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衲
老衲

火力強大的奶媽,隨性寫點黑色幽默。 但多有反政府言論。 這裡噴出的毒奶都可以隨意轉載。 毒奶噴出率大約就是不定期不定時不定量,一切隨大宇宙意志流動。

貓靈(五)走的是因果

一條因果線。結局,可不可以有兩種。

小黑還沒有離開,他還留在醫院裡。
他是可以走了,卻不知道要去哪裡。
因為那對鬼魂已經消逝了。
小黑這才知道,沒有執念的鬼魂,消散得有多快。
鬼魂消散了就不用帶回去狗頭人那了。

在他茫然的時候,醫院的床位已經悄然發生了變化。
老先生的身軀和家屬一起離開了。
但空出的床位並沒有閒置很久。
很快,就有一個昏迷的孩子被安置進來。
看護孩子的是他的母親。
小黑很快就認出那個孩子的長相。
就是山上別墅的那個孩子。

這時他才知道,原來孩子沒有死,卻和死了差不多了。
看見孩子,小黑就更不想留在病房了。
於是他跟著醒轉的中年男子一起換了個地方。
那個男人,慢慢恢復到可以說話的階段了。
但仍然說得很是吃力。
看著那個男人,小黑也開始難過。

那個孩子,會醒嗎?
多久會醒?
醒了也這樣嗎?
這樣,能恢復嗎?

小黑不知道答案。
所以他在那個男人身邊多留了一陣子。
畢竟,鈴鐺也還沒傳來新的召喚。

這幾天,聽著在他們夫妻的斷斷續續的對話。
小黑才知道,這個男人是被惡棍重擊致昏的。
所以,警察也來過取證,但終歸時日已久,
緝捕兇犯大概希望渺茫。

突然,鈴鐺響了。
地點,就在這個病房。
小黑豎起了耳朵,鼻子嗅了嗅,眼睛掃過四周。
卻沒發現任何人有病重轉危的跡象。
就在小黑困惑的時候,那個男人無預警地過世了。

小黑很是驚訝。
那個男人的鬼魂也很驚訝。
他帶著驚訝和疑惑和不甘,死死盯著小黑。
但小黑也無法替他解答。
只能默默帶著他,回到狗頭人身邊。
而狗頭人滿是輕鬆地接收了這個鬼魂。
彷彿這一切都是應該的。

「為什麼?」

「只是到了該走的時候。」
狗頭人說這句話的口吻頗有幾分王泊的感覺。

「可是他才剛醒啊。」

「但是到了該走的時候。」
狗頭人用一種事不關己的口吻:「時候到了,就得走了。」

「我不懂。」小黑頗為惋惜,「他不是才要重新開始嗎?」

「但是他讓太多人走向結束了。」

「什麼意思?」小黑很是不解。

狗頭人又出現了淡淡憐憫的那一面。
「那是一個很無趣的故事。」

這個男人曾經是鐵路局局長。
一直以來都不是特別熱心,也不是特別馬虎。
就標準的交差了事心態。
手捧鐵飯碗的人,很多都是這個心態。
沒有壓力,沒有要求,誰不想渾渾噩噩、輕輕鬆鬆地工作?

但他漫不經心地工作,倒也沒出太大的問題。
上面怎麼交代,他就怎麼發包。
於是他怎麼發包,都在同樣金主的廠商身上。
標案的驗收也是一直因循苟且。
甚至因此廠商還能轉發包給不合格的承包,獲取更多利潤。

只是有一次政黨輪替了,理所當然廠商也得換一批。
結果原本的廠商因為失去標案,導致資金周轉不靈,就破產了。
那個廠商懷恨在心,就用偷藏的公款買兇報復。
於是這個男人就被人偷襲,打成重傷昏迷。
直到現在。
而現在,他的壽命已盡。

而事故相關的,都是故事裡的人。

「你怎麼知道的?」

「一切都是因果。」狗頭人避而不答。自顧自地說:
「你的干涉只是讓必然提早或延後發生而已。」

「那列車上的人本來就會死嗎?」

狗頭人的語氣很冰冷:「這種發包法,事故是早晚的。」

「但火車上的人太無辜了!」

「票總是人投的。」狗頭人沒再回答,逕自潛入了黑霧囚籠。

但小黑這次並沒有放過他,也追進了黑霧。
卻進不了霧中,直接穿透而出。
奇妙的是,穿透而出的地點,卻不是原本的地區。
那是一棟公寓。
一對夫妻,看著手上的報告,黑白透光成相。
「還要生嗎?」

「這樣能活得好嗎?」

「不生了嗎?」

「我好不捨得……」

「嗚……」

「我似乎聽見了他們的哭聲。」


轉眼,屋裡多了孩子。

「你們要好好相處。」

「不要在意其他人怎麼看,爸媽愛你。」

「別打架、少吵架。你們只能依靠對方了。」

「爸媽也只能留下這個給你們,要好好過。」

 「唔。」

「我們會努力的。」


再轉眼,擺放的家具都陳舊了。
老朽木餐桌上,陳列著吃剩的菜餚。
有花生蹄膀,奶油蛤蜊,蝦仁烘蛋,清蒸螃蟹,情人冰果,柿子雞湯。
餐桌下倒著人,並傳來斷斷續續的呻吟聲,低喊著救命。
喊著救命的,只有一個人,卻不只有一個人。
他是連體人。
現在身上佈滿了紅疹。
和他共用身體的另一位,雖然也有痛苦的神情,卻正在笑。

「我終於不用再過這種日子了!」

「為什麼?」

「為什麼?還需要問為什麼?就因為我受夠你了!」

「我哪裡對不起你了?」

「全部!我吃得遷就你,睡得遷就你,上廁所也得遷就你!」

「我也挺配合你的啊,我們不是協商好了嗎?」

「這不是協商,是屈服!我不屈服能活嗎。」

他們的氣喘已經越趨嚴重。

「我不懂,你,怎麼,做到的?這些,我們,都吃過……也沒事。」

另一個慘然而笑。「這些年,才吃得,夠多了。」

「再多,也不會,這麼,嚴重……」

「你猜。」他失去意識的臉上還留著笑容。

「你、好、狠。」

他們都沒了聲音。
只有手腕上的錶兀自作響。

「汪!」


 醫院,一個人悠悠醒轉。
彷彿是躺的感覺有別以往,或許麻醉藥效還沒完全過去所致,
他抱著困惑帶著有點迷茫的眼神向旁望去。
卻只看到一個陌生的西裝筆挺的男人,冷靜地看著他。
「你醒了?」
「先不要試著說話,你還很虛弱。」
「我知道你還很茫然。但你聽完我說的話或許就懂了。」
「我是律師,這是你哥哥電郵給你留的話。」

我也不知道,你能不能讀到這段話。
但我還是要說:抱歉,這是我的任性。
我真的不願意過這種生活。
與眾不同、備受笑話、斜眼。
沒有隱私、沒有自由、沒有活著的價值。
何況,我們活不了多久了。
那是爸媽偷偷告訴我的,我們的臟器供不起兩個人活。
也許能到我們成年,但不太可能過30歲。
所以他們才由著我們愛吃什麼吃什麼,愛做什麼做什麼。
因為我們活不了多久。
所以我任性了一把。
在我點餐的日子,總是吃飽含過敏原的食物。
我深怕這樣還不足夠。
所以還特別挑了有瘦肉精的、有輻射污染的、有重金屬風險的買。
我就是想早點走。
也許會害了你跟我一起走,我不在乎。
我查過,如果沒有求生意志,我死的機率很高。
如果我死得夠快,只死一個的機率也很高。
所以也許運氣好,你會活下來呢。
如果你活了下來,應該能活更久一點吧。
就當讓我任性的回報吧。
如果你不恨我,就幫我一個忙吧。
我想去爬山、想去潛水、想去以前到不了的地方,你能幫我去嗎?
不去就算了,以後,你不用遷就誰了。
自由地走吧。

床上的青年也死了。

「嗷……」

小黑忽然懂了,這是狗頭人的記憶。
其實,那一胎,本來是不會出生的。
兄弟,本來是該一起走的。
借來的時間走盡了。
最後,還是都得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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