曉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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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髮相親角」上被買賣的兒女

@欣潔問已婚的朋友過年要回哪方家。在大陸,過年回家恐怕不是已婚人士才會困擾的問題,未婚人士更是提心吊膽。我很多未婚的朋友每次過完年後回到工作的城市,就像是渡了一個大劫,被父母,被三姑四姨圍著逼問:什麼時候結婚?被各種熱心介紹對象。這些焦慮的家長不會在家坐視不管,他們會用自己的方式去推動子女婚姻大事的進程,因此在大陸很多城市公園催生了最具逼婚特色的,蔚為壯觀的「白髮相親角」。

大陸30歲的女藝術生郭盈光在上海人民公園的相親角拍攝與調研一年多,她還舉著一份自己寫的相親廣告站了很多天,做了一次“給自己征婚”的行為藝術。郭盈光用影像的方式記錄當下中國的婚姻觀與自己「徵婚」過程的視頻,以此作為自己畢業作品的主題。取名《順從的幸福》。這套作品在歐洲幾個國家展出,近期還獲得了集美·阿爾勒-Madame Figaro女性攝影師獎。

她在自述裡詳細地寫到一段舉著自己的廣告,被前來「詢問市價」的父母的評頭論足,感到非常殘酷:「结果,我举着那张纸站在那里,所有人跑来扫一眼之后,问的第一句话基本上都是:你怎么没写年龄?你是几几年的?那些天,我说的最多的一句话就是——一遍一遍重复自己的年龄。

 听到我的年龄后,所有人的反应都是,这么大,麻烦了……一位大爷摆着手说:“严重了严重了,你这个情况啊,相当难配。”还有一位阿姨上下打量了我一番后,说了四个字:“勇气可嘉。”

 他们没说出来的潜台词是:现在都是90后去相亲了,你一个80后还自己来相亲,你不知道你已经被这个结婚的市场淘汰了吗?你过期了。

 还有一个看起来很懂行情的大叔对我说:“在这里,就是一房一价,女的就是房子,男的就是银行卡。男的就是要银行卡里有钱,女的就是要房子好,怎样才算房子好呢?比如,年纪小、有上海户口,那就是地段好。你呢,算是房型还不错的,毕竟没有结过婚、学历还不错,长得也不错,但是呢,你现在吃亏就吃亏在什么地方呢,你年纪大了,也没有上海户口,所以是郊区房,地段不行。」

相親角最早可追溯到2004年北京的龍潭公園。如今,相親角已擴散到很多城市,在相親角裡人人擁有相同的相親邏輯,市場邏輯。在這個集市上,物質資源的等價是第一位的,門當戶對是不可撼動的市場準則。幾乎人人都是物質婚姻的信眾,用戶口、房子、社會地位等條件來作為衡量標準。上海人民公園相親角從2005年起,就開始成為未婚男女家長自發形成的熱鬧之處,是中國大陸眾多相親公園中最知名,也最具有代表性的一座。一到周末,中老年人小板凳、帶好乾糧和水,舉著牌子、撐著雨傘,在公園小徑上擺上子女的“條件”,靜候佳婿賢媳,一坐就是一整天。

這些被父母帶去相親的子女資料被打印在紙上,被夾子夾著,繩子拴住,攤在地上展示,供來往的另一些父母品論,估價和揀選,然後交易。女性最被挑剔的一點是年齡,男性是收入和房子,但在你擁有北京或上海戶口的情況下,可以稍微打點折扣。而這「戶口」僅在上海或北京還不能笑到最後,具體的戶籍所在區域街道都還能形成一條鄙視鏈。最詭異的是,生肖屬羊的女性幾乎處在相親鄙視鏈的最底層,在相親角的家長看來,早就輸在了起跑線上,就不要去克人家兒子了。

中國顯然是最愛逼婚的國家,對於很多父母而言,相親角不僅能夠自己親自挑選,而且又是免費的確是吸引他們的原因。另外,相親角對這些替子徵婚的父母而言可能還是一種路徑依賴,他們中的很多人自己就是通過集體相親的方式找到對象的,他們其中的很多人是知青一代,歷經物質貧乏的童年和青年時代的“上山下鄉”,結婚時遭遇計劃生育,中年後下崗分流,幾乎毫無自主可言,愛情絕非必需品。因此,對於他們而言,結婚就是“搭伴過日子”,通過相親的方式來擇偶,將一切標準物質化,也是自然不過的事。這裏也父母對於階層固化的焦慮,為了捍衛子女現在的地位和階層,所以在子女的婚姻中強調資源等價的重要性,或者是尋求“上遷婚”以實現階層上升。

有資料顯示,在收入水平不高,社會保障制度不健全的情況下,社會成員通常會選擇教育程度相當的配偶以維持一定社會經濟地位,此時,教育同質婚數量會上升。但隨著收入水平的提高以及社會保障制度的健全,人們通過婚姻提升社會經濟地位的動機會削弱,愛情會取代教育成為擇偶的主要標準,跨地位群體邊界的婚姻隨之增加,教育同質婚相應下降。但在中國,同質婚和男高女低的梯度匹配依然是占主導地位的婚配模式。尤其是在相親角的父母眼中,彼此不過是在進行資源的交換。

焦慮的家長充斥在華人社會的各個角落,想問問台灣的朋友,台灣會有類似這種父母扎堆幫兒女相親徵婚的地方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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