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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何我认为最近美国严肃媒体有所失职


鉴于最近美国的事情,网上吵得不可开交,其中出现了挺川普的人们认为严肃媒体对他不公平,拜登支持者或者川普反对者认为对方看的都是假新闻,不值得报道的事情。个人这段时间一直在追看各种新闻,也并不特别支持谁,因为我认为谁上台都各有好坏,也认为双方支持者大多是正常的人,各有正当理由,所以不能把对谁的支持作为一种道德优越感来宣传。然而我认为严肃媒体确实有失职,具体表现为川普电视演讲被灭声、新闻报道媒体不愿意发获奖记者对拜登的报道、不愿意及时为流传甚广的说法进行解释。这些行为我认为,不可接受。以下是我作为一个对严肃媒体有期待的读者对事情的看法。

曾和几个人辩论过这些问题,对这种“不报道”或者灭声的做法的辩护有几种:一新闻性、二事实性、三社会后果,我认为三者解释都站不住脚。

很多人关注的、影响人认知的事情都应该报,流传足够广的谣言也应该报,而从辟谣版就可见,平时严肃的新闻媒体确实在这么做。


新闻性

一些人辩护道,拜登硬盘门的报道是因为没有新闻性(例如:NPR编辑说不想浪费资源在不是故事的事件上)。对于什么是新闻性,有各种原则,但我认为关于一个未来总统是否损害公众利益的事情并不是小事,而如果损害利益事件并不知道有没有发生,却有差不多一半的人在热烈讨论这件事,这仍然应该是值得报道的新闻。掐断发言事件中,民选国家领袖说的话,只要是公开发表,哪怕说得胡言乱语,也应该报道,因为作为民选领袖想针对公众干什么、说什么,无论好不好,至少他的支持者都会想知道(而这些人并不少),哪怕你觉得他根本是个小丑。


事实性

又有人辩护道,那是因为有人讲话信口雌黄,因此不符合新闻原则,不能报道。但这一点也站不住脚。流传甚广的谣言,只要足够的人关心,也可以报道。因为只要报道不把谣言照搬,而是说明“有这样的说法流传,这是什么说法”,这样仍然是一个事实。当然报道谣言我们期待他们做更多的证实,如果暂时无法证实,也可以写明原因。除了谣言外,很多性侵控告也是外人几乎无法证明的,如果一定要“证明所控为事”才报,那千千万万的这些案例将无法和世人见面。无论是通俄门、Kevin Spacey被告性侵案还是著名女权学者被学生控告性骚扰案,报道时候皆无结论,但这不影响其新闻性,以及报道内容的真实性(而不是报道内的人所说的话的真实性)。因此,仅仅以“被声称的事实不清”为由不报道站不住脚(除非给出别的原则和理由,那再可以一条条分析),毕竟“有人说这件事”这仍然是事实。


社会性

另外,有的人还说,再让他说下去美国就会社会撕裂、更加民粹,美国的民主讲会被破坏,所以灭声有理。但我不认为“这条消息/这个人的话(对抽象的社会)太有害了还是让少点人知道”是新闻媒体应该关心和做的事情;同时哪怕想达到这样的目的,这样做也属于掩耳盗铃。

首先,这么做让本来就对严肃媒体有轻微偏见的人对这些媒体更怀疑,而极端的怀疑者根本不会看这些媒体(因此你不报道影响不了他们),需要辟谣的人则失去了知道真相的机会。

想在这些媒体(因为称自己原则是尽量客观、平衡报道)一站式寻找“到底大伙儿都在关心什么”的读者,也渐渐就会和另一批人的距离更远,因为媒体的“保护”,将会不知道剩下的好几百万人在关心什么,或者他们的关心是什么道理。如果严肃媒体的其中一个原则是关心后果,那就该知道这样才会进一步撕裂社会,如果关心影响带来的政治后果,那就得解释为什么不报道产生的好处比报道产生的好处多,坏处又比较少。如果严肃媒体的原则中并没有“保障一个心中的乌托邦、好社会的运作”这种东西,那有些选择就不应该做。

更见过撕心裂肺地说某肃媒体百年基业,人家辛辛苦苦之类粉丝滤镜的辩护,这些就不值得一驳。

我认为真正的驳斥,可以是类似以下这篇研究论文。 https://advances.sciencemag.org/content/6/14/eaay9344

这篇There is no liberal media bias in which news stories political journalists choose to cover文章是用了实验,给一批记者发一条(假)的消息,消息说有一名参选人要参选,然而给不同的记者的消息中,消息其它内容一样,只有参选人背景不同,看不同政见的记者认为新闻值得报道的意愿如何。设计比较经典。因为其研究的数据搜集问题(只有百分之十几的记者给予回复)和实验时间点(2017年)的关系,这篇文章并不能为电视直接掐断讲话和记者文章被阻止刊登辩护,但是可以为总体而言为什么一些报道少但仍然可以接受做可能性辩护。这种反驳对近期案例只能是聊胜于无,不过由于研究记者在报道什么事情上是否存有偏见较为困难,这项实验不失为严肃的反驳尝试。


而媒体自身做的“我的选择很平衡很公平”这种说法,无法消解疑虑,因为认为你选择不公平的人,已经对这些媒体失去了信任,而媒体自己的解释,往往需要信任来背书,例如“我们决定它没新闻性,我们觉得这人说的话无法证实,但我们都遵循了程序”,这种说法其实并没有客观可以量度的标准,最后只有听的人信者恒信,不信者只会不信。然而研究会尝试一些比对,使用一些标准来看,起码有比较的基本原则可以让人们判断,同时如果文章材料还是无法让读者自己检索比对的话,学界是另一个信任系统,可以作为支持(但这样的反驳还是需要依靠信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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参考文章:

今天早上看到获普利兹奖调查记者Glenn Greenwald的被撤文章,也谈到这些问题

https://greenwald.substack.com/p/article-on-joe-and-hunter-biden-censored


张千帆对于如何面对反对者的问题

https://cn.nytimes.com/opinion/20201112/chinese-liberals-social-contract-us-election/zh-hant/


BBC通俄门总结(2019年才有结论)

https://www.bbc.com/news/world-us-canada-40138733 (短板)

https://www.bbc.co.uk/news/world-us-canada-42493918 (长版)


Kevin Spacey 事件报道

https://www.bbc.com/news/entertainment-arts-41884878 (BBC事件总结)

https://www.nytimes.com/2017/10/30/arts/kevin-spacey-reaction.html (NYT 当年报道)


女权主义学者被控性骚扰案

https://www.nytimes.com/2018/08/13/nyregion/sexual-harassment-nyu-female-professor.html


实验研究发现记者不会因政见选择不报道的研究文章

https://advances.sciencemag.org/content/6/14/eaay934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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