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題

一

　　在偌大的房子，我總是看到某個男人，約莫二十多歲左右；看起來他是個獨居的人，但奇怪的是，他看不到我這位「客人」的存在，我也不知道為什麼我會一直徘徊在這座房子而沒辦法離開這所房子——或許我是類似於妖怪般的存在吧。

　　我在房子裏遊蕩，發現男人擁有不少的書籍，我嘗試拿起其中一本書來看，出乎意外地可以拿得起書本，我猜想我應該是不能接觸活物。

　　正想打開書本時，我聽到木地板發出的嘎吱嘎吱聲，是那個男人回來的腳步聲。

　　我走到玄關一看，男人依然跟平日一樣，臉上盡是疲倦的神情，他的手上拿着厚厚的信封。

　　他有氣無力地說：「我回來了......」

　　我不明白他為什麼對着空氣說話。

　　「......歡迎回來？」我平靜地回答道。

　　雖然自知他根本聽不到我的話語，也看不到我站在他的面前。

二

　　男人坐在書桌上，開始閱讀人們寄給他的信件，他又跟平日一樣嘆氣，應該是在煩惱一些事情。

　　儘管不能隨意看別人的信件，可是我按捺不住......正確來說，我從來不會抑制我的好奇心，站在他的背後「光明正大」地看信件內容——反正他看不到我。

　　稍微隨意看了兩三封信件，看到信紙上寫的都是幾乎一模一樣的內容，不是稱讚男人的才華，就是先寫一大堆奉承男人的話語，然後直奔主題：他們對男人有事相求，看着人們所寫的油膩的詞藻，我也不禁跟着嘆氣。

　　「拒絕的話會不會好點......」他小聲地說道。

　　“ 拒絕吧，如果你不想幫他們的話。”我心想道，然而男人彷彿不懂拒絕，嘴巴上說想拒絕，但回信裏卻全都是答應對方的請求。

　　我皺起眉頭，不明白他為什麼答應，為了回應別人對他的期待嗎？還是滿足別人，藉以為自己的快樂？算了，想這些東西，對我來言根本沒有用，我也幫助不了什麼。

　　我坐在窗戶旁看着快要入夜的天空，拂面而來的清風輕易吹散炎熱所帶來的煩躁感，偶爾我也會回看着男人寫信件。

　　“ 好無聊。”我躺在地板上來回打滾幾圈，靜靜地看著男人。

　　最後男人因為太疲累的關係，伏在桌子上睡着了。

　　「睡着了？」我想戳戳男人的肩膀，發現自己手指完全穿透了男人的身體。無奈之下，我嘆了口氣，生怕他會着涼，就拿了毛毯子蓋在他的身上。

　　雖然我不知道我這樣做會不會嚇死這男人。

　　幸好的是，第二天男人起來的時候，他反而沒有被嚇到，還傻乎乎以為是自己拿毛毯子蓋的。

　　「嗯？我拿了毛毯嗎？」男人疑惑地撓了撓頭。

　　「......你傻的嗎？」我弱弱地吐槽一句。

三

　　隔了幾天後，有一群小孩子來到訪。

　　男人應該是他們的老師，他拿着一本書，以及紙筆，給孩子們。

　　孩子們的嘻鬧聲為這座一向清靜的房子帶來點生氣。

　　但偏好清靜的我不太喜歡小孩子，特別不喜歡他們的吵鬧。不過我也不可能說出來，至少他們未曾察覺到我的存在。

　　男人察覺到孩子們太過吵鬧，温柔地低語道：「請保持安靜啊，讓先生講故事給你們好不好呢？」

　　「好——！」孩子們異口同聲地答應，並且很快安靜了下來。

　　先生嗎？看着他那温柔般的笑容，以及優雅的舉動，或許我也應該這樣稱呼他了。

　　他在大廳向孩子們授課，我停留一會兒後，決定去他的書房裏待着，順便看他的書籍。

　　當孩子們離開的時候，已經是黃昏的事了。

　　已經看完好幾本書的我，再次到處亂逛，看到男人坐在大廳，一邊看着外面的花園一邊喝茶。

　　看到他的背影，我莫名感覺到他身上所流露的孤獨氣息。

　　說起來，我從來沒看過他會帶「朋友」會到他家作客，說不定今天孩子們來他這邊，是那些人們有事拜托他吧。

　　長時間忍受孤寂那是什麼感受？我思考着這問題。

　　孤獨，對我而言，好像並不會影響到我。

　　「......唉。」我又嘆氣，我坐在他的旁邊，陪同他一起看景色。

　　儘管他不會知道有人在陪同他，也不曾察覺到我的存在。

　　每天，在他不留神或者他不在房子裏的時候，我就幫他整理書架、打掃房子；或者看他寫信看書這些日常活動。

　　我原本以為，我會一直觀察着先生的生活，直到他老死，或者是我先離開這所房子。

四

　　某天晚上，先生坐在窗旁一邊吹風一邊喝茶。

　　我站在他的面前，喃喃自語道：「大晚上就別喝茶了，會容易睡不着的。」

　　「沒關係的，這是蜜蜂花花茶，在助眠方面很有用的。」

　　「嗯？嗯嗯嗯？」我疑惑了一會兒，他這是在跟我說話嗎？

　　先生看着我，笑言：「我知道你一直在這裏。」

　　我驚訝地大喊一聲：「誒？！什麼？！你看到我？？？！！！」

　　先生點了點頭，指着另一邊的書架，說：「就在剛才，我看到你一直坐在書架下看書。」

　　完了，他會不會知道我曾經偷吃過他做的糕點這事啊。

　　不過先生貌似沒有責怪之意，他問我：「你不是人類吧？沒理由突然出現這地方的。」

　　看來已經沒有可以隱瞞的事了。

　　「嗯。」我不假思索地回答說：「算是吧，至少我觸碰不到先生你。你可以當作我是......一個『妖怪』。」

　　我背對着他，幫他收拾還沒放好的書本，盡量保持平靜地說：「我知道，這對於你來說，很恐怖。」

　　要不是因為我無法離開這裏，不然我不會打擾他。我想，對他來說，房子裏一直住了一個妖怪出來，肯定會被嚇出病。

　　「沒有的事，我很高興有人在這裏呢！」

　　他的語氣盡是滿滿的客氣，以及温柔。

　　我停下了手上放書的動作，沉默不語。

　　他是傻瓜嗎？為什麼他會把我當成是「人」呢？明知我根本沒辦法碰到他。

　　我回過頭，看到先生難得一見的笑容。

　　「我沒想到會有人會在這裏，很抱歉我一直未能察覺到閣下你的存在......」他笑道。

　　我許多想說出來的話一時憋回心裏，只能說出這麼一句話：

　　「......先生你不需要說『抱歉』這種話，你根本沒做錯過什麼。」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