刻舟
刻舟

不夠努力

meme笑圖

(微小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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雄的工作是製造笑話。更精準的說,是製造笑話圖,或者meme圖。對於大部分客戶來說,他是廣告人,但他認為自己也可稱為媒體人或者是作家。總之他擅長的是製造一幅幅幽默爆笑的網絡meme,任何傳媒、商業機構要在社交媒體上落廣告,須要到這種吸引眼球,容易傳播的圖片,或者短片時,就會給他工作。


近來因為很多網購平台,新網媒須要擴張市場,雄和幾個設計師合伙的生意算是不差。而雄除了接廣告製作外,也在面書上開設了一個自己的頁面,放上自己製作的,諷刺時事的圖。幾個月前,人大還在二讀時,他曾以吹漲了安全套的圖片配上《共和安全法》的印刷本,加上一句:「內裏都是空」,一圖得到過萬點擊,很多哈哈笑,也有很多嬲嬲,他得意了好一陣。


對於讀者的反應,他只可以靠面書上的表情符號得到,而他是永遠看不見讀者在另一個電子熒幕前的臉。那人在姍笑、冷笑、大笑、捧腹、奸笑、陰陰咀、笑喊、滾到地上笑,他都不能親眼看到。每一次上載都是一場看不見觀眾的棟篤笑。他認為自己可以控制別人笑何時笑,如何笑。對此很自豪。


「噢,或者有人看到會怒髮衝冠到爆血管,也是可能的。」放工,他在巴士上滑動手機熒幕,看昨晚那張圖的戰績。


滑到下面,卻見面書彈出一「廣告及媒體管理局發出之通告」:


「笑圖」妨礙年輕人正確接收資訊,應予以取締。


雄看到通告,笑了出來。他想,他是「笑喊」那個表情符號的笑。


打開另一個app,純熟地在圖庫找圖,快速地配字,排出八個和笑有關表情符號,逐個打個紅交义。


「廣媒局:只有正圖,没有笑圖
小字:做圖只許方塊字」


他立即上傳,要引人注目、發笑,就要快上傳,在讀者剛得到新聞的同時看到meme,那就會得到最大傳播,最多笑聲。


於是他關電話,讓看不見的讀者送他笑笑。抑頭睡。


雄一合上眼,身體感官遲鈍下來,乞乞,卻聽到身後的大嬸就乞乞笑。


他以為自己聽錯了,但,坐在身後的大嬸的確在笑,是乞乞的笑,強忍着仍泄漏了,忍俊不禁的笑。


雄合上眼。搖一搖頭像是要把笑聲甩走。然他腦勾碰到椅背時,乞乞笑聲又叫醒他了。


他張開眼,側身,看窗的倒影。没錯,是個穿白色罩衫的肥師奶,一雙胖手緊握着雄椅背上的扶手,仿佛下個轉彎她就會給甩心力甩出去。但没有,她仍在乞乞的笑。


她在看什麼笑片?不,她雙手都在椅子上。路上炒車了?不,今日的巴士少有地順暢。路面出現野豬?不,没有。


身後仍在笑。乞乞笑。忍不到的乞乞笑。


乞乞乞,鑽入腦袋。雄很想合上眼。乞乞乞,從裏面鑽開眼。他向前傾,乞乞乞。巴士一剎掣,額上撞了一記,乞乞乞,在腦殻內彈來彈去。乞乞乞,是乒乓波,彈來彈去。


忽然他感到椅背給那雙大手向後一拉。整個人和笑聲翻亂作一團。那白色師奶站起來,行出走廊落車。


車廂靜了。電話裏傳來讀者為圖片點擊的笑笑和嬲嬲,無聲的表情符號。


回到家了,他爬上牀,頭腦放上枕頭,乞乞笑仍在裏面,觸不到,看不到。


他把整個自設meme的頁面刪除了。從此没有人傳來笑笑表情。腦袋裏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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