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顥中
王顥中

採訪編輯 | 苦勞網(台灣) Editorial Journalist | Coolloud Collective

【2018酷兒影展】亂世情人夢:未竟的革命‧未竟的愛情

文/ 王顥中(苦勞網記者)

《亂世情人夢》原文片名 Al Berto,再現了葡萄牙詩人艾伯特(1948-1997)年輕時候的故事。時間設定在1975年夏天,故事環繞著艾伯特剛剛回到他的家鄉,葡萄牙的港口小鎮錫尼什(Sines),在那裡,他的愛情與邂逅。

《亂世情人夢》電影環繞著Al Berto(右)與男友的愛情與邂逅。(電影劇照)

1975年的葡萄牙呈現出一種「後革命」風景,時間再往前推一年,1974年的4月25日,剛剛才發生康乃馨革命,這場革命推翻了長達42年的法西斯獨裁政權,也終止了1961年開始的葡萄牙殖民地戰爭。

二次世界大戰後,葡萄牙的薩拉查極右翼政權堅持繼續統治包含非洲西南部的安哥拉(Angola)、東部的莫三比克(Moçambique)、東帝汶,以及澳門等在二戰前就被佔領的海外殖民地,引發了殖民地激烈的反抗浪潮。在長達十多年與殖民地的戰爭中,葡萄牙耗費了大量經濟資源、軍隊死亡犧牲,這也促進國內反戰、反殖民政策的呼聲浪潮,挑戰極右翼葡萄牙政權。

1974年4月25日,由左派的中下階層軍人所組成的「武裝部隊運動」(Movimento das Forças Armadas, MFA)發起了革命叛變,他們以當時葡萄牙的禁歌〈棕色之城葛蘭多拉〉(Grandola, vila morena)為代號,將康乃馨插在槍管與坦克車的砲管上,終止了獨裁軍政府的統治,從而工人與農民運動也甚囂塵上,希望進一步打造理想的新社會。

在艾伯特經營書店開幕的一個片段鏡頭中,書店外街道上的示威遊行,人們手上高舉的就是象徵共產黨的「鐮刀與鎚子」旗幟,鐮刀是農民階級,錘子是工人階級,鐮刀與鎚子,就是代表無產階級的團結。

好景不常,在1974-1976年間,連動著國際間左右翼勢力的對峙,葡萄牙內部反革命的資產階級,連同葡萄牙社會黨(Partido Socialista)等美國帝國主義當時所支持的勢力,鎮壓了國內大量工農運動,阻止社會主義革命的蔓延,最終確保了葡萄牙由資產階級主導的政權以及議會制度。

電影開始不久,艾伯特一夥人窩在大宅子裡,討論企業所帶來的汙染與社會問題,管家說:

「我們趕跑了獨裁者的毒藥,卻讓另一種毒藥流進我們的血液裡。」
「他們(指企業)用生活用品和就業率來愚弄大眾…錢可以擋下任何東西,甚至是革命。」
Al Berto的作品集《恐懼》(O Medo)。

軍事獨裁者垮台後,新社會該呈現如何的樣貌?上面的兩句話,就揭示了葡萄牙殘酷的歷史,這是一個社會剛剛經歷劇烈震盪,往更美好方向前行的可能性才開始萌芽就遭到扼殺的故事,趕跑獨裁者,迎接的卻是資本主義,走了豺狼來了老虎。直到現在,葡萄牙的街頭運動仍可聽到當年作為革命歌曲的〈棕色之城葛蘭多拉〉。

以上的內容,絕對沒有暴雷,因為電影中並沒有直接提及。政治元素出現的佔比甚少,只是一個淡淡的背景。

《亂世情人夢》講的是一段美麗的卻又有點哀傷的愛情,很單純,但或許又太過單純,即便我們專注在性與情慾的方面,也沒能發現太多突出的地方。好比同樣掌握了1968法國革命氛圍的《巴黎初體驗》(The Dreamers),青年知識分子嘗試將自己的愛情與政治理念結合,期許達到一種激進的高度(無論最終那是成功或者失敗);但同樣作為知識分子,電影中的艾伯特則相對單純許多,單偶排外的一對一浪漫愛關係,自始至終就是他慾望的全部表達,唯獨的挑戰性在於,那是段同性戀關係。

但或許恰好是維持著這麼單純的緣故,這部電影仍然可以是美麗的。畫面美、剪影美、聲音美,狂歡音樂與人的喘息聲漸次穿插,軀體互動的激情與其後的冷靜和動物感傷,也都掌握地恰如其分。

《亂世情人夢》的主旨是一段未竟的愛情,如果觀眾能讀懂故事背後那段未竟的革命,或許就會發現,愛情與政治,經常是同樣殘酷。

(電影劇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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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8第五屆台灣國際酷兒影展】展期:8/24-9/16

亂世情人夢》(Al Berto) / 輔
文森特‧阿爾維斯‧多‧沃 Vicente Alves do Ó
Portugal 葡萄牙 / 2017 / Color / 109mins

CC BY-NC-ND 2.0 版权声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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