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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 Matters 帳戶已停用,請勿加入。如有興趣閱讀我的文章,請前往: https://www.patreon.com/herrfung Medium 累積超過一百萬 claps 嘅廣東話作者。小說 《當首爾仍是叫漢城的那些年》系列、《北角演義》、《初雪》、《中環遊戲》作者。

中環遊戲(結局篇)終章

要選擇一件人生中最難嘅事,每個人都會有唔同答案。壟統講句,我相信好多人會認為,送最愛嘅人最後一程,會係最困難嘅事。但對於我嚟講,人生中最難嘅事,係帶住你最愛嘅人移民。

要選擇一件人生中最難嘅事,每個人都會有唔同答案。壟統講句,我相信好多人會認為,送最愛嘅人最後一程,會係最困難嘅事。

但對於我嚟講,人生中最難嘅事,係帶住你最愛嘅人移民。

送最愛嘅人最後一程雖然傷心,但個答案、即係將會發生乜事,係非常清楚嘅,你唔會有任何意料之外嘅事情發生。但帶住你嘅另一半移民,就冇咁清晰嘅答案。你哋會面對所有嘅 uncertainties,你每作出一個決定,亦將會影響日後可以發生嘅任何事。你可能帶住佢去一個美麗嘅新世界、然後過住童話般嘅生活;但亦有可能帶住佢去一個活地獄、最後唔知點收科……

呢個念頭,最初只係間唔中出現喺腦海中。但當離開嘅 D-day 越嚟越接緊,呢種諗法就越嚟越揮之不去。久而久之,變成一種無形嘅壓力……

唔知幾時開始,我俾呢種壓力壓到我每日嘔幾次,不論何時何地、食咗嘢定空肚,我都一直係咁嘔。

責任,其實可以好恐怖。


7 月下旬某夜,尖嘴寶勒巷某德國酒吧。

「乜你兩個咁失策㗎!哈哈!」講緊嘢嘅係嘉忻,我哋嘅行家朋友 common friend。「不過係咁㗎喇,我當年都係咁,以為自己準備充足,點知去到都係一仆一碌,哈哈!」

嘉忻係我跑財經年代認識嘅財經公關,幾年前放低香港所有嘢、隻身去德國讀書,上年先返嚟。我喺丹麥租屋遇到 scammer 碰晒釘,覺得咁撞落去都唔係辦法;於是,我決定搵佢取吓經。

喺香港,兩隻眼淨係得個錢字嘅人就大把,好似我哋同嘉忻呢啲調頭走嘅人真係唔多,坐埋一枱亦都係意料中事(大家都痴痴呆呆嘛)。

「返嚟香港咁多年,習慣晒乜嘢都俾錢人哋搞掂,錢可以解決嘅問題就唔係問題;」我笑一笑答佢。「連去旅行都習慣晒搵相熟旅行社全套搞好晒,而家叫起手要喺外國搵地方落腳,咪𢲡手唔成勢囉……」

「冇嘢嘅,慢慢變囉!到你哋喺歐洲住落咗,你哋就自然會變返好 on hand 㗎喇!」佢輕輕一笑。「不過你哋呢個 case,又真係難搞啲嘅……喺嗰邊冇熟人咩?」

「冇呀,邊有咁多熟人吖!」我答佢。我都唔明,點解啲英雄片古惑仔片,個個著草去外國都一定有熟人照顧嘅?香港地人情薄過岡本 0.01,過去探人叫人陪你玩幾日都難呀,去邊度搵咁多熟人照顧你喎……

「唔……有啲頭痕……」嘉忻陷入沉思,突然靈機一觸。「係喎!你哋有冇興趣去德國嘅雷根斯堡?德國東南部巴伐利亞嘅一個古城,十鬆啲萬人口,好寧靜、好和平嘅小城。我當年都喺嗰度讀書,如果你哋又興趣的話,我可以介紹一間私立嘅語言學校俾你,佢哋有埋宿舍,方便你哋落腳。」

我一邊聽、一邊考慮緊佢嘅意見。

「如果你真係一定要去丹麥的話,咁我都冇辦法……」佢繼續講。「但如果你仲未確定、或者目的地比較 flexible 的話,咁我覺得德國應該會適合你哋,嗰邊嘅發展亦都會俾丹麥好,起碼都係歐洲嘅大國。以你中英韓嘅語言能力,再加埋德文的話,唔愁搵唔到食吖!亦唔需要一定喺大城市生活,Regensburg 呢啲小城,夠你哋過生活㗎喇!」

我同 Winnie 聽完後,交換咗個「有得諗喎」嘅眼神……

當晚較後時份,屋企。

「係呢,」我同喺梳化睇緊有線爛片台嘅 Winnie 講。「你覺得嘉忻嘅 idea 點呀?」

「我 ok 呀!」佢答得好爽。「反正我都唔熟歐洲,丹麥又好、德國又好,都係你哋講我就聽、你話去邊就去邊,我冇乜所謂㗎,只要唔係香港同大陸就得!」

我聽完後冇答佢,只係不停諗緊嘢……

「咁你呢?你點睇呀?」佢問返我。

「我?」我皺一皺眉。「其實我對德國嘅感覺就 neutral 嘅,當年喺荷蘭做嘢間中都會去科隆行吓,感覺都 ok。如果我有少少 hesitate 的話,我相信係因為我死鬼老豆嘅德國背景……」

話說我老豆當年喺 LMU 畢業,我細個嗰陣成日同我講德國呢樣德國嗰樣,又話德國人點刻苦點認真做嘢乜乜柒柒;我聽佢講得多,覺得如果德國呢個國家有兩分似佢的話,應該係人間修羅場……

「咁……其實你會唔會有陰影?」Winnie 好認真咁問我。

「唔會啦,講真……」我淡淡咁答佢。「我連佢生勾勾嗰陣都唔驚佢,一個我唔認識嘅國家、一群我唔認識嘅人,又點樣俾陰影我?如果你想的話,我哋可以先去轉德國、睇吓嘉忻口中嘅 Regensburg 係咪適合落腳嘅哋方囉!到時發覺唔對路咪去過另外一度,戶口有錢使驚冇地方住咩!」我講完,佢不住點頭。

好,就咁話啦!


8月,某早上,屋企。

例牌早啡時間,兩公婆喺飯枱捧住杯啡回魂中。

「明明都就走㗎啦……」Winnie 呻。「點解都仲係咁多嘢做嘅……」

我只係點點頭,冇直接答佢。

「係呢,Simon 嗰邊搵到接班人未呀?」佢繼續問。

我只係擰擰頭,冇直接答佢。

「佢諗住留返清明先搵人呀?算吧啦……係呢,我哋幾時去買篋呀?都差唔多時候要開始執嘢喇!我哋執起上嚟,其實都唔少嘢㗎……」佢仍然繼續問。

我只係點點頭,冇直接答佢。

「你冇乜嘢嘛?」佢終於察覺我有啲唔妥。

「我諗……」我用盡最後嘅忍耐力講埋呢句。「我要去一去 toilet……」

然後我急急腳入咗廁所嘔;咁嘅情況經已維持咗兩三日,每日嘔兩三次,唔知為乜。我又唔係食錯嘢,又唔係接受緊化療,唔通我有咗?

嘔完𠺘完口,我返出去坐低。

「你冇乜嘢嘛?」Winnie 好關切咁問我。「食錯嘢唔舒服?」

「唔舒服就唔舒服,不過都冇食錯嘢……」我飲啖啡繼續𠺘口。「你食咁多我食咁多,又唔見你唔舒服?呢兩日都係咁……都唔知做乜……」

「會唔會……」佢諗咗一陣然後答我。「因為你近期壓力太大、身體適應唔嚟?」

壓力太大?身體適應唔嚟?新嘢喎,我咁多年都未聽過……

「會唔會呢段時間,你又要搞公司交接嘅嘢、又要做日常業務、又要搞去德國嘅嘢,壓力太大、身體嘅反應俾緊 signal 你,叫你休息吓?」佢見我冇反應,於是繼續講。

「我諗我冇乜嘢嘅……」我簡單咁答佢。「或者過一兩日就冇事呢……」然後,話題結束。

其實,我又點會唔知係壓力?只不過,有啲嘢如果冇解決方法的話,自己一個啃咗佢,總好過兩個人一齊解決唔到齋著急。


2010 年嘅 8 月,究竟係點過嘅呢?而家諗返轉頭,其實有啲模糊……

好肯定嘅係,整個八月、直到九月走為止,我哋其實已經冇乜心機做公司嘢;情況就好似你遞咗信又未 last day 咁。講真,自從 Simon 入股 Infinity 以嚟,我都抱住一種打工嘅心態去做嘢 — 受薪公司主席同 CEO 咁解啫。而家既然決定「劈炮唔撈」,呢種等離職嘅心態,其實唔係咁難明。

大約喺8月踏入中旬嘅日子,Simon 已經同我講,公司嘅新 CEO 可以喺九月返工。作為前朝元老,我預咗一個星期交接期俾呢位「傘兵司令」 — 其實一兩日都夠,因為啲嘢純屬手板眼見。預多咗時間,其一係想帶佢去本公司第一大客戶 Daehwa 見吓人:作為候任新抱仔,梗係要上去俾惡家婆相吓、睇吓「準惡家婆」Tamora 日後點 SM 你啦!

至於其二,就係因為 9 月 7 日我仲有 event — 作為我脫離公關生涯嘅「Final Encounter」(For the uninitiative: 張國榮告別演唱會嘅名稱),喺嗰日我會有個國產手機品牌嘅 launch event 兼晚飯,對象係 tech bloggers。由我開始嘅嘢,應該由我去完結。當然,我亦都唔會叫個上工一星期嘅新老細 take up 我嘅手尾啦。

於是,我哋訂咗 9 月 8 日飛法蘭克福嘅機票。

1980 年,山口百惠喺舞台上唱完最後嘅《 さよならの向う側 》,將咪放喺台上、頭也不回咁離開舞台;我希望我喺香港嘅結束,都可以咁瀟灑。

任舊日路上風聲取笑我 
任舊日萬念俱灰也經過
我最愛的歌最後總算唱過 
無用再爭取更多

2010 年 9 月 8 日早上 7 點,屋企。

鬧鐘響,兩個人九秒九彈起身。唔係我哋準時,係因為成晚基本上冇瞓過。

我哋下晝1點鐘機離開香港,但我 book 咗㗎七人車 9 點鐘嚟接我哋 — 行李實在太多,預鬆啲時間免中伏。除此之外,我哋仲有一兩篋行李,要喺機場寄 unattended luggage。兩個人、五隻篋、over 一百公斤行李;如果全部跟身的話,無啦啦要俾多成皮嘢。橫掂冇乜緊要嘢,都係寄過去算。

除咗呢一百公斤嘢,就只係剩返最唔等使嘅兩隻香港郵政超大箱,到我地落咗腳後,外母會幫我哋寄過嚟。喺香港住咗十年,就係得咁多嘢,當中仲有唔少係 Winnie 嘅;原來我先係斷捨離嘅高人……

「咁你哋個告別 event 搞成點呀?」

有啲反高潮,冇乜特別嘢發生。主要原因,係因為我哋冇同任何人講(除咗工作上有重要聯繫嘅人)我哋會離開。所以,出席 event 嘅 blogger 朋友都只不過當我哋去旅行。至於公司同事,佢哋嘅 farewell dinner 早一晚已經食咗,所以亦唔會喺 event 中道別。

起晒鑼鼓舞晒獅頭話俾人聽我要走,從來都唔係我嘅 style。輕輕的我走了,正如我輕輕的來。

Morning sickness 同早餐過後,最後一次 final check 跟身嘅行李,確保我要用嘅嘢(e.g. iPod、portable amp 同我對 UM3X、安眠藥、銀包之類)全部都喺背囊。接近 9 點,我哋落樓等車。

「老細,你兩位真係貴人出門喇!」司機幫我哋放好行李後,搲晒頭咁同我講。「鰂魚涌去機場,平日就冇乜問題嘅。但今日告士打道西行近金鐘炒咗車,龍尾已經頂返上東廊;龍翔道近荔園又有壞車,龍尾又頂返去彩虹。兩條去機場嘅路都塞死晒!你想塞邊條?」

香港,乜你真係咁唔捨得我咩?

結果我揀咗塞龍翔道,還好只不過比正常慢咗大約 20 分鐘。

去到機場 check-in,啲行李喺 counter 點磅都超重 10 公斤。空姐話今日班機滿晒,就算肯補錢寄行李,都要經第二班機飛,所以最好自己執走多出嘅 10 公斤。於是兩公婆就好似傻佬傻婆咁,當眾打開啲行李執嘢減磅,非常狼狽。最後執極都突咗 Winnie 對 Marc Jacobs 長 boot 出嚟,佢好瀟灑咁同我講:「不如掉咗佢啦。」

我應承佢,嚟到德國後再買一對新嘅俾佢。話雖如此,但當我放對靴入垃圾桶嗰陣,真係骨罅都赤……大拿拿成皮嘢掉落垃圾桶……

原本以為預咗咁多時間,可以滋柔淡定咁慢慢 check-in 慢慢入閘,有時間仲可以行吓免稅店(喺機場買名牌係我另一個小習慣)。點知執吓行李減吓磅、再寄埋 unattended luggage 都已經夠晒鐘入閘!第一次出門喺機場搞到差啲唔夠時間,都好值得紀念。

結果趕到得返十五分鐘食件餅飲杯啡就要上機……

喺飛機坐好之後,Winnie 望住窗外嘅景觀,輕輕問我一句:「有冇唔捨得嘅嘢呀?」

我冇答佢,只係笑一笑擰擰頭。

十年,喺呢十年裏面,離我而去嘅嘢實在太多,縱然要不捨亦唔係呢一刻。

「如果可以再從頭嚟過的話,你仲會唔會返香港?仲會唔會做記者?仲會唔會做 PR?」佢再問我。

「歷史係冇如果嘅;」我輕輕答佢。「但係我哋永遠可以由零開始,寫新嘅一頁。」

(全文完)

(感謝大家過去八個多月以來,對《中環遊戲》嘅支持;請大家繼續留意今個星期四推出嘅後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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