刻舟
刻舟

不夠努力

她比我年輕

一個醫院同事,幾日前問我拎一些做檢查的表格。奇怪,廿七歲,去找癌症檢查。


「我個CT出徂話係RCC(腎細胞癌)。」我没有回答,熟練地找出她須要的東西。這個月來,大家都戴着口罩。她眼神還是一般的呆滯,過度工作的呆滯。離開時眼帶笑意說多謝。


今日上晝見過泌尿外科醫生了。腫瘤挨着重要血管,未必能分離,為安全計是切除全個腎,後遺症是這輩子只餘下一個腎的功能。「不過你後生,」她引述他,「當然木月山心盡可能保住多點腎功能,只係手術難度好高,有幾會術後出現併發症如大出血、灟尿……」


下午回到公司,「兩個禮拜後做手術呀。」年輕人的語氣,說什麼事都没大變化,像是在講準備去海洋公園似的。然後又抱住口罩和頭上馬尾,苦惱應該切全腎還是嘗試保留……我們都不是外科醫生,所謂「難度高」究竟有幾多把握,真是無從置喙。


「應該點呢?唔想第日洗腎呀?」講完自己不好意思地乾笑。保險不會保今次手術,做完手術要投保的話更不可能,相信是天文數字。講到錢,討論氣氛更輕鬆了,像變成在講應不應該買樓入市那樣。


講的時候輕鬆,卻不感到她很堅強。我們講的可能性都進入風險細節,到未來年老的影響。這可能有一種距離感,令她可以說出來。或許,當要言說自己病和不幸,距離是必須的。那生死恐懼要到她獨個時,無助地癱在牀上等待麻醉才顯現。


我不知如何支持她,除了重覆和應她的思辯,也說不了什麼。没有任何決定前,我們各自埋頭自己的工作。腦袋片刻間進入工作回路,朝九晚五間忘了世界忘了不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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