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整舊物：不完全的人生

整理自己的過去，並不容易。把大學時期堆積至今的東西，整理一遍，每翻開一段時期，都好像是得回到當時，重新去檢視，沒活好、沒活完全的人生、自我，像是這些東西變成了最不可抗拒的物證，反照人遺落在時間裡面，最真實的模樣。猛然被完整曝光了，那樣避無可避、狼狽不堪的，卡留在原地。

是有未完成的自己，這樣說是否奇怪？只是覺得每樣東西，都好像能夠開出一道門，通往深遠的路，只是自己都像只是在隨便閒逛，走走看看，哪裡都不深入，只待時間夠了，就call it an end，又開始另一章。有種沒有將之活盡，仍遺留著很多空白的感覺。像走了好些路，惘惘然的，都並沒有為自己通往到什麼境地。但這又是否只是一種後設回看的角度的必然？

其實普遍人，對自己人生所處，是否滿意？還是只是因為自己太頻頻回首，才愈發有這樣的感覺？我都只是覺得，像大學裡那一科一科的筆記，能讀的、會讀的，其實是可以得到更多，但自己也好像興趣缺缺，無甚所謂的，稍為喜歡能掌握的就讀得好一點，不太喜歡的，也就成績平平。未必是沒這個能力，只是沒有感到那種必要性，去完全投放自己。

我好像人生總在這一種狀態之中，沒有什麼讓我感受到那種必要性、逼切性，想要將自己完全投放、沉浸其中，於是各種事都像是一種輕輕淡淡的上不了心，沒什麼所謂一樣。我想這就是別人所說的興趣，或人生的熱情，而這東西像一直在自己生命裡缺失一樣，我感到自己其實是沒有重心的。年少時懵懂，許多問題問不出來，或許這也是其中一種，那個「為什麼」，有時都太像自己只是無意識的，去走那個被普遍安排定義的軌跡，不滿足，卻也不懂得質疑，還有什麼可能？以致於有時是否有一種感覺，覺得自己的人生好像被浪費掉一樣？不知道為什麼而活。

每扇門都好像是未完成的路，如果我用心，或許那都能下開一個世界。不是說要盲目的投放，只是我忽感現在，自己所在做的，是不是都只是屬於這樣，隨遇而又開上的門，待時間的過去，又為之一個階段，像其餘的所有事情一樣？自己都只是在不同的階段切換而已？有什麼是連貫的？

不知道自己愛的是什麼，於是所有經歷都像是未曾真正體會的人生，白過的感覺。像你懷不懷疑，愛上一個人，就像又打開了另一個世界？只是進進出出多，回頭會否又驀然訝異，其實這些世界與自己真正的關係，是深是淺？還是只是愛上一個人時，你跟著adopt 了對方的愛好，作為自己的，以致最終只有零零碎碎的他人，而不辨自己的面貌？

我都好像是在回看、整理著自己的過去時，忽然發現自己的零碎，而懷疑自己的當下，是否也只是某種過去的重覆。又像年少未明自己、未懂親密，而錯身的許多感情，回頭總有遺憾，遺憾是，自己 failed to act on it. 就像是對於自己感情一種白白的辜負，而一直有種放不下。追不回，可也未能真正安放。彷彿人生一直只是某種徘徊，總是猶豫著，而不知道、不確定當下應該要怎樣走。

好像我人生其實充滿著某種對自己的預想，我時刻的感受到這種落差，卻也不知道所以然，像是有某種不知名的缺失。我想，我真的很想找到一種自己人生的熱情去投放，然後從中的感受到自己的價值。但我的問題又是不是只是我懷疑過多，而行動過少？也是不是只有自己這樣，不是很懂得自己的心，想的是什麼，才會不斷的懷疑自己？什麼是我喜歡的，我覺得這個不是一個我可以輕易回答的問題，how silly. 而我像只是不斷在抗衡身邊有落差的現實而已，對於自己要怎樣，卻像激烈的火馬上收回，變得溫吞、含混，而裹足不前。

過去，是許多未能實現的自己，一直抽著人後腳。但時間有讓人換得一些距離，從前不明白、執著的事，後來會發現，合該如此。缺的是哪一度，或許就是自己的心、自己的熱情。有些事，卻又像自己仍然卡留原地，沒有出走過遠，像自己心心念念每想要得到的自我確認，仍在當下。現在是每一個與過去的抗衡，自己可以不這樣、自己可以不需要這些，卻每每受制。像我只是在泥沼裡自我拔河，來來回回拉鋸，都沒有超出些什麼，看得人心煩。自我，常是這樣永劫輪迴的空間，又總得回歸。

要說有什麼救命的繩索，或許是我真的有在學習，在每一段的經歷裡面，學習成長，超出自己的一點點。曾經錯了的，我都在省思、連結，不要再只是重覆的犯錯，而是在經歷的痛裡面，學習去長出多點智慧，而在下次的時候，再遇到某些人事物，自己是可以用更成熟、更圓融的態度去處理、面對，承接這一個自己，而不再讓過去的錯重覆，讓傷害可以少上一點。而歲月裡，曾因為少不更事，而誤傷人傷己的，都得原諒，用對未來最大的善意，真的是那句，償還，是償還在下一個人身上，用修好自己的方式。只能這樣，卻也就是每一個當下所能做的。

因為，我真的無法再回頭，再去做什麼，再 justify 或改變人生的一些決定，時間都過去了，人就是得往前。我真的有在經歷裡面學習，成為著更好的人，這也就是我目前所能安放過去的方式，其餘的，是你得不停原諒，原諒那個曾經未夠好、未夠成熟的自己，而我有在努力當下。人生沒有完美的答案，也只有像這樣，切切實實的摸索前行，作為唯一的方式。

而努力的確不是所有，但努力是我所能為自己做的。時間裡，也只是希望，自己逐漸學懂，為對的原因而努力，那是自己，而永遠不是外在的確認。我還沒有這個信心，但我在累積。希望日後在遇到對的事的面前，那會是一個對的自己，這樣就一切恰好。不是因，而是果。

張艾嘉的《愛的代價》說，走吧，走吧，給自己的心，找一個家.....也曾傷心落淚，也曾黯然心碎，這是愛的代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