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篇故事】有你在真好

　　這場雨一直下了好幾日，拍打在行人經過的路面，濕漉漉潮濕聚起形成一圈圈的小水坑。

　　我靜靜坐在靠近窗邊的米葛斯沙發，雙腿蓋著能保暖粉色毛毯，自從我放棄踏出家門以後，我的世界只限於這座杳無人煙宅邸。

　　有時我能聽見窗外不遠處垂下來盛開櫻花樹，有著幾隻漆黑如墨般的烏鴉發出〝啊啊啊〞的鳥鳴。

　　曾有人這麼說過：『當你害怕受到傷害，選擇將〝好的〞、〝壞的〞阻擋在門外。你的世界只剩下驅散不去的悲傷與寂寞，你如同無法依靠著自己行走的傷患，只有自己知道滴落在臉頰上的是什麼。你的哭泣與創傷，無法得到一絲諒解與呵護，你只能一直哭泣。』

　　「你真的盡力，我知道你真的累了。」他悄悄靠近我的身旁，溫柔拿著紙巾替我擦去滑落的淚水。

　　「這個世界不值得你去努力了，讓我守護你好嗎？在這裡只有你我，我會好好照顧你的。」男人用著最溫柔的目光，嘴角是我習以為常的微笑。

　　他是我的信仰，是每次受傷時，唯一站在我身旁陪著我渡過，那些揮之不去的陰霾。

　　我跟他從年幼時，就一直相伴在一起。他見過我為了能融入他人，不斷拼命努力主動靠近他人、討好他人，就算是在不情願的索求，我還是默默忍受去完成。

　　曾經有人問我：『為什麼你能夠這麼灑脫，結束掉那些關係？』

　　我笑著說：『因為我很清楚，當結束的時候來臨了，我只有斬斷那些牽絆，我才繼續往下走。雖然每回到最後都會傷心地離開，但是我清楚我的忍受限度，就只到那個階段，我無法給予了，更無法改變什麼了。那麼我就只能先採取手段，自己先行止住傷口的擴散。』

　　「我真的好想一直待在這裡，我好想一直待在有你的地方。我不想醒過來，我不想去面對那些惡意跟傷害。因為我知道沒有人能幫我，我還是在那個深淵裡痛苦著。」雙手緊緊抱著眼前的男人，像是不抓緊一點，他就會徹底消失掉。

　　「親愛的，我知道你一直很堅強。不怕，哭泣也好，恐懼也罷。我明白你已經無力承受外面的殘酷了，我也清楚你多想結束生命。這些我都清楚，世人希望你振作起來，希望你努力加油。」

　　「但是，他人又如何能體會。每次你鼓起勇氣踏出去與他人接觸時，你內心是有多麼不安？你總是有著一絲溫柔吸引著那些受傷的人，但是他們卻不曾感謝過。」男人抱著我，讓我靠在他的懷裡獲得一絲安慰。

　　「你的世界，沒有其他人。有的，只有你自己。親愛的，你已經嘗試過好幾次，放下吧。放下其他人給你的負擔，專注在我身上就好。你明白，我永遠不會背叛你，不會對你說謊，更不會傷害你。」

　　他的聲音有種魔力，總是能讓我在徹底疲憊之後，讓我還能靠著他好好休息。或許就如同他說的，斬斷跟任何人的期盼，是不是就能輕鬆一點了呢？

　　窗外的雨勢慢慢停了下來，他去廚房拿了一杯沖泡著熱可可的馬克杯給我。我們依偎著坐在沙發上，聽著老舊唱片悠悠唱著的動人音樂。

　　大手摟著我的肩膀，他輕輕在我的額頭落下一吻。鼻息間聞到的是他的氣味，還有客廳壁爐裡燒著枯木枝的細微焦炭氣味。

　　他對我說過，他很喜歡我充滿豐沛的想像力，所以當我敲打著打字機上的文章時，他會拿在手裡帶著眼鏡仔細品讀。說著讓他最感興趣的場景跟感受，他很支持我的創作。

　　有時還會跟我開玩笑說，『親愛的，你眼底的世界總是與眾不同。你好像能看到我所看不到的世界，我很喜歡你文字裡透露出的溫度。非常的舒服，讓我整個人都放鬆了下來。』

　　對於他給予我的肯定，我總會欣喜若狂笑著說。

　　『感謝你喜歡我的文字，我很慶幸自己能給一絲安慰。』

　　年邁老師曾對我說：『當你再也看不到、聽不見其他聲音時，你的眼裡只剩下你最渴望的事物。孩子，我知道你的不易，他人也許無法理解與體會，你真的要放棄了嗎？』

　　當時，我只能充滿淚水望著一直尊敬的老師說：『這個世界不可能接納我這樣的存在，我已經嘗試過很多次了，我努力對這個世界釋出善意了。』

　　『老師，你知道每當我受到創傷時，我腦海裡就會出現因氣憤，而想要殺了那個傷害我的人嗎？我想要讓他永遠沉睡在夢中重複無數次被我折磨的痛苦，當我只能緊握剪刀猛刺書本的時候，我瘋狂的在大笑、大吼著，我腦海裡想的是我撕碎他們，我要讓他們生不如死啊！』

　　『老師，我不想傷人。可是我真的快要沒辦法控制自己了，我真的快要把自己逼瘋了，老師。我真的束手無策了。』我雙腿跪在老師的面前，趴在他的膝蓋痛哭著。

　　老師他只是默默撫摸著我的髮絲，他明白當我不再善良了，當我沒有人性之後，真的就無法回頭了。而我也就不用在考慮其他，能盡情將仇恨發洩在那些人身上，就算我會被判以重刑，我也已經變成無任何痛覺只知道斬殺眼前一切的怪物。

　　所以，當老師對著我愛人說：『你帶著他離開城市，可能在那裡只剩下你們。你可能會變得厭倦跟氣憤，甚至可能會想殺了他或者自殺。從此不再跟任何人碰面，他的情況已經有些惡化了，雖然還沒有自殘的現象。但是，你也看得出來他在這個城市裡，是無法重新振作的。』

　　『他需要我，以前我無法保護他，現在我唯一能做的就是陪著他。讓他忘了外面的一切，讓他做著自己感興趣的事情，即使到最後…　我也不會讓他一個人的。』他肯定的語氣說著，所以他開車帶著我離開城市，來到郊區的一處宅邸居住下來。

　　天氣晴朗的時候，他會問我要不要在庭院散步，我很畏懼的盯著他看。他微笑著不強迫我，只是打開大門走出去讓我能透過敞開的門，看見他站在櫻花樹下對我招招手，他笑著指著被掛在櫻花樹下的手工鞦韆。

　　「這是我為你做的，你要試試看嗎？」

　　我站在門內不敢踏出去，我只能猛搖頭抗拒著，就算我知道外面只有他一人，但是我還是沒有準備好走出去。因為我害怕房子外的未知一切，只有待在房子裡我才是最安全的。

　　他看出我的不情願，他不會用力拉扯我走出去。「慢慢來，沒關係。」他朝我走近站在我的不遠處，「我去車上拿一下東西，我買了一些你會喜歡吃的東西。你在客廳等我，好嗎？」

　　我點頭示意，他笑著走過來摸摸我的頭。就去停著休旅車那邊走去，我望著那張他為我做的鞦韆，用著幾條繩子固定的靠背鞦韆，隨著櫻花隨風飛舞捲動起來，鞦韆也跟著前後輕輕晃動著。

　　夜深後，我們躺在臥室裡，我聽著他為我講的故事。全身側躺在他的懷裡，望著他開著幾盞燈讀著手裡的故事書，他貼心將毛被子蓋在我的身上，讓我貼近他的心窩，聞著他身上有著的沐浴乳氣味。

　　聽著他讀的故事，我安心的閉上眼睡去。因為我知道當我再次醒來，他依舊還在會繼續陪在我的身旁。

　　滴滴答答的水珠從吊瓶裡透過針頭慢慢融入體內，我全然不知自己已經睡了多長的時間，因為我知道只有一直睡去，我才能夢見那個人。

　　消毒水的氣味、行走在病床邊的人聲，他們在說些什麼我始終聽不清楚。我只知道自己真的好累，他讀給我聽的故事還在耳邊迴盪著，隨著這個念想我又慢慢睡去，逐漸遠裡了那些陌生的聲音跟儀器的震動聲。

　　當一縷微弱的陽光喚醒了我，緩緩睜開眼，眼皮有些疲倦而睜不開眼。耳邊響起了他的聲音，「親愛的，你醒了？睡得好嗎？肚子餓不餓？我準備你喜歡吃的早餐，要起來吃嗎？」

　　從模糊的視線逐漸變得清醒，我笑著說「有你在，我一切安好。」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