋行咗出西灣河碼頭。Rachel停咗喺海邊嘅欄桿旁，望住對面海鯉魚門嘅夜色，冇講嘢。

換轉之前，如果我係對個女仔有意思的話，呢啲位亦都係我出手嘅時候；坦白講，連呢啲位都唔出手就真係冇㗎喇。

但係我仍然冇。

我哋企咗大約十五分鐘，期間冇乜點講嘢。然後，佢同我講：「不如返去咯。」

我陪佢行到佢屋企樓下，然後準備say goodbye。呢個時候，佢擰轉身，輕輕咁攬住我。

當你用未用過的神情來回望
我剎那間更像愛侶

「去到新嘅地方，凡事都忍一吓；你知你啲脾氣啦；」佢喺我耳邊輕輕咁講。「新公司嘅同事唔識你，佢哋可能會做咗啲你睇唔順眼嘅嘢，你要忍吓佢哋先得㗎。」

「何詩婷，你而家算係做埋我女人嗱？」我輕聲咁答佢。

「呢幾分鐘，你就當我係你女朋友啦；」佢答我，但聲線更細。「你都知道，agency生活唔容易捱，你要小心照顧自己，唔好搵命搏呀……」

我輕輕咁攬住佢，一陣香水溝護髮用品嘅氣息撲鼻。咁多年嚟，無論係咩女人，對於我嚟講，呢種都係一種迷醉、甚至有啲催情嘅氣息。

點解我仍然冇向佢示愛嘅意思呢？

呢個時候，我終於明白：我同Rachel，係唔會有嘢發生嘅。

但係，呢幾分鐘嘅「臨離別的浪漫」，對於我哋呢對「好同事」、「好朋友」嚟講，都係我哋well deserved嘅無名份的浪漫。

講分開 可否不再 用憾事的口吻
習慣無常 才會慶幸
講真 天涯途上 誰是客
散席時 怎麼分

流水很清楚 惜花這個責任
真的身份不過送運
這趟旅行若算開心
亦是無負這一生
水點 蒸發變做白雲
花瓣 飄落下游生根
淡淡交會過 各不留下印
但是經歷過 最溫柔共震

（待續）

本故事人物及情節如有雷同，實屬巧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