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環遊戲（2）

難捱就無謂再拖

喺我十年嘅香港職場生涯當中，07同08年算係非常唔穩定嘅兩年。

正如電影《志明與春嬌》入面嘅名句：一世人流流長，總會愛上幾個人渣。而我喺職場上面遇見嘅「職場人渣」，絕大多數都係喺呢兩年出現。

正所謂「歡場無真愛」，職場又何嘗唔係？所以，當一個人打一份工打到講得出「我愛公司」呢類嘅說話，其實同嫖客「沉船」愛上性工作者一樣 — 唔係話唔得，不過到你冷靜落嚟諗清楚之後，你未必會作出同樣嘅「宣言」。

熱情就算熄滅了，分手這一晚也重要。 好多職場達人、HR顧問之類都會同你講，打一份工最好就做滿兩三年，如果唔係人哋就會覺得你太 jumpy、唔得穩定，會影響其他公司或者 potential 新老細對你嘅觀感云云。

咁多年嚟，我從來冇考慮呢樣嘢。托賴，我每次轉工，亦都冇俾呢樣嘢影響。從來都係，本座要「裸辭」就裸辭、想起身就起身；我從來唔信，我搵唔返一份更好嘅工。而歷史亦證實咗，我喺啱嘅。

只不過，有啲喺能力範圍控制之外嘅大環境因素，就唔到我認屎認屁……

9月第二週，放完假返工。

如常喺PP嘅停車場泊好車之後，就返上 office。當我喺 lobby 等緊𨋢嗰陣，電話響，我阿姐 Angelica 搵我：

「Alan，返到公司未？不如陪我食早餐？」Angelica 從來都唔搵我食早餐，呢餐一定係政治飯。於是，我應承佢。

五分鐘後，Pacific Coffee。Angelica 已經到咗，仲幫我叫埋杯 Vanilla Latte。我呢個鬼婆阿姐除咗懶同卸膊之外，其實對我冇乜點。

「點呀？放假去泰國，好唔好玩？」佢先嚟開場白。

「幾好吖，放鬆心靈充吓電。」呢啲嘢大家 he 荷霞 hae 咪算囉，無謂咁認真去答。

「咁咪幾好囉，唞夠就俾心機做嘢喇；」佢放低杯咖啡，應該入正題喇。鬼妹/鬼婆從來都係咁，前戲玩唔耐就趕住入（正題）。「Raymond 交唔到份 tender上 GIS 嘅事，你應該知道啦？」

「知道，佢通知咗我；」我答返佢，然後再套佢料。「老細有咩講？」

「Sebastian 有啲唔高興……」Angelica 皺一皺眉。「呢個 project 係佢坐落嚟香港 office 嘅第一個主打項目，之前已經揚晒出嚟，而家連政府個門口都入唔到，佢有啲難落台……」

「咁呢個係佢個 plan 嚟嘅，」我都收起笑容。「佢唔開心都好正常……」

「聽聞英國嗰邊想搵人祭旗……」佢有啲吞吞吐吐。「啃咗隻咁大嘅鑊，如果冇人頭落地， Sebastian 可能會出問題。」

其實 Angelica 講得呢句，我都已經心裏有數。呢鑊嘢，唔係我就係 Raymond。老老實實，如果炒個 AE 就補到鑊嘅話，Raymond 根本就唔會有命等到我放完假返嚟；應該頭七都過埋。鬼婆搵得我落嚟傾計，一來就非正式通知我，如無意外，佢哋想借我個頭嚟使。二來，就係探吓我口風，睇吓我會唔會同佢玩嘢。

當日我同 Richard「私片」嘅嘢，雖然好 personal，但件事已經喺江湖上不脛而走。入呢間公司嗰陣，Jerome 同 Vienne 都問過吓我。所以，佢哋個個都應該知我臭檔同惹唔過。

我係個好鍾意諗嘢嘅人，喺布吉收到 Raymond 個 email 嗰陣，我已經有諗過晒呢啲嘢。亦都因為我一早幫自己打定底，所以當 Angelica 同我講呢啲嗰陣，我已經有晒心理準備。否則，難保我仲可以好似而家咁冷靜。

「你意思係，你想我自己辭職？」既然講到呢度，我索性講埋佢心裏面嗰句出嚟。

「Alan, relax；」Angelica 笑一笑。「事情仲未去到呢個地步，Jerome 同 Sebastian 亦都未有定案。不過，作為你上司，我有義務提醒你，呢件事唔係冇可能發生，你要有最壞打算嘅準備……」

「咁你覺得，我應該點做？」佢開得口同我講，應該有佢嘅諗法；我亦不妨聽吓佢點諗。

「老實講，如果俾公司炒的話，對你將來個 CV 可能會有負面嘅影響。」佢同我分析。「如果真係有咩 touchwood 嘅，我覺得你辭職會比較好。到時，我亦都可以幫你寫一份靚啲嘅 reference，等你搵返份好工。」

當我喺度考慮緊佢嘅提議嗰陣，佢再補多句：「事情未必去到咁嚴重嘅，在公在私，我亦都唔想你走，因為你好幫到我手，你同 IBN 嗰邊嘅關係亦都咁好，有你喺度，我輕鬆好多……」

「如果你信得我過的話，一陣我哋傾起呢件事嗰陣，如果上面真係認為冇彎轉的話，我幫你提出辭職，等你好嚟好去；好唔好？」Angelica 最後咁問我。

「好，你點話點好啦；」我好輕鬆咁答佢。「我信得你過。」

食完早餐，我哋返上公司。喺𨋢度，Angelica 問我：「點解你好似咁冷靜咁嘅？其實……你係咪之前已經諗好咗要走？」

「其實我冇諗過要走，」我答得有啲禪。「不過如果真係要走的話，我唔會太介意。」

或者，我根本就唔應該為錢再返入 agency。

返到公司，埋位做嘢；表面上一切正常，但其實我個心已經唔喺度。

辭職呢樣嘢好抵死，當你唔諗佢嗰陣就好地地；當你諗過辭職而個心又唔係真心抗拒的話，咁你就自自然然冇晒心機做嘢，然後開始覺得：關我撚事，我都就走啦！

呢種心態係絕症嚟㗎，冇得掹，只有真正辭職先可治癒。我開始擔心，一陣 Angelica 傾完出嚟同我講唔使落鑊，我都唔知點樣調節返啲開工心態……

暴風雨前夕都係平靜嘅，今日成間 office 都靜過鬼，連電話都唔多個。再加上呢度同我舊公司一樣，冇人鍾意開聲傾嘢，個個都用 MSN 溝通；所以，成個 office 就係得打字聲。

大約四點左右，Angelica、Jerome 同 Sebastian 入咗去開會。唔使審，一定係傾我壇嘢。雖然話，我有晒心理準備受死，但係等嘅過程真係好難受，一秒鐘都好似一日咁長；我決定落街煲煙減壓。

半個鐘後，我返上 office；咁啱佢哋都傾完出返嚟。Angelica 背住佢哋輕輕擰一擰頭，同我做咗「sorry」嘅嘴型。老實講，預咗㗎啦，我一啲 surprise 都冇。

問題終於解決，淨返落嚟嘅，就係交接手續，同埋 last day 呢啲濕星嘢。

大約十五分鐘後，Sebastian 叫咗我入會議室。

Sebastian 雖然只係大約四十出頭，但佢個頭已經光得七七八八。會議室窗外就嚟日落嘅陽光照射住佢反光嘅光頭，令到我有少少炫目。我冇太陽眼鏡喺身，所以只有略為眯起對眼咁望住佢。

點解光頭永遠立立炅嘅？難道光明頂係唔可以啞色的？

「Alan，」Sebastian 滿臉唔好意思；其實鬼佬啲戲點都好過香港人，真係由外至內再出返外。「我諗 Angelica 都有同你講過件事啦……」

「講過吓嘅，」我答佢，然後俾少少 shock and awe 佢。「如果唔係，我又點會有機會辭職、而唔係俾你炒呢？」

我要清楚話俾佢聽，佢哋可以郁到我，只因為我完全配合；唔好當我傻仔。

「Wow, Alan；」佢有啲急。「件事唔係咁嘅。就算 Angelica 冇同你講過，我都會 offer 俾你辭職；我唔會隨便開除任何一個人……」

斬立決同賜自盡嘅分別；多撚謝晒。

「多謝你考慮得咁周長，」我係咪講緊反話？其實我自己都唔知。「咁我幾時可以離職、同埋補償嘅安排會係點呢？」

我其實 holiday mood 都未過，如果佢好似 Richard 咁將我即捕即解的話，我會慎重考慮買聽日機票去布吉再玩過。

「由於好幾個 project 都喺你手上，我希望你可以做到月尾先離開；」Sebastian 一邊睇緊我個 personnel file 一邊同我講；布吉夢完了。「公司會照合約，陪返三個月人工俾你。呢段時間內，我希望你會好好將手頭上嘅 project handover 俾指定嘅同事；其他細節上嘅嘢，Angelica 會同你 follow up。」

「冇問題；」既然佢嘅條件同合約一樣，咁我都冇乜其他要求。「冇乜嘢嘅話，我出返去先。」

「Alan，」Sebastian 喺我出門口個陣叫住我。「結果搞成咁，我覺得好遺憾；希望日後我哋仲有機會合作。」

「多謝你！」我答佢一句；好嚟好去，一直都係我做人嘅格言。

月尾離職……而家仲未到月中，即係我仲有三個星期嘅「last 大過 boss」日子！太好喇，仲唔輪到我玩嘢！？

「點解你俾人兜都仲可以咁好心情嘅？」

可能有讀者文友會咁問。

（傻強腔）冇嘢㗎，出嚟行唔係你爆我就我爆你㗎啦！

認真嗰句，我從來唔會因為失去一份工作而唔開心，更加唔好講話打擊自信。我知道自己做緊乜、同埋能力去到邊；我只會覺得，冇咗我，佢哋嘅損失會比較大。

我自大？或者啦。但自從 2000 年我返香港開始，無論個市咩環境，我每轉一份工，人工只會有升冇跌。我諗，呢一點都應該肯定咗一啲嘢嘅。

更何況，家陣名副其實咁返「風流工」，遲到早退食晏個半鐘食煙嘆啡半個鐘，而且仲有人俾我玩，我點解要唔開心呢？

呢，話口未完又有娛樂喇。

「Alan，個 call down 你搞掂未呀？」同我講嘢嘅係 Paula，公司嘅唯一 AM，亦都係公司唯一夠膽用命令口吻叫我做嘢嘅人。一個低級過我又夠膽使我做嘢嘅人，佢一係就智障、一係就有人撐腰。

佢兩樣都係。

佢係我同級放緊產假嘅 AD Vienne 嘅心腹，Raymond 係佢條𡃁。因為公司唔夠 operation 嘅人手，所以連鬼頭們都要買佢怕；佢同佢阿姐，仲惡過老細。我知到公司班鬼都好唔鍾意佢，但礙於冇人手嘅關係，只能死忍。

但我唔怕，因為我已經係個死人。

「未搞掂喎，」我擺明玩嘢。「你好趕呀？」

我當然係明知故問。

「後日就係 seminar 喇！你話呢？！」佢叉起條腰兇我。

「唔滿意呀，咁你自己做囉……」我繼續玩嘢。

「我點自己做呀？！我……」佢開始激動。

「呀！係喎，差啲唔記得，你 media relations 好唔掂，啲記者聽見你個名就 cut 線喎……」打斷人嘅說話好冇禮貌，我知我好乞人憎，我專登嘅。「咁好囉，你唔掂我咪幫你搞掂佢囉；慣㗎啦。」

「你講乜呀？！」佢開始發爛。「信唔信我……」

「同你個肥婆阿姐稟我吖嘛！你都唔係第一次啦！」我笑笑口答佢、然後喺檯面攞起我部 iPhone 遞俾佢。「嚟嚟嚟，用我電話打吖，電話費入我數唔 claim 公司又點話！」

Paula 㷫到個身有啲震，一直怒啤我。過咗幾秒，佢嘆咗口氣，同我講：「你好嘢，小心山水有相逢！」

「Paula，」當佢正想掉頭走之際，我截住佢。「應該係你小心山水有相逢喎。」

然後，我喺檯面隨手拎起張卡片，遞俾佢睇。「睇到未呀？Director 呀！D 級呀！你攝埋橙冇呀！就算真係江湖再見，喺可見嘅未來，你都只會係 under 我㗎咋！你係咪應該求神拜佛，寧願撞到瘟神都唔好撞到我呢？」

可能呢一吓真係太串嘴，佢駁我唔到，有啲頭耷耷眼濕濕咁走咗。

我都話，last day 呢啲嘢，真係有今生冇來世㗎！呢三個星期，如果星期六日都要開工就好喇！

2008 年 9 月 14 日，星期日。

百年老店雷曼兄弟 Chapter 11，醞釀多時嘅次按危機終於爆煲，香港以至全球，又一次步入一個未見底嘅深淵之中。零晨三點，我望住電視播緊嘅 CNN、一邊盤算緊……

睇嚟，我今次嘅失業，睇怕都要變成悠長假期喇……

（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