刻舟
刻舟

不夠努力

變回小孩子

好多年前行在旺角,必定會見到一蓬頭垢面留長髮長鬚的伯伯,舉一個手寫的白板,上面寫着「信耶蘇,得永生,變回小孩子」。牌子高舉過頭。他從不動,不累,不說話,只是瞪開熱切的眼睛誠懇地向每一路人微笑。如果不是旺角街坊,或者會在人來人往的路上被這奇特的障礙物一嚇。但對於我們所昐望的東西,除了不相信耶蘇外,我們和他其實没有什麼分別。


我們膜拜青春,以成年人的視點,由此而𧗠生兩種感情。一是覺得要保護他們。二是覺得要摧毀他們。


在這港這場運動裏,我們每一日都在如此稱頌年輕人,少年人。從黃之鋒開始,到今日十三歲直播記者,成群的勇武派,年紀愈輕我們愈覺得他們了不起。同時我們有直覺要保護他們,還明日世界給他們。但不要忘記香港存在着吃子的一群人。他們要扼殺年輕活躍的思考、動力。獨裁者更要將年輕軀體的精力誘導到戰爭,為他的野心服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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粗疏的觀察 


卻說無論是中國還是歐洲,歷史上從没有一段時間,是對孩童青年如此神往。如果聚焦歐洲那就更清晰,十九世紀以前從没有所謂童年的說法。更準確點,當他屬於貴族裏,孩子才會以孩子之姿出現。庶民的孩子只是縮小了的成人,隨年月由童工變成工人農民。


那恰好是西方的英雄時期。地理大發現,商業發展,工業革命,成就了貴族以外的資本英雄。平等平義出現,但人權在這個時間,卻不是孩童可以享有的。要過多一兩代,都市中產階級興起,逐漸取代舊日貴族,高雅生活的碎片流落民間,學校系統擴展,大群的中產孩子首次擁有童年。


班雅明的《柏林童年》如同青春小鳥一去不回頭。一路逃亡一路寫,作者已自殺了,留下閃現的都市場境,粗糙的沖曬,未能雕琢而付印,文字如小鳥咋現,未及細看。


而在不太清晰的殘影中,卻可見那童年和今日驚人的相似。是那無所牽掛的心景,為路上鴿子駐足或是被親戚家一幅畫驚異,為一條行過很多次很熟悉的街成為了生命一部分而感觸。童年是一個可以感概的日子,而且狐獨和感性可以任意揮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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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產階級奮力工作的世界不須要英雄。美好的都市物質生活出現。市場出現就帶來玩具生產。中產童年的出現是兒童權利的先聲。


没有英雄的年代只有挺身而出的凡人,而凡人的希望寄託在未來,他們全心保護孩子。


於是神聖化的童年被製訂出來。這是二十世紀革命性口號,一個新的意義在這詞彙裏出現。


一個富足的童年不需要什麼,只要興趣,很多興趣。興趣就是自由。興趣和童年有一種相互證成的關系。今日香港人,和上個世紀經歷過戰爭的人痛苦地了解到,自由是須要保護了生活各方面才能確保到的。


我們欣羨童年,我們保護孩子,上世紀的烏托邦主義者特地寫訂《兒童權利公約》,兒童的權利比人民的寫得更細致。因為我們有的只是不完整的革命。


那是因為大人很了解,我們在這個爛世界有的只是不完整的自由。國家權力和資本市場仍是必要之惡,大人們,既然不能改變這體制,就只好在爛世界留下一個花園,延遲世界的壓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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興趣一詞


興趣是長大後剩下的童心。那顆敏銳、易感的心在成長中愈割愈小,到最後只有一些物件能喚起那遊戲中的專注,就是興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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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在一個壞了的世界,任何保護都只是拖延。這個世界亟須一個全面的革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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