湯姆孫
湯姆孫

西藏大学

(编辑过)
像不像无数个中国县城高中生躁动不安的孩子的缩影?

戴老师中午又去喝酒了肯定是,他下午不在,班里乱哄哄的。他也会喝完酒上课,那一天还上着上着课吐了,他连忙吩咐我们班最胆小最受欺负的小骡子打扫卫生,他被我们集体投票为卫生委员,从此班里的脏活累活就都是他的了。

我同桌英敏一直在看一本言情杂志。前桌的芳芳总回过头来跟英敏打闹。我们学校女生之间突然流行了一种捏对手胸的游戏,我记得有一次两个不认识的女生在校园里把另外一个给捏露了点。

可可在走廊里走来走去,像一只发情的孔雀一样,一会带着这个小弟去厕所抽烟,一会带着那个小弟去楼上谈事情。可可是我的好朋友。可可是跟国威的,可是他们也不算跟,其实是好哥们。我跟可可是好哥们,可可跟国威是好哥们,可见我也可以狐假虎威了。可是我跟可可他们那一帮的其他人混不熟,只跟可可好,可是可可跟所有人都好,戴老师也喜欢他,他唱歌也好,虽然他老打架,学习也不好,可他就是很受人欢迎,我可不是这样。

我同桌英敏跟国威好着,他们老去开房。我最开始喜欢英敏,想占她便宜,冬天屋里手冷,哈出的气变成了雾凝结成了雪落了下来,我说让英敏把手放在我身上取暖,她就放在我身上。英敏很漂亮,国威路过我们班,就喜欢上她了。我作为一个懦夫,就退让了。

国威的对头,也就是可可国威帮的对头,是老马他们。这是艺术生跟体育生的对抗。老马骑一辆走起来声音非常响的电动车,据说是加了一个电喇叭模拟摩托,老马穿一身彪马脚蹬一双钉子跑鞋,老马高高瘦瘦田径特长生。

那天下午我们逃课去学校旁边水库钓鱼,我,可可,国威。水库旁边三三两两坐满了从十三中逃课出来钓鱼的青年。我坐在可可旁边,可可旁边是国威。国威先看见老马叼着一根烟过来找事,随即我们用鱼竿打了起来,鱼竿跟鱼线缠在了一起,老马一打三,把我们一个一个推下河去。我们要上来,就被他推了下去,到最后我们只好呆在水里。老马朝水里撒了一泡尿,我们见他走远,就从水里爬了出来。

我们从水库湿淋淋回学校宿舍,英敏听说我们被打,就到校门口接国威。我跟着可可进了宿舍换洗衣服,一股烂泥味顺着我的衣服充满了宿舍。我换完衣服喝了一点二锅头,睡醒晚上就去上晚自习了。晚自习整个教学楼成了一个飞机场,轰隆隆乱哄哄,老师都去开会去了,只有一个值班的保安来回巡查,也不中用。我又在教室里睡了两节课,到了大课间,我去操场,突然觉得自己被打的很惨,国威和可可出了校门找人复仇,我只能在教室里,我不认识人。我跟芳芳聊起了天,她不太聪明的样子,确很活泼。英敏不在,她到了她的位子,跟我下起了五子棋,大声笑着。我把手放在她手上,问她英敏去了哪,她还在笑。我问她,你愿意跟我做英敏跟国威做的事情吗?

她把我拉到了走廊尽头的阳台上,问我是不是喜欢英敏,她只不过是我的残次品。我很惊讶她竟然知道残次品这个词,连忙说了一些骗人的鬼话。我想起了我妈跟我爸离婚,然后又嫁了一个西藏人,他是卖冬虫夏草,很有钱但是很俗,普通话说不好。他把我的学籍从山西转到了西藏,让我不用好好读书也能上大学,“再过一年,你就能上西藏大学了”,他说。从我后爸的审美品位我得知,我妈很艳俗,就是那种暴发户都喜欢的类型,但我妈透过艳俗,还很美,只是没有好好利用,而在放肆自己的美。我想完这些,发现我已经在亲芳芳了,这一切都是这么乏味。

晚上熄灯,可可带着几个拿着棍子的人来宿舍找我,很激动地对我说,我们集结起来,今晚两点,端了体育生宿舍。我拿起他给我的铁棍子,跟着他们一伙人出去了。当晚,我们洗劫体育生宿舍,忙乱中还打伤了看宿舍的大妈,老马抄着砍刀领着一伙人打了出来,许多人都没穿衣服。他们追的我们满校园跑,我忙乱中躲进了女厕所。夏天炎热,两个女生才拿着脸盆洗完凉水澡出来,他们搂在一起,没有被我吓坏,反而搂着走了出去,我能看到他们被薄薄衣服遮盖着的肉体,我用手语说,不要把我说出来,她们啥反应都没有,仿佛我是一只蛆。

高考结束了,我如愿以最低分考入了西藏大学。英敏和芳芳一起报了一个什么职业学院,可可上了一个什么音乐学院,国威没有学上,去继承家产了。我看见国威从电影院领着另一个妹子出来,才知道他对英敏只是玩玩。可可回老家了,他说他要回去帮他父亲养貂。我继父从西藏赶了回来对我表示祝贺,还给了我两万块钱。我问他,我妈呢?他说,在西藏给我生孩子。我拿着两万块钱,请英敏和芳芳去酒吧。那时芳芳已经不是我女朋友了,我丝毫爱不起来,她也找了别的社会上的人,英敏也被甩了,但我们仨似乎能玩到一起,或者是我的一厢情愿,我只是在请她们去酒吧而已。我们喝了一杯接一杯,很快醉了。她们把我扶到女厕所去,我吐完抬起头看着镜子里的我,突然发现我其实很美,我其实有着女孩子一样的脸颊。

醒来时,我跟英敏和芳芳在宾馆里,我不知怎么,光着身子,她们也没穿,只是在空调房里盖着被。我饿极了,下午两点,我抽了一根烟,去前台又给她们续了一天的房,自己叫了个出租,去我后爸给我租的只有我一个人住的两居室。

车外下起了雨,想起西藏大学,有点恶心,有点惶恐,有点悲伤,车窗外下起了雨,我点了一根烟,仰在车椅子上抽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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