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令尹
关令尹

兴趣使然的专业历史小说家 文化考古 画骨剖心

杀一个人不难 09 难道我真的会打死他吗?

从兰宅全身而退的第三天夜里,以大中华厂地下党支部书记的名义,洪大业召开了支部秘会。

工会活动室再度窗门紧闭。在十二支的昏黄灯光下,诺大一张会议桌四周摆开了四张不锈钢折叠椅,支部仅剩的四名党员各据一方,人人面色都不好看。就连墙上的关老爷,大红脸上也蒙上了一层阴影。

“兄弟们,同志们,今天召大家来,是为了商量今后的对策。”洪大业开门见山道,“从兰士民被害到今天,我们和上级组织失去联系已经超过一个月了。在刘书记重新派联络人下来之前,我们只有靠自己,只有靠我们四兄弟的团结度过难关。团结绝不是一句空话。兄弟之间要想团结一心,就不能不坦诚相见,互相交心,阿是这个道理?”

“对的对的,这句话我第一个赞成!”按事先的布置,黄仲桂立马接过翎子,“全是赤膊兄弟,有啥话不能摆到台面上好好讲呢?”

未待陆胖子和乌丙开口,洪大业紧接道:

“我知道,对兰士民的死,你们各有各的看法,私底下都有一些怀疑,老实讲,我本人也有。但大家想没想过,弄不好这正是敌人想要看到的。杀兰士民的凶手现在还在暗处,他正等着我们犹豫不定,互相猜忌。这是他的离间计,为的就是一个个做掉我们兄弟,就跟做掉兰士民一样。我们能中他的毒计吗?”

“当然不能!”黄仲桂继续无缝焊接,“要想帮兰士民报仇,揪出这婊子养的东西,我们只有从自家身上做起。依我看么,阿是先讲讲清爽,出事体那天夜里,我们每个人去了啥地方,做了点啥事体。”

陆、乌二人当然早听懂了。陆胖子脸色越发阴沉,眉头越锁越紧,嘴角还微微抽动了一下。反观乌丙,倒和刚进门时差不多,依旧是那张千年死鱼面孔。

洪大业稳坐钓鱼台,一手持茶杯,另一只手放在膝上。正对着他的台面底下早装好了一对小巧的电开关,一绿一黑,由它们控制的两条电路沿着桌脚钻进地板,分别通向陆胖子和乌丙坐着的两张不锈钢椅。电椅本来是专为兰士民设计的,费了洪大业好几个晚上,还牺牲了三只小猫,好不容易研制成功了,不用它一用未免可惜。

“好!我给大家带个头——”带着一丝难以察觉的微笑,洪大业先交了底,“兰士民死的那天夜里,我六点半回到住处,之后就再也没出去过,直到第二天早上上班。二房东夫妻和几个邻居都可以作证。”

然后是黄仲桂,照着两天前夜里的说辞,他把带两个跟班去做银牛的勾当又讲了一遍。

“好了,你们两个怎么讲?”洪大业看向了陆、乌两人,同时琢磨着先动哪一个开关,绿的还是黑的。

乌丙先开了口,语气波澜不惊:

“我去一天世界了,七点钟进去,十点半出来。”

一天世界是曹沙渡有名的大游乐场,场子里有的是戏曲杂技、赌博算命、康乐球、小茶楼、点心摊,一到夜里还有拉客的野鸡,吃喝玩乐嫖赌样样俱全,而且价廉物美,确实很容易一白相就是一天。一天世界离百乐门大剧院有一长段路,大约一公里。

“你有证明吗?入场券的票根总还留着吧?”追问的同时,洪大业心中一阵好笑,他想起了杀陈友福时集体伪造的不在场证明。

“没留,”对方冷冷看了他一眼,“因为我不知道兰士民会死。不过我有人证,场子里茶楼的伙计认得我,那天我吃了他家一个钟头的茶。”

妈的,这小子还是老样子,一点不懂客气。也罢,勉强算混得过去吧,姑且放他一马,先收拾今天的主菜。

“胖子,就剩你了——”洪大业转向了主菜,做好了电烤烹饪的准备。

除电烤椅之外,他还特地备了另一件厨具——一柄钳工榔头,如今正藏在他背后的外套下。陆胖子体重九十五公斤,一两下未必电得死他,须做好补刀的准备。又考虑到这家伙皮糙肉厚,一刀下去未必戳得到要害,弄不好连刀都会被吸住,一番权衡之后,洪大业最终选择了榔头:一旦目标触电摔倒,他就趁机一跃而上,狠狠砸上几记,人头再硬又怎么硬得过榔头?

“忘记了!”沉默了半晌,陆胖子眼一白,大嘴一张,“奶奶的,都大半个月过去了,谁还记得清楚?”

“哦?这倒怪了,那我们三个怎么就记得清了呢?”洪大业道。

“记不清就是记不清。我问你们,这十几天来每天晚上的事情,这一桩桩一件件你们每一件都记得清吗?”

“胖子你这不是无理取闹么?”黄仲桂忍不住道。

“我怎么无理取闹了?!”

“胖子,就算你讲得有道理,人不是每件事都记得清的。但那也要分主次,分重要和不重要。”洪大业早有备案,趁机慷慨陈词道,“兰士民是我们最重要的兄弟,你想想看,他被人害死是多大的一件事?他死的那天晚上是多重要的一个晚上?要是连这天晚上干了点什么都记不住,我们还配做他的兄弟吗?我们还配做人吗?!”

陆胖子立马噤了声,再度陷入到纠结中。

老黄和乌丙也点头称是。

洪大业一阵得意。

很好,一切都在掌控当中。要杀一个陆胖子其实并不难,难的是怎么做到名正言顺,不因为杀他而失掉人心。当然,最好还是不战而屈人之兵。讲穿了,就算兰士民真是陆胖子杀的,那又怎么样呢?现在形势吃紧,正是用人之际。借兰士民的案子捉住陆胖子把柄,逼他屈服,重新归顺自己,这才是上策。最坏的准备当然是要做的,但只要和平希望尚存,对方不穷凶极恶狗急跳墙,留他一条狗命又有何妨?

“那天晚上,我记得……”想了小半天,陆胖子开口道,“……好像是去逛马路了吧……”

“逛马路?”洪大业差点没笑出来,“我们可是听人讲,你是宵禁以后才回的家。你该不会是逛了大半夜的马路吧?”

“是又怎么样?”陆胖子脸一横,牛眼一瞪,“逛马路凭的是心情,想逛多久就逛多久,老子愿意!”

“好好,既然你逛了大半夜,逛了哪几条马路总还有印象吧?”洪大业笑道。

“大概西康路、长寿路,反正就是大自鸣钟附近吧。”

“哦?就大自鸣钟,确定没到过其他地方?”洪大业晓得对方在避重就轻,而且根本拿不出证明。

“那还有假!”陆胖子的表情夸张极了,就差点没拍胸脯保证“老子没去过百乐门大剧院”了。

“好!”洪大业顺势转向了墙上的关帝像,“关老爷在上,各位兄弟敢不敢在他老人家面前发誓,保证刚才讲的句句全是实话?”

一闻是言,陆胖子嘴角又是一抽。

反观乌丙,鸭舌帽底下依旧是一面孔的无所谓。

“好!还是我带头——”洪大业充起了大哥,率先向神像拱手道,“关老爷在上,弟子洪大业今日所言句句是实,对老爷对兄弟如有半句欺瞒,甘受一切制裁!天打雷劈,断子绝孙!”

紧接着他,黄仲桂有样学样,只是改了个发誓人的姓名。

之后是乌丙,他竖起三根手指,用轻描淡写的语气发了个大同小异的毒誓。

又只剩陆胖子了,这家伙两条眉毛早拧起了麻花,嘴角止不住地抽搐着。洪大业不禁怀疑:这家伙屁股底下的电椅机关是不是短路了,开关还没开就自己通上电了?呵呵,这就叫不战而屈人之兵,好得很,还帮自己省去了举手之劳。

然而,洪大业失算了。对手并未屈服,而是选择了破釜沉舟。

“操他奶奶的!”陆胖子一拍桌子道,“怀疑老子就直说,少他娘的阴阳怪气!要说不讲义气,头一个也该算在怀疑兄弟的人头上!大家都看到了,那么多年了,我老陆什么时候怀疑过你们了?哪一回不是二话不说就豁出命来帮你们?姓洪的你倒好,怀疑起老子来了,做陈友福那天晚上那么快就忘了?!”

“胖子,你不要冲动,一码归一码。做陈友福你是大功臣,我老黄第一个佩服你。不过我们现在讲的不是陈友福,是兰士民的事体。你阿是搞搞清爽……”

“我搞得很清爽!是你们搞不清爽!奶奶的,外头的黑手不去查,人一死就搞窝里斗,这像个什么话!陈友福、兰士民到底是谁弄死的,大家伙难道还没看清楚么?你们是真糊涂还是装糊涂?!”

洪大业一惊,不料对方会说出这番话来。难不成,还真有比陆胖子更大的嫌疑犯?他不禁想起了那天夜里跟踪他和黄仲桂的神秘人……但也不对啊,怎么又扯上了陈友福这烂浮尸?

他看向了老黄,后者同样一脸错愕。

再看乌丙,这小子抬头望起了天花板,嘴角竟浮起一丝冷笑,诡异极了。

无奈何,他只得对陆胖子道:

“胖子,要想我们搞清爽,除非你自己先讲清爽,讲讲清爽——害死兰士民的到底是哪一个?”

“哼!不是刘书记还能是哪个?”陆胖子嗤之以鼻,“要不是死心塌地给他当跟屁虫,兰士民能死得了么?不止是兰士民,就连陈友福也是坏在了这舅子手里。奶奶的,你们想想看,要不是姓刘的瞒了我们那么多年,我们跟陈友福能闹得你死我活么?至于对他下辣手么?你们还没看明白么?姓刘的从头到底就是在利用我们和陈友福,拿我们当蟋蟀,专挑我们互相斗。这舅子阴一套阳一套,不晓得从里头捞了多少便宜。什么组织纪律、阶级感情,一看你斗残了,没利用价值了,他三分钟就会把你扔垃圾桶,就跟扔一根牙签似的。还他奶奶的共产主义呢,操他个舅子!我看就是牙签主义,蟋蟀主义!连狗屁都不如!”

洪大业大惊失色。他万万没料到对方竟把火引到了刘书记身上。不错,姓刘的是阴险,是可恶,但人家好歹是个区工委书记,是自己的顶头上级,自己和一干兄弟的前途日后还要靠他提携。就算是要骂他,要反他,也要从长计议,也只能由自己这个支部书记领头,哪里轮得到陆胖子?妈的!简直昏了头了,忘记现在是支部会议了吗?!

“混账!岂有此理!连上级都敢骂,陆胖子,你想反党反组织吗?!”破口大骂的同时,洪大业再度记起了桌子底下的机关,看来今天是非用一用不可了。

岂料对方反应比他还大,竟猛地站起身来,一把将椅子甩得老远:

“操!姓洪的,少给人扣帽子!老子就骂这熊种了,你想把老子怎么样?!”

“好了好了,全是自家兄弟,至于弄成这样子么?来来,大家全消消气,有话坐下来好好讲……”黄仲桂立马站起来打圆场,他自然不晓得电椅机关已破,怕他沉不住气,洪大业一直瞒着他。

只有乌丙不为所动,双手抱胸,继续冷眼旁观。

洪大业背上冷汗直冒。转眼间,事态完全失控,自己骑虎难下。若是此刻服软,必定威信大失,不止是陆胖子和乌丙,弄不好连老黄也会看低自己几分,日后还拿什么来领导党支部?靠什么来指挥几百号工友?妈的,只有拼了!

洪大业硬着头皮一跃而起,胳膊一抡,将自家宝座掀翻在地。

“姓陆的,你竟敢反革命!”仗着背后还有一把钳工榔头撑腰,他向比自己高半个头的对手发起了反击,“兰士民真没讲错,你他妈就是个无产流氓!信不信现在就把你开除出党?”

“奶奶个熊!开除就开除!”陆胖子怒目圆睁,一脸悲愤道,“洪大业,算我瞎了眼。过去我老陆服你,全是看在你处事公正,没多少私心的份上,可没成想你今天变成了这么个玩意,为了自己一个人坐稳位子,居然拿兄弟开刀,你跟刘书记这熊种还有什么两样?!像你这种头头,我老陆不跟也罢。像你们这种熊党,就算不赶我走,我老陆还不稀罕呢!他奶奶的,少罗嗦,老子自己退党!”

言罢,他真的转向了大门口。

“不许走!”洪大业三步并两步冲了上去,“他妈的!你当共产党是野鸡堂子啊?想入就入,想退就退!”

“姓洪的你到底想怎么样?!”对方回身怒道。

“事情还没讲清楚,你他妈就想溜吗?”

“操!还讲个屁!”对方用蒲扇般的大手往门外一指,“铁了心跟老子过不去是吧?好!陪你来个了断——有种出去单挑!”

“挑、挑就挑!他妈的,我还怕你不成!”强指着对手铁塔般的身躯,洪大业头皮一阵发麻。

用余光望去,老黄已经赶来,就连乌丙也坐不住了。

趁他一个不注意,陆胖子早开门出了房间,还甩下了一句:

“没种就别出来!”

洪大业的怒火瞬间爆燃,他猛冲上走廊,一把揪住了正准备下楼的陆胖子的衣领。

“操你姐!”对方立马回敬了他一掌,感觉只用了六七分力道,却已将他推了一个踉跄,差点仰天一跤。

“操你妈!”为挽回面子,洪大业不顾一切发动二次冲锋,用上吃奶的力道同对手肉搏作了一团,一时间竟忘了自己还有一柄武器。

“有话好好讲,不要动手!”黄仲桂奋力上前,想将两人分开,然而他的力气本就小于两人,所以效果并不佳。

一来二去,洪大业再度落了下风。对手不愧是高级钳工,一双巨手好像大铁钳一般,光是被它们抓牢,就已经够他受的了。

眼看对手游刃有余,甚至脸上还露出了一丝蔑笑,洪大业急中生智,用穿皮鞋的脚照着对手脚面狠狠踩了下去。

“啊!”陆胖子惨叫一声,手上力道顿时减掉了一半。

洪大业趁机全力一发,将对手推得连退两步。

老黄顺势双臂一排,成功分开了两人:“好了,可以了!”

正当自以为总算找回了几分面子,洪大业忽觉背后一松,传来“哐当”一声。回头一看,只见是原本别在后腰皮带上的那柄钳工榔头,它竟掉落到了水门汀上!

一见是真家什,所有人都怔住了。

妈的!反正脸都撕破了,还有什么好怕的?洪大业心一横,一把抄起铁榔头,眼中凶光大盛,本能地想要吓倒对手。

陆胖子真被他吓到了,大胖脸瞬间由血红变成了青白色。

“你……原来你真的想……”说话间,他本能地后退了一步,却不意脚跟落到了虚空中。他显然忘了自己正背对着楼梯口。

“啊!!”

伴着一声更凄惨的呼号,陆胖子仰天跌下铁楼梯,后脑勺重重磕在了一级铁台阶上,然后是第二级、第三级、第四第五级……沿着长长的楼梯,硕大的身躯从二楼办公区一路跌到了一楼车间门口。一阵剧烈而短暂的抽搐后,他停了下来,彻底不动了。

今夜厂房难得恢复了寂静。

老黄看得眼光发直,嘴巴张得老大。

洪大业完全没料到这出,一时间手足无措,一把榔头不晓得该往哪里放。

片刻,乌丙穿过两人,走下了楼梯,脸上依旧看不出表情,但不知是否光线变暗的缘故,脸色似乎有些发青。

“老……老洪,伊阿、阿是真的……”

洪大业没答话,趁老黄视线还没转回来,他把沾满了冷汗的榔头偷偷藏回了背后。

眼看乌丙已到了陆胖子身边。一番检查后,他转过身来,向楼上招了招手。

洪、黄二人踉踉跄跄下了楼。

走到近处一看,陆胖子面目狞厉,牙关紧咬,双目圆睁,竟连眼白也成了血红色!

黄仲桂双膝发软,几乎瘫倒,还好被洪大业一把扶住。后者也好不到哪里去,手上新冒出的冷汗立马浸湿了前者的衣衫。

“已经死了。”

乌丙的声音好似冰冷的三角刮刀,他抬起陆胖子的脑袋,稍稍偏转角度,让人看清了后脑勺的情形——

那里正插着一段废铁,从形状来看,应该就是前几天报废的几百支纱锭中的一支。顺着钢锭,红的黄的液体正止不住地往下淌,早在地上积成了小水洼……

操,这也算是因果报应吗?不错,这混账要不是带头大敲纱锭,发了疯地破坏厂产乱扔垃圾,又怎么会落到今天的下场?他块头那么大,脑袋那么结实,光是摔几下怎么死得了?不错,一点不错,冥冥之中早有注定,这就是因果报应!洪大业迅速说服了自己:他妈的,今天的事必须当它是因果报应!

“老洪……我、我们……”耳畔又传来了黄仲桂抖抖豁豁的声音,“……这趟怕是闯……闯穷祸了……”

“不,老黄,怕就怕不是我们,是你,是你一个人闯穷祸了!”因果报应论当然是说不出口的,何况旁边还有个乌丙,为了大局,洪大业转念想出了新说辞,“老黄,要不是你劝架的时候推他一把,他能退到楼梯口吗?能一脚踏空吗?老黄你没事劝什么架,我不过是想吓吓这胖子,给他一点教训,你怕什么?难道我真的会打死他吗?唉,这下你祸闯得太大了!”

“我……你……”被他一番抢白,对方舌头打成了死结。

“不过不用担心,不会让你一个人扛的!”洪大业拍了拍对方肩膀,变出一面孔义薄云天,“我和乌丙一道帮你,不管坐牢还是枪毙,我们三个一道承担,坚决不分开!啥人叫我们三兄弟一条心呢?”

老黄应该是听懂了,他垂下头,哭丧着脸,开始抹起泪来。

洪大业又打量起了乌丙,想看看他有何表示。

对方的表示一如既往地精简,只是朝尸体示意了一眼,抛出一句:

“怎么处理?”

好小子!要的就是你这句话。

一番商议后,三人齐心协力,将陆胖子的尸体抬上了厂里用来丢废料的三轮车,还往上头盖了一大块帆布。趁着夜色,三人将尸体载出厂,一路运到了大中华机器厂和神洲橡胶厂两家地盘的交界线上。不用说,尸体后脑勺上的那支纱锭老早就拔掉了,这玩意上头有大中华厂的钢印,落在警察手里岂是闹着玩的?

本准备直接抛尸,可经过一路思考,洪大业又心生一计:与其一本正经搞栽赃,倒不如索性做成无头案。陆胖子报销,本方实力大减,再跟神洲厂硬碰硬未必有胜算,所以不如帮双方做个下台阶。

于是,他指挥两名同党剥光了陆胖子的衣服,鞋子、手表、钱包什么的统统拿掉,只剩一条三角内裤。把这团赤条条的横肉往弄堂里一掼,任凭谁看到,都只会当是剥猪猡。

月黑风高,一路无人,办妥之后,三人顺利回到了厂里。

最后是收尾工作:清洗车辆和现场,毁掉陆胖子的血衣和遗物等等。

万无一失,大功告成……?

但愿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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